他正儿八经地批评起自己的父亲:“他来吃一顿饭,怕都怕死了,你还黑着脸。”
    宋英雄:“……没大没小!”
    宋丰丰把外套的帽子也罩在了脑袋上,笑嘻嘻地出门了。
    这个点肯定没有出租车,他顺手把继母的电动车钥匙拿在手里,随后便一路骑着电动车,前往喻冬家。
    喻冬看完了一部电影,给宋丰丰发信息道晚安,但没有收到宋丰丰的回复。
    宋丰丰直接打来了电话:“开门,我在外面。”
    喻冬从床上跳下来,只穿了一只拖鞋就跑到门前,把反锁的门打开了。
    宋丰丰在门外冻得哆嗦。大冬天的晚上骑电动车实在太冷了。
    “你回来干什么?”喻冬呆呆问他。
    “回来亲你。”宋丰丰用冷冰冰的手捧着他脸,准确亲了一口,“你这么暖。”
    喻冬被他摸得哆嗦:“你去洗个热水澡吧……”
    说着把他赶到了浴室里。
    宋丰丰会回来,这出乎喻冬意料。他确实是开心的,在家里走来走去,最后停在浴室门外,隔着一扇门跟宋丰丰说话。
    洗去一身寒意,宋丰丰也成了个暖乎乎的人。他和喻冬躺在床上,悄悄把手伸到枕头下面,同样摸到了一个红包袋。
    宋英雄给喻冬压岁钱,喻冬反过来也给他压岁钱。
    宋丰丰想起以前自己在周兰家里过年的时候,也是这样和喻冬挤在小床上。枕头下各放着一个红包袋,里面是周兰给两个孩子的压岁钱。
    “快高长大。”宋丰丰跟喻冬说。
    自从他踏进门,喻冬就一直在笑。“恭喜发财。”他应宋丰丰。
    “俗。”宋丰丰一撇嘴,“我想听别的。”
    喻冬:“什么别的?”
    宋丰丰:“好听一点的。”
    喻冬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了一点点羞涩的表情。他凑近了宋丰丰的耳朵,悄悄说了几句话。
    宋丰丰一声不吭,但伸出手臂,一把将喻冬抱在了怀里。
    “我也是。”他低低地说,“爱你。”
    第62章 (捉虫)
    大年夜这顿饭,宋英雄的态度如同破冰,喻冬之后也会时不时跟着宋丰丰一起回家吃饭,逗逗小孩玩。
    宋英雄仍旧不怎么跟喻冬讲话。但宋丰丰知道,他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要让自己的父亲理解和接受自己将和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对宋英雄这样传统而老派的人来说。
    宋丰丰不知道他心底要经过怎样的思虑过程,也不知道继母和弟弟在其中发挥了怎样的作用。对于宋英雄的这份理解和爱,宋丰丰非常感激,并且决定以后都不会违抗父亲的任何要求。
    宋英雄:“你给弟弟做个表率,吃一口。”
    宋丰丰:“不吃。”
    他把裹了面粉和蛋液的炸茄盒推到喻冬面前:“你吃吧。”
    再忤逆一次。宋丰丰心想,下次就不忤逆了。
    他不喜欢吃炸过了的茄子,但是能接受烧烤的茄子,口味很古怪。因为他不吃,弟弟也跟着他学,噘嘴摇头,不肯接受碗里已经切成小块的茄盒。
    “不跟哥哥学。”继母哄着他,“你看喻冬哥哥,喻冬哥哥什么都吃。”
    宋丰丰:“喻冬不吃芹菜。”
    继母看了眼小孩碗里的芹菜,厉声说:“好了,谁都别想学。快吃!”
    吃完饭得去散步,有时候喻冬和宋丰丰抱着小孩在小区里溜达,会碰上认识宋丰丰的邻居,好奇地看着喻冬问一句:“这个是?”
    “家里人。”宋丰丰言简意赅。
    “喻冬哥哥。”小孩也学着应大人的问话,一只手还抓着喻冬头发,扯得他脸色都变了。
    年假过去,宋丰丰要回学校盯着足球队的训练,喻冬则要开始着手处理公司的事情了。
    公司的办公地址并不在这个城市,喻冬收拾了一些行李,在外地呆了一小段时间。
    喻唯英管理公司的时候,变更了一些规章制度,但公司的业务范围却没有大的拓展。公司主要还是依靠喻乔山的企业链,并没有很多独立的业务。如今公司完全脱离了喻乔山那边的支持,一切仿佛从零开始。
    喻冬没有再见过喻乔山或者喻唯英,这两个人应该也不大愿意看到他。他在公司附近又租了一间房子住下,用宋丰丰的话来说,两人这就开始了异地恋。
    宋丰丰没办法常常来看他,三中的足球队要参加联赛,他作为指导老师之一,是必须要陪同前往的。好在比赛的地点距离喻冬所在的城市不太远,宋丰丰有空的时候就会买一张票,过来看看喻冬。
    他基本没什么机会看到喻冬工作的样子。
    在宋丰丰的想象里,喻冬工作的时候应该跟喻老师的形象是差不多的,又认真又严肃,拒绝所有打扰,连喝水都没时间去。
    对宋丰丰的来访,喻冬没表示出特别热烈的欢迎。他白天在公司不停开会做事,晚上回了家还得继续处理工作。只是在疲倦的时候,会抬起头喊一声宋丰丰。
    宋丰丰会立刻给他端来茶水和吃的东西,凑到他身边一起看看文件和电脑,问他一些可有可无的小问题:麻不麻烦啊?表格怎么这么多?这个人我知道,他是不是有两个私生子?
    无论他问什么,喻冬都会回答。等两人吃完了夜宵,宋丰丰继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戴着耳机看电视,喻冬继续工作。
    喻冬有时候也觉得奇怪,宋丰丰戴着耳机,怎么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他问宋丰丰,宋丰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知道,但就是能听到。”
    他们还会一起商量买房子和买车的事情。宋丰丰说起车来头头是道,表示喻冬现在是喻老板了,不能买太随便的车,不能让客户小看。至于房子,宋丰丰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他和喻冬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买房子的时候最应该考虑的就是他俩共处的空间和各自的私人空间,因此卧室和浴室都得大,阳台要视野开阔,书房肯定得有,他还想来个放健身器材的小房间。
    喻冬听得头大,干脆把这些事情全都交给他去考虑。
    宋丰丰一边忙于应付学校的事情,一边忙于思考这样那样关于未来的问题,突然发觉日子这样过着,也挺有意思的。
    周兰和自己的一帮老姐妹去海南玩,在那头住了一个月才回家,正好寒潮彻底过去,南部的沿海地区已经满是春意。
    喻冬放下了手头的事情,特地回来接她,顺便跟外婆炫耀一下自己的新车。
    周兰只知道这车子好看,漂亮,坐起来舒服,至于什么牌子什么型号,喻冬说了她也记不住。
    回到了兴安街,被七叔一家人养了一个多月的宝仔在门口东奔西跳,汪汪地叫,看着周兰就依偎过去,在她的裤腿上嗅了又嗅。
    当年还被宋丰丰和喻冬小心抱在怀里的宝仔,现在已经成了一条肥宝。
    七叔的孙子上了小学,平时遛狗喂狗的工作主要是他负责,七叔和七婶也觉得省心省力,毕竟宝仔在兴安街是出了名的忠犬,凡是跟别人提起,街上的人都要对它竖起大拇指:“一条好狗啊!能救人!”
    然后把它当日在门口狂吠,最后让周兰被及时送医的事情又说一遍。
    肥宝不太认得出喻冬了,但喻冬一靠近它,它嗅了几遍之后,也会犹犹豫豫凑上来。
    喻冬已经把家里打扫干净了,周兰回来歇了一阵,又想出门转转。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喻冬总是劝她多出门玩,跟亲戚啊,街坊啊,或者自己的老姐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陪着周兰在兴安街上走了一遭,喻冬看到龙哥的大排档现在已经换了名号,大排档前面的两棵苦楝树也被砍了,全都铺成了可以停放车辆的水泥地面。
    兴安街上家家户户门口都习惯种树,不是木瓜就是荔枝龙眼杨桃树,春天到了,全都热热闹闹地发芽开花。龙眼和荔枝的花不起眼,一簇簇的,远看仿佛绒绒的一大团。
    周兰家门前种的是苦楝树,春天只开花。花瓣是白的,花芯是紫的,树上没长叶,全是一团又一团的花簇。
    吃完了晚饭,喻冬在厨房里洗碗,周兰坐在门口逗肥宝玩。肥宝趴在她脚下,暖着她只穿了布鞋的两只脚。
    南风天,空气里永远沉甸甸地含着水分。尘埃多了,水分重了,便有细细的雨,像粉末一样飘下来。
    被路灯照得一清二楚,只是轨迹看不分明。
    路灯就在苦楝树边上,一树的花也是湿漉漉沉甸甸的,吃饱了水分,在春夜的轻风微雨里颤动摇摆。
    喻冬擦干净手,走出门外,拿过一张小板凳,坐在周兰身边。
    这板凳还是郑随波的作品,木工协会的成果之一。宋丰丰家里不怎么住人了,他干脆把这几张板凳都给了周兰。
    “这个是我同学,现在在日本读书。”喻冬把空着的小板凳翻过来,指着郑随波的名字跟周兰聊起他的事情。
    周兰年纪是大了,喻冬记得自己以前说过的,但她已经忘记。
    人丧失记忆的顺序,总是从最近处开始,然后越是久远的那些回忆,就越为清晰。
    两个人陪着一条肥胖的忠犬,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宋丰丰给喻冬打回来电话,周兰也跟他说了几句。宋丰丰不知道在那边讲了什么,周兰被逗得一直笑。
    喻冬回去给她端水,在相框前又站了一会儿。
    将近十年之前,相框里放的都是旧照片,自己小时候的,母亲小时候的。
    但是现在,相框不仅多了两个,而且多了许多新的相片。
    有他和宋丰丰、张敬在教堂前的合影,还有他和周兰过年时出门玩拍下的合照。而另外还有几张,是他远离家乡的时候,宋丰丰和周兰一起在门口拍的照片。
    拍照的人是张敬,他知道,胶片机的质感很特别。知道宋丰丰居然还做过这种事情之后,喻冬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他知道自己爱着他,然后也更加清晰地明白,自己也被人这样认真仔细地爱着。
    张敬和关初阳的婚礼终于定在了这一年的国庆,郑随波那边也给他们发来了好消息。
    喻冬很感激郑随波。郑随波在视频里看起来总是不太精神,据他自己所说,是因为太累了。
    “而且东西不好吃。”郑随波嘀咕,“不合我跟吴曈的口味,我们俩都是自己做饭吃。”
    吴曈正巧就在他家的厨房里忙着,听到他提起自己,连忙擦干净手跑出来,跟喻冬打招呼。
    喻冬冲他摆摆手:“你好像瘦了。”
    吴曈摸摸自己的脸,抬手去摆弄郑随波的视频摄像头。
    “不是我瘦了,是他胖了。”吴曈瞥了郑随波一眼,“他用的这个摄像头有美化功能,把人脸变瘦。”
    郑随波抓起桌上的书在他肩膀上打了一记。
    吴曈一把夺过那本书,啪地盖在摄像头上,拉着郑随波就亲。他知道郑随波这人一被自己吻上就软,嘻嘻笑着亲饱了,意犹未尽地起身:“打我一次亲一次,看谁先服输。”
    “幼稚!”郑随波红着脸擦嘴巴,“喻冬看着!”
    “没有没有。”喻冬端着一杯茶坐回了电脑前,“我刚刚走开了,没眼看。”
    吴曈高声说:“不会给你看。”
    郑随波:“无聊。”
    喻冬一直在笑,正要继续往下讨论,忽然听到了叮的一声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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