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李莞也掀开帘子,往外头看去,果真看见水面上似乎有点混乱,岸边也有几人在对着水面呼喊,李莞认出确实是李家的人,放下帘子,李莞说道:
    “我下去让告诉他们我没事儿。”
    说着李莞就要起身,被陆睿拉住:“不必,让他们继续找吧。”
    李莞不解看向他,陆睿却没什么表情变化,见李莞一脸不解,陆睿才破天荒的对她勾了勾唇角,那一瞬间,李莞觉得自己看见了春暖花开,再多的疑问在这一刻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感觉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李莞觉得跟陆睿在一起的时间过得飞快,依依不舍的下车,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地方不对。
    “这不是后门吗?我进自己家,为什么不走正门?”看着陆睿,李莞想,会不会是陆睿不想让人知道是他送李莞回来的?
    胡思乱想的时候,陆睿来到李家后门外,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很快门后传出取栓的声音,后门打开,张平从门后走出,对陆睿和李莞拱手行礼。
    “陆大人,姑娘。老爷让小的在这里等二位。”
    李莞一头雾水:“我爹让你在这里等?那他人呢?”
    “李大人在外面找你呢。”陆睿替张平回答了李莞的问题,一边左右看看,确定没人看见之后,才把李莞送进李家的后门。
    陆睿对张平交代:“你家姑娘送回来了,我就先走了,与你家老爷说,回头我再来拜会。”
    张平知道内情,闻言立刻恭送陆睿。
    李莞在门内看着陆睿上马车离开,后门关上之后,才对张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爹为什么在外面找我?”
    很显然李莞没事的消息,陆睿已经通知了李崇,可李崇为什么还要在外面找李莞呢。
    “这是陆大人吩咐的,如今外面还不知道姑娘没事已经回来了,那老爷自然是要出门‘找你’去的。”张平把李崇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李莞,然后就领着李莞在园子里穿梭,居然一个人都没遇见,安全把李莞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嬷嬷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要见李莞安全回来就放心了,让银杏和春兰伺候李莞梳洗了上床睡觉,李莞舒服的躺在床铺上,却也不能安心睡下,脑子里不住想着事情,静下心来之后,李莞就明白李崇和陆睿在搞什么鬼。
    李莞在安平郡主的船上落水,就算安平郡主可以推脱自己不知情,但在李莞没找到之前,李家都可以缠着安平郡主要人,所以陆睿和李崇才让张平在后门等着李莞,把她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院子里。
    看来今天晚上注定是不太平了。
    **
    李崇和李家的家丁们举着火把围在安平郡王府外,敲锣打鼓的喊着号子,大意就是还我女儿的命,李家出动了三十多人,一起举着火把在外呼喊的阵仗也算是很大了,至少整条巷子里的人家都能听到。
    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之时,安平郡主被家丁们护送着回到了府中,但李家的人在外喊叫,她也不可能回房去睡,被安平郡王和安平郡王妃拘在厅里,看着自己父亲在那儿负手踱步,安平郡主还不以为意,觉得父亲担忧过头。
    “父亲,您别转了,转的我头晕。”安平郡主说道。
    安平郡王猛地回身,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为什么转呀?你这才解禁几日,就给我又惹这么大麻烦,你好端端的,去招惹李家干什么?”
    永安侯府的事情历历在目,李崇那时不过是刚中的状元,而现在他任职御史台,当时他就敢把永安侯府告上殿前,更别说那次不过是因为他的女儿和永安侯府的小姐私下发生冲突,他的女儿在永安侯府被欺负了,而这次,自己的女儿是生生把他女儿给弄丢了。
    下人来禀报,说是李家找了好些个水鬼下河去捞人,却都一无所获,其实想也知道,元宵前后,天气这么冷,人要真掉下水里的话,要没人及时救是必死无疑的,人沉到水底,李家派再多的人下去捞也是捞不上来的。
    “我问你,你是真的把人丢下水了?”安平郡王怒目瞪着女儿。
    安平郡主目光闪烁,依旧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我就是让人吓吓她,是她自己没住住栏杆掉下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最终还是掉下去了呗。”
    只要人是在自家船上掉下去的,不管是被人吓唬了掉下去,还是她自己失足掉下去的,郡王府都难逃罪责,或轻或重罢了。
    安平郡主不说话,低头看自己傍晚刚染的指甲,不以为意:“掉就掉了,每年康定河掉下去的去人不计其数,说不定李莞就注定了要做水鬼,父亲您听说过吗?凡是在水里淹死的,那都是被水鬼拉下去的。”
    安平郡王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冷血无情的话是从自家闺女嘴里说出来的,寻常她有皇后宠着,骄纵胡闹也就罢了,可如今听起来,认命在她嘴里竟然这般不值钱。
    “混账!”安平郡王一脚踹翻了脚边的凳子,作势要去打安平郡主,却被安平郡王妃给拉住了:“郡王息怒,您何必跟小孩子置气呢。”
    安平郡王推开王妃,说道:“我跟她置气?你没听见外面的声音吗?人家的女儿在我们家船上掉下水,人家现在要来跟我们要人,我们拿什么跟人家交代?李崇那厮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安平郡王妃护着安平郡主,安平郡主从王妃身后探头说道:
    “父亲没听过一句话,叫一而再,再而三,李崇她已经为了点小事在殿前告过一回了,难不成他还敢闹第二回 ?就算真的闹了,我也做好了入宫再被皇后娘娘训斥的准备,不就是被骂一顿,打两个手板子吗?我受着好了,真不知道父亲在那儿着急个什么劲儿。”
    安平郡主在准备给李莞教训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李莞在水里能不能活下来,那是她的命,她就不信了,皇上会为了李家处罚永安侯,难不成还能为了李家处置父亲吗?就算皇上肯,皇后娘娘也不会肯的。
    安平郡王府的管家急急来报:
    “郡王,不好了。李家的人都开始砸门了。再这么下去,不用多时他们就该冲进来了。”
    安平郡王眉目一紧:“还敢砸门?这李崇真是个疯子,不要命的疯子!”
    安平郡主听到这里,也有点害怕,对外面的管家怒道:
    “他们砸门,你们不会反抗吗?养你们干什么吃的?府里的人不够用,就去京兆尹找表姨夫,让他派千儿八百的兵过来,把李家的人全都给抓到牢里去好了。”
    第102章
    安平郡王还有理智, 不可能按照女儿说的话去做,他只是郡王,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调兵的资格, 可外面的李家也不能不解决,安平郡王问管家:
    “府里有多少护院?全都召集起来,万一李家闯进来, 务必守住前院, 然后你现在就派人去京兆尹,就说有盗匪, 让京兆尹派些官差来平乱。”
    毕竟安平郡王也担心李崇那个疯子,万一真的闯进来的话他们要怎么办。
    管家领命下去之后,安平郡王又忍不住叮嘱安平郡主:“待会儿如果真有对峙的时候,你要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 并且在听下人禀告之后,曾派人下水去找过, 只是没有找到而已。听到没有。”
    “父亲, 我觉得您根本无需这般担心, 李家……”安平郡主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安平郡王给打断了。
    “你给我闭嘴吧。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上回你已经给你姑母添了麻烦,她在宫里也不好过。”
    安平郡王真希望女儿能明白事理一些, 他们这些外戚本来就不该太高调,外头多少眼睛盯着,没事都能给说出点事来, 更何况如今出了这般大事,不下心应对怎么行呢。
    “姑母是皇后,后宫独她最大,有什么不好过的?”安平郡主自小蜜罐子里长大,只知道周围的人对她都万般宠爱,才看不到周围人的难处。
    “糊涂。”安平郡王觉得如果今天不趁机会把形势跟她说一说,那今后说不定这丫头还会惹出事端来:“你姑母虽为皇后,可皇上对她并不爱重,后宫之中还有个盛宠不衰的张贵妃,就是你姑母也拿她没有办法。”
    提起张贵妃受宠的程度,安平郡主确实听过不少,但一直没觉得张贵妃的权利大过自己的姑母,如今听来仍觉得不敢相信。
    管家又来禀报:
    “郡王,京兆尹派了兵来,已经把李家闹事的人团团围住了。”
    安平郡王面上一松:“全都围住了吗?”
    “是。京兆尹亲自带队,带了四五十人。”管家答。
    “如此,咱们出去吧。”安平郡王一声号令,走到门边却无人跟随,回身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我出去。”
    “我?”安平郡主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父亲要我现在出去面对那帮暴民?”
    见女儿一副‘你疯了吧’的神情看着自己,安平郡王又道:“京兆尹的人已经来了,你怕什么。今儿这事儿不说清楚,你身上可就背了人命了,将来对你名声有什么好处?只有今天当面把责任推卸了,对你,对咱们家才没有影响。跟我出来。”
    安平郡主踌躇不前,其实她心里也是害怕的,只不过是相信李家不能把她怎么样罢了。
    可父亲既然下了命令,安平郡主不想去也是不行,硬着头皮,跟在父亲身后走出郡王府大门。
    门外火光冲天,有李家人手里举的,还有京兆尹官差手里举的,把安平郡王府门前照的犹如白昼。
    安平郡王收起在屋内的担忧,冷下脸孔对李崇说道:
    “李崇,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崇冷声质问:“郡王何不问问郡主她干了什么,我女儿好端端的上了她的船,如今却落水下落不明,难道还不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来问询一下吗?”
    安平郡王往京兆尹看去一眼,京兆尹立刻上前主持‘公道’。
    “李大人,令嫒落水我很遗憾,可你不去水里捞人,跑到郡王府门前作乱是何用意?”
    京兆尹一下子就把李崇聚集郡王府门前的行为定义成了‘作乱’,算是给了李崇一个下马威。
    “这些都是我李家的人,何来作乱一说?我不过是带着家里人来找郡主询问我女儿的下落,在京兆尹口中竟成了那作乱的匪徒了吗?那府尹大人接下来想干什么?是要出动京兆尹的兵士,将我李家的人尽数抓到牢里去吗?这天底下还有王法没有?”
    李崇声音洪亮,周围围观的人都听在耳中。
    京兆尹听说过李崇的事迹,自问在口才上赢不了他,未免扩大事件影响,便压低了声音对李崇道:
    “本官知道李大人口才出众,多余的话也不说了,但如今不管因为什么,你们聚众闹事是肯定的了。别说没有王法,王法说了,李大人你这种聚众闹事的行为就是不对。我也劝李大人一句,若是现在你们走了,并且承诺不来郡王府,那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郡王爷是个通情达理的大度之人,想来也不会与你为难,但若你冥顽不灵,坚持闹事的话,可就别怪我京兆尹的刀剑不长眼睛了。”
    明晃晃的威胁之言,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在为李崇捏一把冷汗。
    有那好心的还上前劝李崇:“这位先生,京兆尹是郡王的表舅子,你斗不过他们的,还是快走吧。”
    安平郡王也听到这样的言论,他可不想让别人以为自己在仗势欺人,遂对京兆尹使了个眼色,京兆府就有官差去把那个说话的人拉去一边。
    两方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巷子口传来一阵马蹄踢踏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两队身着皇家禁卫服的士兵骑马而来,清一色的银甲彰显皇家气派。
    安平郡王和京兆尹对视一眼,京兆尹以为这些皇家禁卫军也是安平郡王喊过来救场的,而安平郡王则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感,提着衣摆走下台阶,禁卫军统领亲自带队,安平郡王上前拱手笑问:
    “韩大人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禁卫军深夜来访,总不会是来找安平郡王喝茶的吧。果然禁卫军统领韩州冷面无私,在马背上对安平郡王拱手回礼后,说道:
    “郡王请恕下官公务在身不能下马请安。今日下官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捉拿杀人嫌犯,还请郡王爷多多配合。”
    安平郡王一头雾水:“捉拿……杀人嫌犯?”
    心里纳闷,怎么会抓到他郡王府门前来,莫不是来抓……脑中闪过那个可能性,立刻就被安平郡王给否定了,且不说李崇在这里闹了大半夜的事儿,根本没有机会入宫去告状,就算真的有人替他告状,可无凭无据的,皇上又怎会派禁卫军来拿人,所以这韩州说的肯定另有其人。
    安平郡王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只能陪着笑脸道:
    “韩大人尽管吩咐,本王定全力配合。”
    韩州也没有过多废话,马鞭一指站在台阶上安平郡王妃身后的安平郡主:
    “将杀人嫌犯安平郡主拿下。”
    这一声令下,可以算是石破天惊的。
    先是安平郡主愣在当场,安平郡王和王妃也是意外至极,安平郡王立刻跑到妻女身前伸手护住,对韩州道:
    “韩大人切莫开玩笑,小女一介弱质女流,如何成了杀人嫌犯。这,这玩笑可使不得啊。”
    只见韩州冷哼一声:“下官只是奉命行事,郡王和郡主有什么冤屈,大可到驾前呼喊,与我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下官念在与郡王同僚之情,再告知郡王一件事,郡主今日所犯的并不止是杀人嫌疑,另外还有冲撞圣驾之罪。”
    韩州说完之后,不等安平郡王反应过来,就对身后禁卫军比了个‘抓人’的手势,禁卫军翻下马背,行动迅速的将安平郡主用锁链锁了起来。
    直到冰冷的锁链挂在肩上,安平郡主方才醒悟,挣扎叫道:
    “胡说八道!简直胡说八道!父亲救我,父亲快救我,这些人冤枉我!父亲快快救我。”
    安平郡主挣扎着被带走,速度快的让安平郡王和王妃都反应不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安平郡主已经被关进了囚笼,抓着木栏杆对外伸手呼救。
    “爹,娘。救我,救我啊!”
    郡王妃想要上前,却被禁卫军拦住,安平郡王来到韩州面前怒道:“韩州,你这么做,皇后娘娘知道吗?我们郡王府素来安分守己,但也不是谁都可以来冤枉的。给我把人放了,要不然,我让你连禁军统领都没得做,我说到做到!”
    人被逼急了,真是什么狠话都说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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