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一方水土一方人,好比蓉城人生在阴雨连绵的四川盆地,好悠闲,会享乐,过着慢节奏的生活,不如北方人那般风风火火、豪迈大条。而沿海地区民风淳朴,当地人热情好客,表达善意时如夏季的海风一样扑面而来,燥热有力,而若是宣泄怒意,也跟这海边常有的台风差不多凶悍。
    一群长期风吹日晒的渔民聚集在一处,拼命吼着要救援队给个说法。
    其实说法到底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给钱。
    门外闹得厉害,指挥中心派了不少人去拦着,人事处的亲自出面调解,试图缓和这群人的怒气,可渔民们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推推搡搡,群情激奋。
    好在基地的队员也不是吃素的,体能体格都摆在那,不至于出大事。
    而指挥中心,凌书成带着路知意和冯青山到了大厅,抬眼就看见吕新易也在那。
    两人打了个照面,吕新易瞥他一眼,他狠狠剜了回去。
    中心副主任张书豪也在一旁,此刻正为大门外的事情焦头烂额,也没工夫去搭理这两人的暗波涌动,只看了眼凌书成身后的人。
    “路知意,冯青山,是吧?”
    路知意背都挺直了,一颗心悬在半空,但仍是镇定地答道:“是,我是路知意。”
    冯青山更紧张一些,说话都有些中气不足。
    张主任在会议室的大圆桌后落座,指指对面的椅子,“都坐。”
    四人依言坐下。
    他翻开记事本,眉头紧蹙,扫一眼对面四人,“今天中心是我值班,本来这个点已经下班了,但事情紧急,我已经通知中心李主任,还有正在市里开会的政治处刘建波主任,要他们赶回来了。”
    很显然,上面要追责了。
    在座四人都是心中一紧。
    凌书成莫名其妙地问了句:“怎么回事?我以为刚才开总结大会的时候,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
    张主任看他一眼,指指身后的玻璃窗,“你自己看看吧,伤者家属找上门来了,要基地给个说法,不给说法就告我们救援过程出现重大失误,耽误了伤者的救治时间。”
    他威严地看着面前三人。
    扫过凌书成——
    “原本以为问题不算太严重,是三队行动过程中人员安排不得当,导致沟通出现问题、现场混乱了一阵。没想到后续还有。”
    目光落在吕新易面上。
    “运送伤员是四队的任务,按理说出了任何情况,都该找你们四队问责,可吕队说,今天负责运送出事伤员的,是三队的两名队员,这可把我弄糊涂了。”
    终于,他的视线转向了路知意与冯青山,手中的钢笔在纸上一顿。
    “人还没来齐,如何处理,有待商榷。现在你们先把今天的情况一五一十阐述一遍,该担责的,一个一个来。”
    基地大门外,人声鼎沸,吵闹不已。
    指挥中心里,大圆桌上坐了四人,偌大的室内无人应声,只剩下一片死寂。
    *
    刘建波匆忙赶回基地时,天已经要黑了。
    滨城的天黑得晚,八点半时夜幕才正式降临,他在市中心开了一整天的会,这会儿又焦头烂额赶了回来。
    基地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在电话里得知大概。
    面包车开回基地时,大老远就看见基地大门外黑压压一片人,堵得个水泄不通。
    他嘱咐司机:“小王,从后门进。”
    郝帅咋舌:“这群人想钱想疯了?也不想想没有救援队,那艘货轮上有几个人能活下来,这会儿还找上门来讹钱了?”
    刘建波眉头紧锁,“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们要是没犯错,人家也找不到基地来。”
    郝帅笑了一声,“他们怎么不去找交管局?怎么不去找政府?哈,路上耽误了,耽误了又不是我们的人不会开车,明明是堵车。如今堵车也是我们救援队的错了!”
    郝帅愤愤不平,看着那群群情激奋的人,不齿又轻蔑。
    刘建波是担心事态失控,忧心忡忡。
    唯有陈声一言不发,面色紧绷坐在后座。
    郝帅侧头问他:“你怎么一声不吭?想好怎么办了没?这事儿也只有吕新易那狗东西做得出了,人手不够,拉你的队员去凑。现在出事了,你们三队也被拉下了水,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陈声一字一句地说:“该怎么解决怎么解决。”
    “依我看,恐怕你那俩队员和吕新易得五五开了。吕新易决策不当,他俩是在运送途中除了状况。”郝帅沉思片刻,“好在今天你不在现场,这事儿牵连不到你身上。上回老刘不还在说吗,中心有意培养你,指不定三五年的,你也不用辛苦带队,成天风里雨里了,早点坐进指挥中心去,安安稳稳发号施令就成——”
    刘建波忍无可忍,“我那是为了激励你们,按理说这话本来不该传出来的,你现在人前人后说了多少次了?把我卖得一干二净!”
    郝帅笑嘻嘻插科打诨一番,混了过去。
    他和陈声是经常怄气斗嘴,但那不过是两个各自心高气傲的人攥着面子不放手罢了,事实上棋逢对手,哪怕嘴上不服输,心底还是钦佩对方的。
    比起吕新易这种小人来说,他的确欣赏陈声。
    所以他还在低声替陈声出主意,“要不,这事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吧,别和吕新易起冲突。你还有你的前途,护着自己人是该护的,但要有个度,你那狗脾气,没人拉着怕是要窜上天去,你还是注意着点?”
    郝帅说了半天,陈声才终于有了反应。
    他扯了扯嘴角,嘲讽似的说了句:“前途?”
    车停了,他拉开车门,长腿一迈,下了车。
    头也不回扔下一句:“前途算他妈个屁。”
    他的人,他不护着,谁来护?
    吕新易是吧。
    想好怎么死了吗?
    如果没想好,他来替他想,好好地想,仔仔细细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
    昨晚吃了火锅,又吃了冰的甜品,半夜闹急性肠胃炎,又吐又拉简直要死了。
    今天吃了药睡到中午才爬起来码字。
    没来得及检查,有错字和病句大家见谅,我一会儿修改。
    200个红包。
    大家照顾好自己,大过年的不要学我乱吃东西tt……
    ☆、第86章 第八十六颗心
    第八十六章
    陈声抵达指挥中心时, 人还在走廊上, 就听见会议室里的声音了。
    吕新易与三队的人素来不和, 这回是把这不和发挥得淋漓尽致。
    “张主任, 这事有我的责任, 我绝不推卸。但事情闹成现在这样,要说是我一个人的责任,那我也是不敢担的。”
    凌书成冷笑, “你是想让我们三队跟你一起担责任, 是吧?”
    “犯了错自然要担责任, 没错的话,我想让你担也没法担。”
    “你还有理了你?要不是你, 我在现场需要支援的时候, 会一个人都找不着?” 凌书成怒声质问, “路知意才来基地几个月,吕新易也是上半年才来的, 他们不懂规矩,难道你也不懂?你缺人手使,找谁都行, 就是不能找我们三队!海上救援有两个支队,陆地协作也有俩队, 就我们飞行救援的只有一个队, 能驾驶飞机的更是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你把人调走了,我们怎么出任务?”
    吕新易:“哦,我算是听出来了。凌副队长的意思是, 就你们三队的人比较金贵、比较高人一等,基地其他队的都是不中用的,就只有协助你们的份,是吧?沙滩上那么多伤员,个个危在旦夕,我要是不找人支援,你们把人救回来也是等死。就算我们陆地协作的不值钱、不重要,那些伤员难不成也不值一提?”
    凌书成:“你少胡说八道,我没那个意思。这事我对事不对人,你随意调派人手,就是你的不对!”
    吕新易很是淡定:“非常时期非常处理,我自认我的决策没有问题,救人为先。”
    会议室里吵得不可开交。
    吕新易振振有词,起初说自己愿意担责任,可说着说着,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他连决策都没错,后续有什么错?后续送人去医院,不都是三队的人在做?既然决策没错,那就是过程出了岔子。
    他正说着,会议室半掩的门被人敲响。
    陈声站在门口,一脸平静,抬手在门上轻叩两下,指节与门板碰撞,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张主任,李主任。”
    指挥中心的主任都在里面了。
    政治处的刘建波是和陈声一块儿来的。
    吕新易被打断了。
    李主任颔首,“来了?都坐。”
    刘建波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大老远就听见这里闹嚷嚷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用吼的?”
    他的视线停留在吕新易面上。
    去年会计处那年轻姑娘被这家伙弄怀孕,又被指使着去堕胎,后来因为胆子小,不敢动手术,瞒着吕新易偷偷去了医务室,求柏医生给她开点药,想要药流。
    药流的风险极大,对身体伤害更大,要不是柏医生拦着,那姑娘恐怕还真要这么干了。
    柏医生从她嘴里撬出了罪魁祸首的名字,问她:“你俩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既然有了孩子,生下来就是,为什么还要打掉?”
    那姑娘面色苍白,“他说他还年轻,需要奔个前程,这会儿不适宜结婚生子。”
    “所以就让你把孩子打掉?还让你自己来打?”
    “他今天值班,没法走……”
    结果当天下午,柏医生想去训练场找吕新易谈谈这事,就发现他人不在队里。一问之下才得知,吕新易今天休假,待在食堂里和别的人在打牌呢。
    柏医生当时就气炸了。
    这不是人渣吗?把人姑娘肚子搞大了,骗着哄着让人去做人流,自己居然乐呵呵和人打牌!
    她一气之下就把事情捅到了政治处,想要治治他这私生活不检点的人渣。
    可吕新易对那姑娘无情,姑娘却对他有情有义,哭着跟刘建波说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不怪吕新易。
    轮到刘建波与吕新易谈话时,却得了个推卸责任的回答。
    吕新易说:“那天是我喝多了,人事不省,她主动勾搭我。刘主任,我这人一向胆小,绝对不敢胡作非为。”
    他的确胆小,来基地七年了,身为队长,最危险的任务永远交给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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