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铮!”白细入灶屋,将花斑狗传给他的话告诉对方。
    “王八龟神医明日让我去找他。”
    霍铮道:“神医?”
    白细与他解释,“王八龟神医医术了得,它医治过许多动物,就连山里凶猛的野/兽也尊敬它。花斑狗方才告诉我神医有治疗这次动物病疫的法子,可药方在人类药铺里才方便抓齐,它还说,倘若那村里染病的人是这次疫病引起的,药方保不准管用。”
    只是动物种类繁多,不同种族间的语言并非都能听得明白,就连找王八龟神医看病的动物,很多是时候也得通过肢体的表达,才让王八龟了解到病况如何。
    凡是开了智的动物白细都能与其交流,白细能为他它们传达许多消息,缩短时间,减去不必要的麻烦。
    霍铮道:“我随你一块过去。”
    王八龟神医常年居住在山中幽谧一处水潭里,花斑狗一早蹲在霍家大门外,白细与霍铮开门,它抖了抖毛发,说给他们引路到神医居住的地方。
    林中深静,此处鲜少有人踏足,他们跟在花斑狗身后,不时引来禽鸟松鼠,躲在树枝上探头探脑的打量窥探,对陌生的外来者发出尖锐的细鸣。
    一只钩爪尖利色泽艳彩的鸟在他们头顶盘旋,白细担心它冲下用爪子伤人,便与它解释,费了一番口舌功夫,鸟才飞走。
    霍铮问:“你能与它们交谈?”
    白细点头,“化出人形后能听明白的兽语越来越多。”
    霍铮嘱咐,“不要让人知道这件事。”
    白细因为容貌就已受到村里不少人惊扰,若让旁人知道他通晓兽语,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白细点头称是。
    周山迷雾缭绕,潺潺流水的声愈渐清晰,迷雾后视野清楚起来,岩壁陡峭,水瀑如帘悬挂,一只老龟趴与水潭附近一块光滑的大石上,光束穿过落在它龟壳上,映出一层淡淡的光芒。
    “神医!”
    正在晒太阳的王八龟缓慢转头看他们,问怎么带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过来。
    “这是铮铮,他是个很好的人!”
    一人一龟说着霍铮听不明白的话,交谈半晌,王八龟才不计较把外人带来的事。
    王八龟取出它昨天列出的药方,叶片上的兽语歪歪曲曲,白细接过,他惊觉自己非但不识人的字,亦不认识兽语。
    他是个文盲。
    天算地算,神医万万么想到白细不识字,它医术了得,博古通今,知晓动物界历来发生的大事与奇人,除了化形与兽语还未修得真髓,是只非常厉害的老龟,可如今白细不识任何字,老龟无论多聪慧,教他识字也是件异常费力的活。
    乌龟行动迟缓,它交给白细的一味药方,短短几行字就花去它大半日。
    要识兽文非短时间内的事,它犯了愁,道:“我本想把兽界医术交给你,这下好了,你不识字,给你你也看不明白。”
    白细心善,具有天赋,又能与各样动物交流,动物生了病将情况告诉白细,白细从书中对症下药再合适不过,王八龟本欲将它一生医术所习传授给它,却败给他是个文盲的事实。
    愁苦间,王八龟神医缓慢惊叫一声,他道:“你去城内找个人!”
    神医让白细到城里找的人,那人能教他兽语,若白细习得兽语,日后吃透医书也是迟早的事。
    第35章 入城居住(捉虫)
    “人?”
    白细挑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他拍拍一侧的空地,示意霍铮坐会儿歇息。
    “世上竟还有人能认得兽语吗?”
    兽语历经千百年而出,动物界极少有精通兽语的禽兽,开了智的动物极大多数到死都不曾习得兽语,如今神医却说有人通晓兽语,这可真是件前所未闻的事。
    溪水静静流淌,水潭边停了两只朱红色雀鸟饮啄,王八龟神医的目光略过它们,悠长望向远处,似是陷入回忆,叹道:“他的的确确是个人。”
    “他是我数十年前在外游历时遇到的了,我初入人间历练,一时大意,误入了渔网被渔民捕去带到集市卖。”
    “绝望之际,正是那人将我买下,他放了我。他告诉我他粗略听懂一些兽语,亦识兽文,我第一次与人有了交流,在他家中停留数日,不得不为他的天赋惊叹。”
    神医将《兽界医书》一书交给白细,又道:“你前去找他,那人想来还留在城里,他的名字我记不清楚了,依稀只记得有人叫他长侦先生。”
    神医把事情交待清楚,白细领着医书与药方离开。
    下山途中,花斑狗依旧精神抖擞在前头为他们开路。
    白细将捧在手里的书页翻开,入目缭乱,王八龟神医的字迹经过多年,都是这副歪歪扭扭的模样。他看的吃力,仿佛看着无数虫蛇在书页上爬行。
    霍铮低眼,看向白细手里这本怪异的书,问:“这是何物?”
    白细与他解释,“这是神医花了好多年才写好的医书,记载千百种病症药方,用来为各界动物医治疾病的。”
    他锤了锤脑袋,懊恼道:“神医将医书全部传授于我,可我不识字。”
    霍铮默然,轻抚他的发旋,给他安慰。
    白细仰头,“神医让我去城里找一位叫做长侦先生的人,铮铮,你认识他吗?”
    长侦先生?霍铮摇头,他几年前离开长月村,没在禹城落脚。
    “未曾听过,找他何事?”
    白细道:“神医说长侦先生能识兽语,让我去找他,若我习得兽语,这本医书便能慢慢琢磨了。”
    霍铮揉揉他的脑袋,“识字学医是件好事,那人就在禹城?”
    “嗯!”
    霍铮道:“咱们进城,找他教你识字。”
    “进城?”白细诧异,脚底绊到野草,若非霍铮扶稳,他定要摔跤。
    “咱们不在村里了吗?”
    霍铮把在心底盘算有一段时间的计划告诉白细。
    马场与屋院是霍家遗留下的东西,霍铮不可能把它们卖去,而留在村里仅靠种植,入山捕猎,维持温饱足以。
    白细如今与他一起,霍铮想给他更好的生活,村里风化陈旧,淳朴却不乏愚民,长此下去,他们两个人住在一起免不得招来闲言碎语,与其留在村中,不如出去谋条生路。
    城里人多活儿也杂,只要有一双手,霍铮有信心绝不会让白细受累受苦。
    ——
    霍铮第二天进城找了几家马铺,赶在天黑前,与其中一家铺子商量好价钱与年限,明日再带马场的看守人过去看场地。办好此事天色不早,马铺的铺主劝他在城内找间客栈暂歇一宿,明日可一同前往马场,霍铮淡声推拒,“家中有人等候。”
    铺主心神意会,霍铮很快离去。
    白细在家里收拾行李,霍铮说他们这几日就要进城,他主动留在家中,把该带上的行李收整起来。黑珍珠也没闲着,绕在几间屋里进进出出,张嘴叼起行李,邀功似的送到他面前交给他收拾。
    霍铮踩着夜色入门,淡淡光线下,看到白细正往里头搬东西。
    “铮铮,你回来啦。”白细脚下打了一个滑,霍铮大步上前,一手圈住他的腰身扶稳,另一手接过东西,减去他身上的负重。
    地面洒有水,石板湿滑,霍铮单手把他抱起带到别处,“当心。”
    白细笑道:“行李我都收拾好了,你来看看。”
    他将霍铮的衣物全部整齐叠放置入包裹内,霍铮揉揉他头发,“辛苦你了。”
    白细笑着又把他往灶屋拉,“我还热了饭。”
    一锅水米掺杂的饭,霍铮哭笑不得,心中涌起感动。
    米饭半生不熟,白细偷偷尝了一口,呸呸吐出。像是想起什么,将双手藏在身后,他遮遮掩掩,霍铮执起他藏起来的手,眉心紧蹙,粗糙的指腹在他手背轻轻摩挲,“怎么起了水泡。”
    这是白细下午生火时不小心蹭到的,他腆起脸笑了笑,有些懊恼,“不疼。”
    霍铮牵他回屋,找了些药油给他擦,再将从城里买回的糖糕取出,“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白细拉住他的衣袖,“我以后会做好的。”
    霍铮在他面前蹲下,面目严肃,凝视他的眼睛,“这些事无须你来做。”又道:“我会照顾你。”这是他给白细的承诺。
    一生一世说不出口,只能把人放在身边,用心照顾。
    ———
    马铺派来的看守人清早便骑马来到马场看地,马场建有二十余年,数年前也是颇具名声的大马场,如今虽已没落,仍维持大片青草地植。
    偌大的场地,能供养的马匹数量绝不少于百匹。
    马铺生意源头宽广,如今很难找到像这样大的马场,看守人对马场相当满意,当面交与霍铮租地的钱两,拿到租约地契,赶回城里交差。
    霍铮唯一留下的只有霍家大院,这是霍家几代居住之地,霍铮将其置空也不愿租给其他人。
    翌日,马车在门外等候,整理好的行囊一一整装完毕,白细坐上车,霍铮把黑珍珠捞上去放在白细腿边,陆续收拾了些东西,将往禹城进发。
    天幕阴沉,冷冬凛冽的风穿过官道,温度骤降,风扑在面上一泛起刀割似的寒意。
    入夜前,天有雨水飘落,丝丝缕缕,雨势渐浓,天地间仿佛被笼上一层灰色纱衣。
    霍铮在前方驾驶马车,他身穿蓑衣头戴斗笠,于雨雾中淡然持着缰绳,马车赶得四平八稳,只怕颠到车内的人。
    下了雨,黑珍珠格外亢奋,白细鼻尖发痒,睁开睡意蒙蒙的眼,终是被它拱醒了。今日出发他们起得早,本想一路陪霍铮,路上却抵挡不住困倦,倒头睡的香沉。
    风交织着雨的刮过布幔,白细掀开帘子,视野外晦暗不明,伴有风雨,一股凉意从他身上蔓延开。
    他从帷裳探出脑袋,霍铮见他醒了,叮嘱道:“外头飘雨,别出来。”
    又道:“多添身衣裳,天冷。”
    白细坐回车厢,从行囊取出一身新添置的衣裳套上。黑珍珠抖了抖毛发,打了个喷嚏。
    他轻笑,抱它上膝,一人一狗相互取暖。
    赶在城门关前,马车入了城。
    霍铮前日打探好禹城内可落脚的地方,石巷湿润,街上撑伞而过的行人寥寥无几。马蹄哒哒踏着石板,穿过一条条窄小巷道,霍铮在一户大门院前停了马车,他掀开帷裳,搭着白细的手扶他下车。
    霍铮扣上大院外的门锁,白细左右张望,零星的油灯在夜色下随风飘摇,大门院旁挂的红纸灯笼发出暗沉的幽光,有些阴恐。
    白细下意思往霍铮身上靠去,在门外静候不久,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媪手打灯笼开了门。
    大院是霍铮昨日从马铺铺主口中打探到的地方,老媪一双儿女几年前相继病逝,空出一座屋院无人居住。其他人认为她晦气克死一双儿女,便无人来租住这座院子。
    大院宽敞,租钱低廉。人老了想找些人一块住热闹些,谣言作祟,至今无人上门。
    听闻霍铮住下,老媪对他们的到来感到十分欣喜,屋院收拾得干净,领他们到厢房。
    院内空有四间厢房,黑珍珠与白细留在其中一间厢房内,霍铮打伞,将马车上的行囊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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