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顾云深扯了几层纸巾盖在尤小米的身上。
    尤小米忽然一下子坐起来,将那几层纸巾垫在座椅上,才躺下来,然后用剩下的两层纸巾盖在身上。迎上顾云深的目光,尤小米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学长,我身上太脏了……”
    她抬起胳膊闻了闻,苦着脸:“像臭虫一样臭。”
    “没事,我和你一样臭。”顾云深笑着望着前方。
    尤小米疑惑地打量着顾云深,才发现顾云深身上也是脏兮兮的。手臂、裤子,还有那双鞋……都脏兮兮的。简直没眼看。她从来就没有见过学长这个样子过。
    唔,学长是在找她的时候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的?尤小米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打了个哈欠,躺下来,带着愧疚和感激还有一丢丢不好意思,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折腾了一晚上,一毛也困了。它趴在后面的座位上,打着呼噜睡觉。
    顾云深怕一毛的呼噜声吵着尤小米,抓起一袋纸巾扔到一毛的身上,又从镜子里给了一毛一个警告的眼神。一毛委屈地“唔噜唔噜”了两声,蜷缩在角落里。
    好吧,不打呼噜就不打。憋着也能睡着。
    郊区的深夜很安静,偶尔遇见的车辆也不多。顾云深偶尔偏过头,望向熟睡中仍皱着眉的尤小米。
    路上遇见的几个药房都关门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没关门的,顾云深下车去买了一大堆药。赶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五十了。
    车子停下来,顾云深看见尤小米睡得正香,舍不得把她喊醒。他想了想,从后备箱里找出一个剪子,把后座的一个方枕从中间剪开,把里面的棉花掏出来一些,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尤小米,把她放进方枕里。
    ——虽然是夏天,但是毕竟是下半夜,尤小米睡得这么沉,顾云深怕她冷不丁吹了风会感冒。她的脚受了伤,已经这么惨了,可不能让她再感冒。
    “一毛。”
    一毛迷迷糊糊地起来,屁颠屁颠地跟着顾云深下了车回家。一回了客厅,一毛就栽栽歪歪地倒在沙发上睡觉了。
    二毛看它一眼,抬起头盯着顾云深怀里的方枕好一会儿,然后眯着眼睛继续睡觉。
    李阿姨一直都没睡着。
    “云深回来了啊!到底是什么东西丢了?”李阿姨急匆匆从她房间里出来,急得脸色煞白。自从顾云深跑出家,她一直没敢睡觉,等着顾云深回来。
    顾云深轻轻将怀里的方枕往怀里拢了拢,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说:“没什么,这么晚了,李姨你歇着吧。”
    说完,顾云深就大步往楼上走。
    李阿姨望着顾云深的背影,欲言又止,她想追问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又不知道要不要开口。她也没扔什么东西啊?只是收拾了些垃圾,还有从几个房间里收拾的空包装袋、包装盒。许一雯是搞设计的,家里各种盒子袋子一堆一堆的。这种包装袋,顾家从来都是当垃圾扔的啊?哦,还有一沓皱巴巴的纸巾。难道哪个盒子、袋子里不是空的?还是那沓纸巾里藏了情书啊?
    李阿姨站在客厅里,实在是想不通。
    看着顾云深冲出去的样子,像是丢了什么特别特别重要的东西。李阿姨看着顾云深长大,顾云深那真是金窝窝里长大的,李阿姨还从来没见过顾云深这么紧张一样东西的什么。
    不管是多贵重的东西,要是她弄丢的,就算倾家荡产,她也得赔呀!
    顾云深已经走到了二楼,他站在二楼楼梯口回头望向李阿姨,说:“李姨,去睡吧。已经找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阿姨这才放下心来,“云深,你也早点歇着了!”
    顾云深没应,已经匆匆往卧室走了。
    ·
    顾云深把怀里的方枕放在床上的时候,尤小米已经醒过来了。
    尤小米抓了一捧雪白的棉花抱在怀里,弯着眼睛:“学长,我想洗澡。”
    “嗯,等一下。”
    顾云深走进卫生间,在洗手池里放满热水。然后挤好洗发水和沐浴露,又翻出尤小米的小牙刷,把药膏给她挤好。正常大小的毛巾叠好放在一旁,又剪了几块大小不一的小毛巾,依次叠好放在一旁。他匆匆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又翻了一套尤小米干净的衣服带进卫生间。
    做完这些,他用保鲜膜将尤小米的左脚仔细裹住。他一边系着,一边说:“小心点,尽量别沾到水。一会儿洗完澡,再单独清理。药也给你买了,一会儿给你涂。”
    “学长今天对我真好。”尤小米伸手,抓了一下顾云深的头发。
    “我哪天对你不好了?”顾云深别开眼,目光忽然有点躲闪。
    尤小米鼓着腮,小声嘟囔了一句。
    顾云深没听清,也没有深究。他双手捧着尤小米,送她到洗手池边上。又嘱咐了尤小米两次让她当心些。
    卫生间的门关上,顾云深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去了另外一间卫生间洗澡。他洗完澡回来的时候,尤小米还没有洗完。顾云深合着眼躺在床上,听着卫生间里的水声。
    过了一会儿,卫生间里响起放水和重新接水的声音。
    顾云深坐起来,问:“收拾好了?”
    “好啦!”
    顾云深拉开卫生间的门,看着尤小米坐在洗手池边,湿漉漉的黑发垂在一侧,水珠儿一滴一滴落下来,滴在她新换上的米色小裙子上。
    她正在解腿上的保鲜膜。
    “学长,你买的药在哪儿?我自己弄就好啦。”她用裁剪好的小毛巾浸了水,轻轻擦着脚腕和脚背上的污渍和血迹。
    顾云深拿着买回来的药走进卫生间。
    “我来弄。”
    他从尤小米手里拿过毛巾,动作轻柔地一点点给她擦拭。碰到她肿肿的脚时,动作更加温柔。尤小米歪着头古怪地望着顾云深好一会儿,拿起另外一条干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盯着顾云深看。
    顾云深被她看得有点浑身不自在。
    “抬脚。”
    “哦!”尤小米听话地把左脚抬起来。
    顾云深用食指指腹抬着尤小米的脚,然后用棉签浸了药水,小心翼翼地涂在她脚底的伤口上。
    尤小米的五官皱起来,再也没精神望着顾云深了。她哼唧了两声,发现顾云深的动作变慢了。顾云深的动作变慢,代表着她要遭更长时间的罪。她立马咬着嘴,不敢哼唧了。
    顾云深用剪窄的纱布一层又一层地缠在尤小米的脚上。
    等顾云深做完这些,尤小米抱着他的手腕,将脸贴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说:“学长对我真好!”
    顾云深舔了下唇,心想是不是应该告个白啊。
    但是……
    咋说啊?
    他很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这些年被告白的场景。但是……那些小姑娘们话,他说不出口啊!
    太幼稚!
    尤小米忽然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顾云深忙问。
    尤小米仰着脸,怔怔望着顾云深:“学长,你看我的裙子……”
    顾云深扫了一眼她身上米色的裙子,问:“怎么了?”
    他没看出来。
    尤小米抓着顾云深的手指,忍着左脚的疼痛,费力站起来,有点焦急地说:“学长,你再看看!这个裙子的长度……”
    顾云深慢慢锁眉。
    米色的吊带连衣裙松松垮垮地穿在尤小米的身上。尤小米有些慌乱地抓着胸口的衣料,遮掩着。裙子很长,裙摆搭在她的脚背上。
    尤小米所有的裙子都是顾云深给她做的。顾云深当然记得这条裙子原本的长度不过刚刚超过尤小米的膝盖,而且胸口很高,贴着锁骨。当时尤小米还吐槽过肩带太短,有点勒。现在倒真的成了低胸的连衣长裙。
    两个人同时想到之前那一次,尤小米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又变矮了。
    顾云深朝尤小米伸出手,尤小米立刻爬上他的掌心。顾云深把她放在桌子上,用尺子立在她身边。
    “12cm。”
    其实在尤小米爬上他掌心的时候,顾云深心里就有感觉了,此时尺子不过是近一步确认了。
    经过上次的突然变小,尤小米此时很冷静。她慢吞吞坐下来,仰头望着顾云深:“学长,我上次没说谎。”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尤小米是什么时候变小的。
    顾云深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三点四十五。
    “你上次夜里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变小了的?”顾云深问。
    尤小米努力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当时也没注意时间,应该是很晚了。”
    顾云深忽然笑起来,将食指放在尤小米的下巴上,挠了挠:“没事,说不定明天一睡醒来,又长高了呢。”
    尤小米不假思索地接了句:“然后明天晚上再变回12cm?”
    顾云深沉默了一下,说:“明天晚上我陪你守着。”
    尤小米打了个哈欠。
    尤小米直接睡在顾云深枕头边儿,身上盖着一条毛巾。今天她实在是太累了,即使是知道了自己又一次在夜里变小了,也没能阻止她的困意。
    顾云深却睡不着。
    他侧躺着,望着熟睡中的尤小米。尤小米起先的时候睡得很安静,没多久就踢了身上的毛巾,翻了个身,背对着顾云深。
    顾云深拉起毛巾重新盖在她的身上。他望着尤小米,慢慢皱起眉。
    我的小米,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睡梦中的尤小米忽然慢吞吞地嘟囔了一声:“好奇怪的骑士……”
    顾云深勾起嘴角,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
    尤小米再一次踢了身上的毛巾。
    顾云深再一次拉着毛巾准备给她盖好的时候,动作却顿了一下。
    月光从很薄的窗帘照进来,让卧室里萦着一层微凉的白光。这抹微凉的月光照在尤小米的身上,让她整个人显得越发柔和静谧。漆黑的长发铺在雪白的床上,露出一大片肩背,两片蝴蝶骨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阖动。
    顾云深不由自主凑过去,在她雪白柔软的肩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细腻而温柔。
    顾云深忽然坐起来,烦躁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趁着小姑娘睡着了偷亲她,好像有点混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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