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介绍了,彤衣姑娘,我们早就认识了吧?”
    “回大夫人,是。”彤衣恭恭敬敬做了个万福。
    “那我就把话摊开了来说,我们段家,就是纳丫鬟做妾,也不会迎不干不净的女人入府,更别说做正房了,彤衣姑娘,若你识相,还是尽快走吧。”段大夫人面色沉了下来,兀自把玩着指甲。
    这下处于中间的段云栋脸上有些挂不住,干笑了几声:“原……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那……那就不用我介绍了,其实……”
    一直窝在段云栋身后头的彤衣突然止住了他的话头,冲着段大夫人扬唇一笑:“大夫人的话是在理,但是妾身还是有一点不明白,既然大夫人肯接纳丫鬟,为何要在十五年前逼死段家的丫鬟朱衫?”
    “朱衫?那是哪位?段府多少丫鬟来来去去,念头不干净的多了去了,我怎会记得?”段大夫人嗤笑一声,毫不在意。
    “也是,贵人多忘事。”彤衣撇撇嘴,在下一刻,一直静坐在旁边喝茶的芸娘突然捂着肚子痛呼了起来,尽管她使劲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能听见难以忍受的抽气声。
    周围的管家和丫鬟连忙围了上去,有狂奔去叫大夫的,也有迅速端来安胎药的。
    段大夫人心头一紧,念叨了几声才发觉了真相:“朱衫不就是彤衣的意思么?我倒有点印象,十五年前有个不长眼的小贱蹄子半夜爬上子弈的床,吓得他又是要养狗养猫,又是要书童陪着睡的,怎么,你是她妹妹,来寻仇的吗?”
    “我倒是有妹妹就好了,可惜我被乱棍打断了腿,半死不活扔到了乱葬岗,在那儿饥寒交迫中死去,我怎么能甘心啊……”彤衣渐渐压低了声音,褪去伪装外壳的她,妖异中带着危险的味道,“真是可笑,明明只能算是略有姿色,手脚轻快的丫鬟,因为奖赏不均,就被姐妹们扒光了绑在所谓乳臭未干的少爷床上,还被慧眼识人的大夫人认定是浪蹄子,先割了舌头不让辩解……”
    她的衣裳化成弥漫的黑雾萦绕,脸色是纸一般的死白,指甲尖尖泛着黑气,就比门上青面獠牙的门神多了几分生气。
    赶来的小厮哪见过这样的情况,年纪小点的就吓得腿软在地上:“……鬼,鬼啊,救命啊……”
    黄纸同佛珠不要钱地往她身上丢了过来,都被挡在无形的屏障外。
    “没有用的,我既不是恶鬼,也不是怨灵,只是地府许了我一个寻仇的机会。”
    彤衣的手一吸,便抓住段大夫人的脖颈,微微使劲,向来光鲜亮丽的段大夫人便涨红了脸,十分狼狈,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不住地挣扎扭动。
    “咳咳……你,你找我寻仇便是……何苦,为难芸娘……”她妆容精致的脸皱成一团,瞧着身边痛呼流汗的芸娘,艰难地说道 。
    段云栋一时间懵了,疼爱他的女人与他疼爱的女人纠缠在一起,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甚至不敢相信面前前来寻仇的鬼曾经是他的枕边人,又是恐惧,又是犯恶心。他深吸一口气,跪下来开始冲着彤衣磕头:“彤衣,彤衣,无论我娘做了什么事,都请你放过我娘,冲着我来吧,我都可以接受,再说我也待你不薄,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真烦。”瞧着段云栋要有抱她大腿的趋势,彤衣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段大夫人顿时跌坐在地上,然后下一秒,彤衣的手里多了一个段云栋,“这是要表演母子情深吗?”
    她歪头问死里逃生的段大夫人,语气里带着调侃:“感动吧,大夫人?你这么聪明,怎么不知道你一心维护、不谙世事的小儿子,亲自动手在大少夫人的药里放了藏红花?”
    “他对段府的心,也是路人皆知吧。”彤衣提着他的脖子,脱离地面,上下打量一番,“不学无术、沉湎酒色、挥金如土、不重亲情……就连我这个没念过书的野丫头,也能列举出不少来,段大夫人,要是我现在掐死他,你心里是欣喜还是庆幸?毕竟,他可不是段家的血脉……”
    此刻就算是段云栋这个神经大条的人,也察觉到了危险,冲着段大夫人哭喊起来:“娘,我不想死!娘,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孩儿别怕,娘也,没法子呀……”
    在他们的背后,段子弈的蓬春院燃起了熊熊大火,伴有木板吱呀裂开的声响。
    彤衣的语气里带了些怀念的意思:“我八岁被卖进府里,在蓬春院里待的日子最多,当年蛇蝎心肠的姐妹嫁出去惨死的有,抛尸街头的有,剩下的现在应该还在院里伺候吧,正好一把火烧的干净,那段大夫人,你觉得如何呢……”
    手上的力量慢慢收紧,段云栋蹬着腿,脸涨得通红,不住地去抓扣住他喉咙那只手,那只他牵过,抚过,吻过的纤纤玉指,可惜酒色掏空了他的身体,一点一点被夺去呼吸。
    蓬春院里飘来的黑烟熏得众人咳嗽,跑来救火的小厮满头大汗:“大夫人!火扑不灭,而且还有几位婆子在里面!”
    “……不用管她们,别让火蔓延开就行。”段大夫人即使身困险境,也好整以暇地扶好步摇,抬头看彤衣,“你还想要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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