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七少爷很爱他的戏,但更爱重这个人。香官儿在台上,他乐意花大价钱捧他;香官儿不能唱戏了,他拿他当一个朋友和弟弟那样地宠着。秦梅香心里都明白,所以倒要反过来含蓄地把花开花谢,月圆月缺的道理讲给虞冬荣听。
    两个聪明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彼此宽慰,宽慰到后来,有了一点儿苦中作乐的意味。秦梅香两耳不闻窗外事,把旧日里画画儿的兴致重新捡了起来,送了虞冬荣一副自己画的九九梅花消寒图。
    虞冬荣把加了炭的小手炉包进绸缎套子里,给秦梅香放在手里暖着。因为少年时身体底子伤得太狠,秦梅香落了个一静下来手脚就发凉的毛病,今年因为一场大病,这症候就更重了。这病虽说不大,但冬日里发作起来另有一种磨人的遭罪。他十个指头关节发红发僵,痛起来如挫骨一般。西医拿这种病没法子,中医倒是有办法,只是得慢慢养。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依然是要遭罪。
    虞七少爷颇心疼地给他搓了搓手:“躺着吧,炕上暖和些。你好生歇着,我这就回去了。”
    两个人正话别,外头响起一声惊飞老鸦的粗嗓子:“秦老板呢?我来瞧他。”
    虞七少爷顿时气得牙根老长:“他怎么又来了,这是要把门槛踩平么?”
    秦梅香淡淡道:“随他去吧,不折腾我就行了。”又冲虞冬荣笑笑:“徐妈做了糖卷果儿,你带点儿回去,和小玉麟一块儿吃吧。”
    许平山在秦梅香出院之后送了一趟礼,被拒后亲自上门,硬把东西塞了过来。秦家素日只有两个老妈子,外加秦梅香一个病人,实在轰之不动。一来二去,这土匪师长就跑得顺了,隔三差五就要过来坐坐。秦梅香没有精力应付他,又没办法撕破脸来赶人,也就这么不冷不热地由着他了。
    好在如今秦宅门可罗雀,此事倒也无人知晓。虞冬荣跳脚了一阵,看秦梅香是个默许的意思,也不好再说什么。邹占元的风想必是吹到了,许平山低调了不少,但还是好好地呆在这儿,有在这都城里扎根的意思。
    虞七少爷黔驴技穷,到底心里头还是厌恶的,但也只能发发牢骚罢了。
    许平山掀起帘子进来,一眼就看见了虞秦二人握在一处的手。他眯了眯眼:“呦,巧了,虞少爷也在。”
    虞冬荣安抚地拍了拍秦梅香的手背,神色坦荡:“这就走了。”他低头,给秦梅香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衣服:“西山新来了一批银骨炭,明儿我送点儿过来。”
    秦梅香点头,目送着虞七少爷离开了。
    许平山自顾自地拿起虞少爷喝剩的茶,饮了一大口,嗤笑道:“大少爷。”
    秦梅香懒得应付他,但礼数仿佛是与生俱来,所以他还是有气无力地冲外面招呼:“徐妈,给许将军再泡壶茶。”
    许平山这一回眼角有了笑纹:“我就喝这个,挺好。”他把夹裹着风雪的大衣随手甩脱,打开了带过来的箱子。秦梅香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见他从箱子里抽出一卷硕大的虎皮,铺在了床上。
    见秦梅香震惊的神情,许平山得意一笑:“从前在山里打的。正好翻出来给你做个褥子。”
    秦梅香心里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屋里有地龙,用不上这个。将军还是拿回去吧。”
    许平山自顾自把大皮靴一甩,外衣外裤都扒了,长腿一迈就跨上了床:“有地龙,你那手咋还青着?”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褥子:“过来。”
    秦梅香遥遥坐在床那头,没动。
    许平山啧了一声:“怎么着,要我过去抱你啊?”
    轻轻叹了口气,秦梅香开口道:“将军……”
    “我真过去了啊。”
    秦梅香披着衣服慢慢爬过去,还没等靠近呢,就被这土匪一把在虎皮褥子上放倒了。许平山拉过大被,把两个人都盖住了,被子下头摸到了他抱着炉子的手,覆住了:“这才乖。”
    外头的勤务兵轻轻敲了敲窗子:“师座,今儿还回去么?”
    “不回了。”许平山打了个呵欠:“在这儿歇。”
    他攥着秦梅香的手摸了一阵儿,把那个精巧的小手炉硬是给抠出去扔边儿上了。然后用自己那双粗糙干燥的大手把秦梅香的手裹住了:“那玩意儿,还没两口烧酒好使呢。”
    秦梅香没说话,没什么好说的。许平山拿小腿蹭他冰凉的脚,蹭了一会儿,就不安分了。想也知道,下雪天,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跟个男人躺在床上睡大觉。鬼都不信。
    他闭着眼睛由着这人摸。许平山一面摸,嘴上还叨叨个不停:“怪滑溜的。”
    秦梅香被他摸得皮肉疼。这人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糙,砂纸似的,简直要把他的皮磨出血来。他躲了躲,然而不可能躲得开。许平山把他脸朝脸地扳过来,捉住秦梅香冰凉的手,往下头去了。
    焐了半天,手还是冰。许平山丝丝哈哈地咕哝了几声,并没停下来。那里倒是挺暖和的。丹田原是男子真阳所在。秦梅香手上暖了,没那么痛了,心情也就跟着好了点儿。他肯温柔些,许平山就更放肆了。一双大手尽往隐秘之处揉搓。可惜秦梅香对这方面原本就淡,病后体弱,更是清心寡欲。许平山揉搓了半天,只把自己搞得急不可耐。
    他伸手往下扯秦梅香的裤子。秦梅香却猛然抽开了手。这个节骨眼儿上,简直要了命。许平山狠狠亲了他两口,诱哄道:“乖,我轻轻地来。”
    秦梅香冷了脸。他也是男人,明白男人在这种时候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能信的。
    他偏开了脸:“将军想我死,就尽管来。”
    许平山拿他没有办法。哽了片刻,不耐烦道:“行行行,不弄不弄,快点儿吧,给我救个火。”他把被子一掀,忍气吞声地躺平了。
    秦梅香拽了条帕子,十根暖和起来的手指柔软修长,像搓绸子,也像抚笛子。底下的人喘得越来越凶,他把帕子拢上去。片刻后,许平山长舒一口气。秦梅香抽了手,把帕子往床下随手一丢。
    许平山从后头抱住他,玩起了他的手指,感叹道:“你这小爪子,怎么长得呢这是。”
    旦角儿的手大都生得很漂亮,因为在台上要演指法,师父选徒弟时会特意留心。秦梅香的手,骨架又是格外地修长秀美。加之他天生肤色皎洁,那双手称为玉手,是恰如其分的。
    离了暖意。那双手又冷下去。秦梅香蜷了蜷发僵的手指,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未必能保住。”
    他说的是他的病。这毛病看起来很小,但对他来说是致命的。他唱旦,除了身段嗓子脸,手同样顶顶要紧。万事俱备了,一亮相,一双伸不直的鸡爪子,让观众如何买账?
    许平山听出了他的担心,浑不在意道:“唱不了就甭唱了,跟着我,又饿不着你。”
    “将军……不懂。”他闭了眼睛。
    许平山把他翻过来搂住:“行行行,不懂不懂。再给你捂捂吧。”说着把他的手攥住了,往自己胸口贴。
    那里汗津津的,全是毛。秦梅香略挣了几下,没挣开,也就放弃了。
    耳边很快响起匀长的呼吸声。
    秦梅香发了一会儿呆,心里头有点儿酸软。可软了一下,就又硬了。没有这个人,也就没有这场灾。他还在戏台上好好地唱戏呢。
    戏是他的命。离了戏,他就是孤魂野鬼,别说别人不拿他当人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能算个人。
    这里头的痛与苦,别说身边这个土匪头子了,就是七爷,就是梨园里的同行,也未必能懂。
    他每每想到这些,都恨不得大哭一场。这是他的命,命没得选。
    许平山睡得迷了,把他又往怀里搂了搂。他胳膊像是铁铸的,秦梅香被圈在里头,哪儿也去不成。倦怠感涌了上来,他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第11章
    一晃儿就从入冬到深冬了。积雪一日比一日见厚。天寒路滑,出门消遣的人就少了。但戏班依然有生意可做。老爷太太们不愿意出门,就把戏班子请到家里来唱堂会,照旧享受着歌舞升平的热闹。
    小玉麟自打和春班在城里站稳,便在虞七少爷家里住下了。当然,对外头不能这么说,对外头说是要同吴连瑞学戏。这算不得假话,确实是在学戏,且学戏的钱是虞七少爷出的。郑班主早就看出了小玉麟心野,奈何有虞冬荣罩着,没法吭声。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叮嘱他尊师重道,不可在名角儿跟前耍猴儿脾气。
    小玉麟在吴连瑞跟前老实得出乎意料。虞冬荣很快就明白了,这孩子不是一味地刺儿头,他是打心眼儿里佩服那些有本事的人,所以愿意拿出个小徒弟的样子来。桀骜归桀骜,他并不愚鲁。
    吴连瑞的脾气就像传言里那么差,对虞七少爷也没什么好脸色。讲话冷嘲热讽夹枪带棒。虞七少爷倒是并不生气,因为犯不上。这个大武生的本事是有口皆碑的,提起他的功夫身段,所有人都要竖起一个大拇指。可是他在同行与观众中的评价却不很好。因为恃才傲物,怼人是常有的事。不光怼同行,也怼戏迷,惹来许多非议。梨园水混,瞧着花团锦簇,底下什么肮脏事都有。其实各个行当历来都是如此,也不是戏子这里就格外地如何。但是他瞧不惯,遇上了总要拿出来分说一番。有时三言两语不对付,动手也是有的。
    吴家也算世家,传到吴连瑞这里是第四代了。因为家学渊源,在关于戏的规矩上,他懂得远比旁人多得多,所以真要辩论起来,别人大都说不过他。大凡能成角儿,身上没有不带点儿脾气的。表面上众名伶不能说什么,但真遇上了,谁也不愿意搭理他。这样一来,他搭班登台的机会就少了。但他确实本事好,会的戏又极多,所以有些想要弟子出头的戏班,常请他过去做戏先生,教人唱戏。
    别人的徒弟毕竟不怎么合心意,所以他也从穷苦人家的手里买徒弟。这种个人带的弟子,行里叫手把徒弟,与他的儿子们一样学戏,学完戏还得做其他杂活,和奴婢没啥分别。吴连瑞倒是并不拿徒弟当下人乱使唤,他一味地只想让自己的本事后继有人,因为他几个儿子天赋一般,没一个能把玩意儿学得地道。因为急切,他对徒弟下手就格外狠,吴家每日哭爹喊娘,听着瘆人。徒弟们不堪其苦,等学得了一点灵巧的本事,就一个接一个从吴家逃掉了。
    吴连瑞因为气闷,对科班里的弟子们就格外狠。荣升班的另一个戏先生同他有过节,拿徒弟跑了这件事大肆嘲笑他。吴连瑞气极了,给弟子杠腰时下手失了分寸,生生把一个孩子的腰给弄折了。那可怜孩子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水米不进,最后活活熬死了。虽然进班子时都有立契,学戏死生不论,但荣升是这样有名的大班,出了这种事,算是堕了名声。班主气极了,加上吴老板素日人缘很差,于是狠狠要了一大笔赔偿。
    吴连瑞心里痛悔,一分价都没还。最后赔了那家父母和戏班各五千块银元。这年头,一万块算得上是很大一笔钱了,虞家在蜀中的那个小厂子,建厂时的成本也才九千块。普通人家活不下去卖孩子,一个干净标致的好闺女,能换一百块银元就算公道了。
    吴连瑞虽然脾气坏下手黑,但人是个正派人,没有做过恶事。这件事击垮了他。赔完了钱,登门道完了歉,他从荟芳里的祖宅默默带着全家搬了出来。
    虞七少爷最初带着小玉麟上门去的时候,吴老板一听来意,就把人轰出来了。前前后后轰了几次。最后虞冬荣有点烦了,他说武行头那么多,也未必非要这一个。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托曹老板给你另找个吧。但这回小玉麟不干了,他是个和吴连瑞一模一样的硬脾气。虞吴两家隔了一道院墙,他每天翻墙头看吴老板带着儿子们练功夫。这算是偷艺了。吴连瑞丢石子打他,他灵活地偏头躲闪,怎么都打不中。他的底子确实是没话说。
    吴连瑞最后到底动了心。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很难得,这是送上门来的。不收,对不住老天爷。但是有过之前吃的亏,所以立契时格外苛刻。虞冬荣瞧着直皱眉头,但小玉麟眼都不眨一下地就把手印按了。
    往后倒是比想的要顺当。石头碰石头,吴连瑞和小玉麟不知怎么投了缘,肯把压箱底的功夫拿出来教他。但嘴上还是不饶人的,把小玉麟自己的功夫扁得一文不值。说得嘴顺,连带着把和春班从上到下骂了一遍。尤其点名骂蒋玉秀,说他没有硬功夫,一味只会讨巧,名不符实,能红全是借了秦梅香的光。
    这话虞冬荣深以为然。又因为吴连瑞对小玉麟的尽心尽力,所以从此虞七少爷对吴老板多了许多宽容。
    小玉麟整天忙忙碌碌,要练功,要学戏,要演出,没有一刻是闲着的。他终于不来折腾虞七少爷了,每天往床上一躺就直接睡过去。他这个样子,虞冬荣松了一口气。可日子一长,又觉得寂寞起来。
    小玉麟渐渐看出他的欲求不满,浑不在意地往床上一趴,把裤子拽下去,两瓣儿紧实的屁股蛋儿光溜溜地朝上露着:“你来。”
    虞冬荣要的是浓情蜜意,鸳鸯交颈,不是只单单图个屁股蛋子。所以见此情景心情复杂。但是诱惑在前,他定力有限,最后还是伏了上去。正有几分意趣的时候,下头传来一阵很轻的酣声。虞七少爷顿时兴致全无,蔫头耷脑地翻身躺了回去,满腔幽怨,无人可诉。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虞七少爷风流了一些,但并不是那种四处采花留情的浪荡子。所以有一个合了心意的,他就乐意长长久久地放在身边儿养着。这是另一种乐趣。
    况且他真心地喜欢小玉麟。这孩子虽然冷硬了一点儿,心思倒是很澄澈干净的。不像他养过的其他傍家儿那么精于算计。虞少爷看着他,觉得挺安心。
    因为吃的跟上了,小玉麟开始抽个子。几个月就长高了一小截。虞少爷这时候还没察觉出不对头来,美滋滋地觉得自己把人养得挺好,就像当初把叶小蝶和秦梅香养好了的那种高兴。
    但小玉麟没那么高兴,长得太快,他开始遭罪了。夜里腿疼,疼得受不了。他一声不吭地在床上辗转,虞冬荣给他弄醒了,开始有点儿不耐烦。后来发现他难受得脸都变色儿了,又实实在在地心疼起来。
    他开了灯,把手搓热了给他揉。叶小蝶从着虞七少爷时,也有一段时间是这样的。因为年纪还小,日子突然好起来,就开始长个子。可是过往吃得太差,身体一时又跟不上。按说疼得太厉害了应该减少活动量,但他们这些还在学戏的孩子,又没有这个优待,只能自个儿忍着。
    虞冬荣一面安抚他,一面冲外头喊,让胡妈给小玉麟热碗牛奶。等小玉麟抱着杯子喝光了奶,虞七少爷的手还是很有耐心地在他膝盖和小腿上揉着。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七爷,将来我红了,忘不了你的恩情。”
    虞冬荣把他裤腿儿拉下去,拿被子给他盖上了,打趣道:“得了吧。当初叶小蝶也这么和我说。你们这些小戏子,用着我的时候一个个甜言蜜语的,赶明儿翅膀一硬就飞走了。”他有些怅然地笑了一下,是想起了当年的事儿。
    叶小蝶跟他的时候也是十六。虞七少爷那会儿才十七,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他现在也是青年才俊,但不知怎么总觉得有点儿沧桑,或许是早早地经了太多事的缘故。
    其实就算叶小蝶不走,虞七少爷觉得自己同他也未必能长远。甜蜜归甜蜜,但叶小蝶不是个省心的。虞七少爷同他好的那两年,也是他正开始红的时候。戏子身上应酬多,虞冬荣平白喝的干醋数都数不清。但好的时候终究是好的。再往后,虞七少爷在风月场里流连,就难碰着一个可心且能长远的了。秦梅香其实也好,但秦老板玲珑剔透得太过了。跨出那一步容易,可一旦将来关系有变,就是生生毁了他。虞少爷太懂他了。
    直到遇上一个小玉麟。
    这个世道很奇怪,同戏子娼妓有点儿风流算是雅事,但真要像普通夫妻那样过日子,能被唾沫活活给淹死。虞冬荣很清楚这种风流就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聚散终究无常。能聚首是缘,他惜缘,所以待枕边人从来温柔。
    小玉麟不懂虞冬荣的这些心思。他只知道虞七少爷待自己好,从来没人能待他这样好。甭管将来怎么样,甭管虞冬荣眼下拿他当成啥,这份恩他得记着。所以他对虞冬荣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出自肺腑。眼见虞冬荣并不相信,他几乎有些急。
    他有满腔的情意不能分说,头脑一热,就做了一件从前他不情愿做的事儿。他在虞七少爷跟前趴下,一把把对方的裤子扯了下来。
    虞冬荣唬了一跳。眼睁睁看着小玉麟闭着眼睛,把自己那玩意儿含进去了。他哆嗦起来,说不清是吓得还是什么,赶紧推他的肩:“嘿嘿,干什么呢……”
    小玉麟闭着眼睛不说话,眼角一抹红,向上挑着。衬着那长而卷翘的睫毛,竟然生出了几分邪魅。虞冬荣在他跟前向来没什么定力可言,也就意乱情迷地由他去了。
    屋内暖意融融。小玉麟在虞冬荣的喘气声里爬起来,咕噜一声把东西吞了。虞冬荣身上有点儿脱力,带着几分茫然看他:“这会儿腿上不疼了?”
    小玉麟摇摇头,下床漱了口,又爬回来,伸手把虞少爷地腰搂住了。他还是比虞冬荣矮一截,所以就把刺猬脑袋拱在虞冬荣怀里,闷声闷气地说道:“难受。“
    虞冬荣少见他这么亲近,只觉得惊喜。他抚摸着他的背,像抚摸着一只养熟了终于肯偶尔让人亲近一下的漂亮小兽,几乎带着一点儿小心翼翼:“明儿开始让胡妈给你熬大骨头棒儿吃,吃上一个礼拜就好了。”
    小玉麟嗯了一声,讷讷地:“明儿腊八节,我们班子在景泰楼唱戏……有我的戏,《莲花湖》。”
    虞冬荣笑起来:“你去什么角儿?”
    “韩秀。”
    “可以啊。”虞冬荣在他脑门儿上轻轻弹了一下:“我明儿一早就买票去。”
    小玉麟揉了揉额头,仿佛有点儿不好意思:“我给你留了票的。”
    虞冬荣亲了亲他光洁的额角,柔声道:“知道了,一定去。快睡吧。”
    第12章
    时值腊八节,乃是年前最后一个大的节庆,所以勾栏汇聚的地方都格外热闹一些。往后,小年一临近,戏班要封箱,再开台就是明年了。五福班这些日子也在同乐楼连台地演戏,但因为没有秦梅香搭班,虞七少爷兴致缺缺,很少过去了。
    景泰楼在荟芳里东边儿,是一处勾栏汇聚的热闹地方。它比同乐楼小些,最初是个茶园。因为年头久远,且在这里走红过几位梨园的大家,所以也是城中数得上的一处戏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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