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性格无所谓。”宗珏最后补充道。
    “性格,”“不重要吗?”一子二子问道。
    “对我们野干来说不重要啦。”宗珏调整了个姿势开始舔爪子,舔毛就像打扫卫生,一旦整理了个桌子,就会忍不住想要全部大扫除一遍,“反正发情期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做,过了发情期就不会再见面了。”
    这就是为什么要找同族的缘故,野干不论公母都是走肾不走心互利互惠度过发情期万岁的天然渣,万一撞上个纠缠不清的岂不麻烦,还不如和同族厮混几天分道扬镳,抢地盘的时候一样撕得你死我活管他发情期怎么浓情蜜意海誓山盟。
    听说现世和天界的狐狸都是会结成固定伴侣的,大概是因为生长环境不同导致的习性变化。
    “跟我以前看的故事不太一样呢。”金箍棒说道,“故事里的狐狸精都喜欢找年轻书生。”
    “狐狸精?”“书生?”一子二子往两边歪歪头,猛地握拳往掌心一敲异口同声道:
    “小三!”
    如果阎魔大王此时在的话,大概要开始怀疑鬼灯给她们看的电视节目是否真的适合给小孩子看了。
    “小三?”因为灵山没有联网与时代脱节的金箍棒好奇道,“那是什么?”
    记忆仍停留在几千年前的宗珏也不解地看着一子二子。
    “就是……”一子二子对视一眼,“是什么呢?”
    好吧,看来他们也只是记住了这么个词罢了。
    正聊得开心时,金箍棒忽然动动耳朵,猛地跳起抽出自己的本体,对着桌上的断刃厉声喝道:“何方妖孽!”
    宗珏仰头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皱眉站起身,身形骤然变大了数十倍将一子二子挡住,对着断刃亮起爪子,“出来!”
    一子二子都只是几百岁的小妖怪,还不太能分辨空气之中灵力的微妙走向,但是在金箍棒和宗珏的感知中某种奇异的灵力正在以微妙的循环激活着断刃中已然溃散得不成样子的分灵,之所以说是奇异,大抵是因为这灵力实在难以分辨究竟是来源于何处,按理说灵力都应当有其属性才对,偏偏这股灵力又像是黄泉之中的秽气又带着点微妙的佛性,隐约还透着股子来自高天原的气息,明明相斥的几种气息却奇妙地融合为一体,刺激着每一丝早已沉寂的灵智。
    “哇——”“啊——”
    一子二子扒拉在宗珏的前腿上,又沿着前腿爬啊爬爬到后背上,居高临下地发出了惊奇的声音——
    光晕在断刃之上浮现,然而不是融为一体,断裂的地方依然无法黏连,继而他们看到有两道身影分别于断刃之上浮现,一个静静闭着眼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安眠,水色的短发柔顺地落在两颊,面容清秀气质温文,长长的睫毛轻颤,即使睁眼时发现自己的境况微妙看到的东西远超想象依然露出了微笑,温声道:“一期一振,参上。”
    另一个……
    金箍棒闪身躲过冲着自己挥来的刀,一脚把人踢了出去,落地时还心虚的吐吐舌头小声问宗珏:“没踢坏吧?”
    宗珏把爪子移开眯眼瞄了瞄被自己摁在爪子下头的人,点头道:“还活着。”
    “那就好那就好。”金箍棒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不是他太小心,而是面对着这么个一看就是重伤员的病号他根本不知道怎么下手,况且药研他们兄弟几个对自己都挺好的,万一把人家好不容易找到的哥哥又给打坏了怎么办?
    “杀……杀……”同样清秀的面容,却如同恶鬼一样狰狞着杀意与癫狂,猩红的眼睛里不见半分清明,空洞麻木地瞪大,水色的短发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黑红交织着从发间延绵到脸上,身上,早已凝结的血与新流出的血混在一道,不知其下掩藏着多少伤口。
    没有理性,没有神志,哪怕被完全压制着依然机械式地挥舞着手中的刀,他的腰腹处有一道几乎撕裂了整个身体的巨大伤口,巨大到几乎能看到里面的内脏——然而什么都看不见,他就像是空心的木偶,只有血从空洞里流出,又在滴落时化为雾气萦绕,维持着他仅存的生机。
    一期一振和……一期一振。
    宗珏眨眨眼睛,体贴地把自己的外套借给了前一个一期一振,襦袢给后一个一期一振裹好——打晕了之后。
    顺便提醒诸位审神者们,召唤刀剑男士的时候如果没有刀鞘,刀剑男士就会没有衣服穿哦。
    一期一振——前一个——接过宗珏的羽织披好,唇角的笑容恰到好处:“十分感谢……请问审神者大人——?”
    “他,”“就是。”一子二子指着宗珏说道。
    “先去安顿下来,明天再说吧。”宗珏在地上蹭蹭沾到血的爪子,低头把一期一振——后一个——叼起来,“我带他去找个空房间。”
    这么浑身是血的可不能给小孩子看到。
    “好的。”前一个一期一振微笑着点头,“请问我的弟弟们在哪里呢?”
    “这边这边。”金箍棒拎着想去看热闹的一子二子主动带路,“我就住他们边上,你今晚可以跟我一块睡。”
    “那真的是帮大忙了。”一期一振感激地笑道,“还没问您的名讳?”
    月读命被血的味道惊醒,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月亮所照耀之处,皆为他的耳目。
    他不光知道发生了什么,还知道宗珏现在很头疼。
    那个被宗珏带走的一期一振,嗯,姑且叫黑一期好了,月读命如是自顾自决定道,黑一期就算被打晕了也不怎么安分,叼着走一路血就流了一路,短暂失去意识后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清醒过来,本就是依靠那么短暂一口气撑着的薄弱灵体又仿佛透支生命一样不要命地攻击,就算宗珏不还手任他打他也会活活累死。
    简直就像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一般,反复进行着同样的动作直到能源耗尽。
    现在宗珏的能力想把他弄死是很容易,但想制住他却是有些困难的。月读命披衣而起,指间月色凝聚,化为一道锁链。
    有月读命帮忙把人从上到下捆好之后宗珏才能喘口气化为人形,月读命把黑一期运送到浴室里使劲冲刷了好久,才在黑红一片里把皮肤原本的颜色给洗出来。
    “好瘦。”宗珏戳戳宛若皮包骨头一样的黑一期,差点被狠狠咬了一口,虽然刀被收缴了不过黑一期的攻击方式远不局限于刀,可以说浑身上下都可以拿来攻击。
    “嗬……嗬……”黑一期不安地扭动着,月读命叹了口气在他额头画了一个符号,他才慢慢闭上眼睛不再动弹。
    “好厉害啊。”宗珏感慨道。
    “你以后也会的。”月读命笑道,“这个还是你教我的呢。”
    他们给黑一期包扎伤口的时候,另一个一期一振——就叫做白一期好了,正端坐在药研藤四郎身边专注地注视着弟弟沉睡的面容,温柔地拍抚他的后背。
    “没关系的。”他的语气彷如叹息,“哥哥会保护你的。”
    “别害怕……”
    第一百章
    虽然因为宗珏猝不及防的意外而小小混乱过几天, 毕竟表面看不出来,但作为审神者的工作宗珏一直都是有好好完成的, 不过本丸里的刀剑男士们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状态的宗珏, 除了不再需要被审神者带领前往其他世界进行出阵之外一切很快又恢复了和乐融融的模样,就连新加入的左文字一派都慢慢融入了进来,不仔细看俨然就是比宣传片还标准的本丸状态。
    也正是如此, 导致被今天的近侍药研藤四郎领进门的年轻审神者颇有些诧异,要知道他来之前可是刚刚被科普过一遍这座本丸是多么的危险可怕,里面全都是暗堕或者异化的刀剑男士,比如为他引路的药研藤四郎,曾经亲手割断了前任审神者的喉咙, 而统领着这些可怕刀剑男士的审神者又是多么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相传前些日子整个高层的大换血就跟这位脱不了关系, 杳无音信的那几位究竟是隐居了还是被……了, 风言风语他可是听了不知多少。
    所以其实在山脚下没看到有人来接,苦逼兮兮地从山脚徒步爬了好几个小时上山,又在门口被晾了半天没有人来应门这种事情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内,就是觉得肚子有点饿外加一见到药研藤四郎就喷嚏连天实在太过失礼罢了。
    “药研药研, 是有客人来吗?”今剑从屋檐上蹦跶下来好奇地看着他。
    “嗯,好像是时之政府派来做短期交换学习的。”药研藤四郎答道,“狐之助忘记告诉我们了。”
    本丸和时之政府接洽的事情基本都是狐之助直接向宗珏汇报,再由宗珏向他们布置任务, 因此宗珏的时间倒退之后狐之助和刀剑男士之间就出现了消息断层,这种客人到了门口近侍还不知道的事情出现过好几次。
    “诶——是要住在这里吗?”今剑见客人盯着自己, 嘻嘻笑着对他眨了眨眼,“你好呀。”
    “你,你好!”审神者赶忙应道,“我是时之政府派来进行短期学习的审神者,代号活击。请多多指教!”
    这振今剑似乎跟他本丸里的今剑没有什么区别,就像是所以的今剑一样活泼可爱又乖……
    他瞪大眼睛看着身形高大的刀剑男士悠然踱步而来,顺手把今剑拎起道:“不要打扰客人。”
    虽然是没有见过的刀剑男士,但是那银发红瞳外加一身盔甲分明就是放大版的今剑,他听药研藤四郎也是用今剑同时称呼他们,只不过在面对大的的时候加了尊称以示区别。
    “没事没事。”活击摆手道,扭头又看见五虎退抱着小老虎急匆匆跑来。
    等等!五虎退脸上是暗堕留下的痕迹吗?
    他眨眨眼看着五虎退气喘吁吁地撑着腿深吸几口气,对药研藤四郎道:“一期,一期哥又发狂了。”
    闻言药研藤四郎下意识看看活击,近侍的职责和自家兄长在心里的天平上晃了晃,最后一咬牙道:“退你带这位客人去待客室,今剑殿拜托你去找三日月殿招待一下,我很快回来。”
    安排好之后他转身对活击躬身道:“真的非常抱歉,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失礼了!”
    说完他就急急忙忙地离开,活击默默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友好地对着五虎退笑了笑。
    “请往这边。”五虎退也笑了笑,路上遇到歌仙兼定还不忘拜托对方送些茶点过去。
    活击……活击看看面前据说是歌仙兼定的红发少年,又看看大剌剌趴在回廊上打瞌睡的鹤丸——他发誓这振鹤丸国永一定是暗堕的,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小小的碎了一角。
    另一边药研藤四郎正小心安抚着黑一期的情绪,而黑一期就像是生离死别一样在药研藤四郎身上蹭来蹭去,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他的眼睛依然是没有任何神采的空茫一片,不过在药研藤四郎身边明显让他平静了许多。
    “累死我了。”宗珏舔舔差点被黑一期咬掉一撮毛的尾巴,抖抖身上的毛蹲坐下来,“他好像只对你有反应。”
    五虎退和前田藤四郎虽然也能让黑一期做出些反应,但也就只是稍微愣一下这种程度罢了。
    “大概是因为药研是那时候我唯一剩下的弟弟了吧。”白一期在宗珏边上坐下——那是一种很优雅的姿态,背脊挺直双手放在膝上,极漂亮的姿态。
    “退也好前田也好,我失去过太多次了。”他温和地笑着,金色的眼睛漾着浅浅的水光,“又有什么资格再自称为他们的兄长呢。”
    一次,一次,再一次,他隐忍退让过多少次呢,哪怕折断了傲骨踩碎了骄傲卑躬屈膝言听计从也无法将所有的弟弟庇佑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他又反抗过多少次呢,在契约反噬的折磨下拼了命地握住手里的刀,却还是只能看着弟弟一个又一个被锻造出来,又一个又一个痛苦绝望地折断。
    那是他第一次试图杀死审神者,审神者也给予了他相应的狠毒报复。
    他们大抵会怨恨吧,自己这样没用又懦弱的兄长。
    血色刹那上涌,又转瞬间被眼底的暗色湮没,最上层仍是灿烂明亮的金,如同春日里最明媚灿烂的暖阳,不见半分阴霾。
    “我只剩下药研了。”他的声音低不可闻,“我们只剩下药研了。”
    他看见药研藤四郎担忧的眼神投注过来,睫毛轻颤,而后眉梢眼角漾开毫无瑕疵的温柔笑意。
    也许药研也是怨恨他的吧,他这样无能地葬身于战场,只留下了一堆烂摊子的兄长。
    “我还有些事情。”白一期微笑着颔首道,“请允许我先行离开。”
    宗珏随意地甩甩尾巴嗯了一声,抬起爪子拒绝了小狐丸蠢蠢欲动想帮他梳毛的动作。
    月读命和小狐丸也是最近几天才知道,原来宗珏年轻时更喜欢用原形示人,人类的模样对兽类来说到底还是有些别扭和拘束的。
    黑一期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将药研藤四郎拢在怀里满足地轻蹭他的头发,模糊地咕哝着让人听不太懂的语句,眼尾微微垂着轻轻抿着唇,看起来就像是人畜无害又温顺的大型犬——前提是不被任何可能造成威胁的东西刺激,否则立刻就能从大型犬变成见人就咬的猛兽。
    就像是刚才,不过是庭院里的枣子树掉下了几颗枣子,就足以让他紧张得张牙舞爪被杀意所淹没。
    “大将,有客人来了。”药研藤四郎握住黑一期的手,对宗珏说道,“我跟狐之助确认过了,是您发生意外之前跟时之政府确定下的短期交流。”
    ——时之政府显然已经意识到了在这个关系有些紧张的节骨眼只依靠宗珏就想处理掉那些层出不穷的新型敌刀是不可能的,真正能够依靠的还是只有自己的力量,而倒霉的被他们推出来的审神者活击,就是他们试探宗珏态度的探路石。
    当然,富贵险中求,高风险同样意味着高回报,作为天赋出众又不喜欢搞那些争权夺利花头的真.天才,能有机会跟货真价实的黄泉神交流活击还是非常期待的。
    真要说起来当时被拉去拍那个同名宣传片他可是不爽了很久,自己拎着刀就能全部干掉的时间溯行军非得看着刀剑男士们磨蹭上半天才能打死,天知道他在镜头外头看得有多着急。
    宗珏歪歪脑袋重复道:“短期交流?”
    他现在连审神者到底是干啥的都还没搞清楚,记忆还停留在公元前,就是想交流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交流的啊。
    小狐丸笑着道:“应该是关于新型敌刀的事情,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交给我来处理。”
    再怎么说他都是正正经经降神下来的天津神本灵,应付一个连伪神级别都远远不到的小家伙还是游刃有余的。
    “不过还是要麻烦您同我一道前去。”他接着道,“应有的礼节总归不好落人口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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