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冉往左右看了眼,接着嘿嘿一笑:“你又不会告发我,再说了皇帝向来宽厚仁慈不会计较这些的。”
    见秦杨不语,他又有点遗憾地说:“其实我还蛮想跟皇帝去灵隐寺的,听说那特别灵,我想求求姻缘,免得我娘老说我娶不到媳妇,不过就是最近案子特别多特头疼抽不出空。你去不?”
    徐冉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秦杨竟然点头了。
    看见徐冉像是见鬼一样的表情,秦杨终于微微露出了个腼腆的表情道:“想给穆小姐求个平安符。”
    “还叫什么穆小姐?!”徐冉一拍他肩,愤愤道,“我这才想起你没几天就成亲了,真是羡慕。话说要不是皇帝怪症,你和你的穆小姐早成亲了吧,孩子说不准现在都有了……”
    见秦杨又看过来,徐冉忙道:“好好好,谨言慎行,我错了。”
    没安静多久,他又忍不住说话了。
    “你到时候随带给我捎个符呗,就那什么……桃花符,应该是这么叫的吧,”见秦杨不吭声,徐冉求道,“你就顺带的事情,多求个符而已……”
    “看情况,”秦杨吝啬地吐出两个字。
    徐冉急了:“什么叫看情况,萧瑜你可不能这样,自己有了温香软玉就不愿意帮帮兄弟了?这可是你兄弟我的终生大事……”
    伴随着徐冉聒噪的声音,两个人慢慢走远。
    雁津予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眼,转身往回走。  ——
    天近晌午时,终于抵达了灵隐寺。
    接待他们的依旧是同一个主持,不卑不亢,始终带着亲和的笑,只是头发胡须比以前更白了。
    踏入殿内,迎面是金身大佛,眼神悲悯注视众人。
    浩浩荡荡一行人鱼贯而入,恭敬上香拜祭。
    在来这里之前,温歌总觉得有太多想要祈求的,但当她真正站在大殿内,仰视着面前这尊大佛,反而不知道该许什么愿,心中却逐渐平静下来。
    最后她只是安静上了一炷香,然后和尚引她去了厢房。
    厢房内摆设熟悉,似乎就是很久之前自己所住那间。接着,又呈上了早已备好的斋菜。灵隐寺的斋菜向来为一绝,不过温歌食之无味,动了几筷子便放下了。
    暗卫过来禀报雁津予的住处安排到了院落的尽头,一开始看上去有些不满,但他似乎对主持心有顾忌,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住下了,结果反倒是她和秦杨的住处挨得比较近。
    温歌展开灵隐寺的地图,低声对暗卫说了几句。  ——
    前往温歌厢房需要路过一片腊梅园。
    刚好这时候腊梅开了,橙黄色的小花蕾点缀在枝桠上,给有些凄苦的冬日添了几分暖意。
    雁津予无心看花,刚要快步走过,就听见身后隐约的脚步声,即便那人尽力避免了,但还是免不了踩在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加快步子,那人的脚步声也随之细密了起来。
    雁津予本来还有些警惕,不过现在看样子那人倒不像是个老手。
    他走到一半猛然回头,眼睛捕捉到了一个措手不及,慌里慌张试图让细瘦的腊梅树干挡住自己的少女。额头贴在树干上,眼睛不自觉闭紧,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似乎还有些瑟瑟发抖。
    雁津予无声走近,才听到她在嘀咕着:“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有些傻。
    像只鹌鹑样的。
    他走近便认出了是随同前来祈福的小公主温歆,温歌如今现存唯一的妹妹,几乎才刚刚及笄,平时在深宫很难一见。雁津予不想过多计较,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又听见小公主扑哧扑哧跟上来的声音。
    等雁津予不耐再次回头,小公主又故态复萌,躲在根本遮不住她的腊梅树后。
    他都不知道温歆是真傻还是装傻了,嘴上还是带着笑劝道:“公主殿下,外面天寒,还是回房休息吧。”
    一听见他说话,小公主身子就是一抖,还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眼睛瞪得大大有些惊恐地看着他。
    雁津予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像个豺狼虎豹。
    “公主殿下是迷路了吗?”他问道。
    闻言,小公主眼睛一亮,小幅度点点头。
    “那我去叫人过来?”雁津予有些无奈。
    刚抬脚,小公主就扑腾扑腾跑了过来,扯住了他的袖子,小声有点难为情道:“我要……我要津予送我回去……”
    雁津予没想到这小公主竟然认识自己。
    而她系着嫩黄色的披风,眼睛圆碌碌期待地抬头看着雁津予。
    现在更像只嫩黄色的鹌鹑了。
    雁津予本想拒绝,但是看着她的眼睛,一瞬间让他想起了第一眼看见温歌。在亭子里,明明被他的话气到了,温歌还瞪着眼睛反过来又讽刺了他一顿。
    同父异母,五官难免有些类似,就偏偏是这双眼睛让雁津予忍不住软了软心肠。
    于是就变成了小公主扯着他的袖子,他领着小公主往回走。小公主方向讲得含糊,也说不清自己住在哪个院子,路走到一半小公主又说自己记错了,拉着他拐了个相反的方向。
    两个人在腊梅园里转来转去,花费了不少时间。
    即便是对这双眼睛再喜欢,他也不想再陪着这公主玩下去了,道:“公主殿下你就站在这儿不动,我去找人过来送你回去。”
    雁津予说完就径自扯掉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往温歌厢房方向走。
    “雁津予!”一改刚才的畏缩,温歆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足勇气在他身后细声细气喊道,“雁津予你娶我好吗?我现在可以嫁人了!”
    第49章 天意
    “雁津予!”一改刚才的畏缩, 温歆深吸了口气, 像是鼓足勇气在他身后细声细气喊道,“雁津予你娶我好吗?我现在可以嫁人了!”
    见他停住脚步,温歆赶紧跑到了雁津予的面前,站定道:“我已经及笄了,可以嫁给你了。”
    一直以来向雁津予表达好感的女子不在少数,不过被眼前这样一个半大小孩直白地表白还是头一回。
    雁津予挑了挑眉, 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笑,刚要说话, 温歆突然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摘的腊梅花递给雁津予, 脸上还带着点羞意, 轻声说:“呐,鲜花赠英雄。”    他看着那枝开得灿烂的腊梅,一瞬间让雁津予想起自己向温歌永远送不出去的那束花,等回过神时, 自己已经不由自主接了过来。
    于是雁津予持着腊梅, 接着说:“公主殿下似乎忘记臣已经和陛下成亲了。”
    “但这只是交易, 不是吗?而且你们大婚仪式也没完成,根本算不上成亲了,”温歆抿了抿嘴,理直气壮地反驳, “姐姐不喜欢你, 但是我喜欢你。”
    雁津予听到后面那句话,一丝不豫从他脸上闪过, 很快他又笑了:“可是臣喜欢皇帝陛下呀。”
    话音刚落,他没再理会温歆,绕过她径自走掉了。
    没走几步路,他听到温歆在后面喊:“你就不能稍微喜欢下我吗?”
    “不能,”雁津予的声音带着点稀薄的笑意 ,但是语气干净利落。 ——
    主持所住院落清净,也格外偏僻。
    秦杨的手抬起刚要敲门,房间里面隐隐的敲木鱼声便消失了,接着传来主持的声音:“进来吧。”
    他和温歌对视了一眼,门轻轻一推便开了。
    主持似乎等候已久,双手合十微微向他们一躬身,给他们分别倒上了一杯热茶后,这才看向温歌,微笑道:“温施主,好久不见。”
    确实是很久了,自从给母后点亮一盏长明灯后,温歌称帝后,不同于前几任帝王,她在位五年都再未来过。
    “这是萧瑜,”温歌向他介绍。
    她介绍得简单,主持看向秦杨,眼神微微一凝:“这位萧施主,命格倒有些奇妙。”
    温歌手指不自觉抽动了一下,语气略带急切,道:“主持可有看出什么?”
    主持不再看秦杨,反而道:“请坐,茶水现在已经可以入口了。”
    等两人坐下后,主持不再说话,只是缓缓拨动着手中的念珠,表情像是了然一切。看着他们饮了茶,主持这才终于道:“老衲明白两位施主前来的目的,只是那对镜子和秘法并非出自老衲之手。”
    “谁?”
    温歌刚问出口,房门就从外被急匆匆推开,伴随着一人兴高采烈的声音:“老秃驴,快来尝尝贫道我摘下来的柚子,甜得很,摘下来可费了贫道九牛二虎……”    大门敞开,那人看着里面端坐的三人,带着诧异喃喃说完了剩下的二个字:“……之力。”
    温歌瞧着他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那人眼珠子溜溜往温歌身上一转,踏进来的一只脚又慢慢缩了回去,刚打算溜走,就听见主持淡淡说了句:“进来,坐下,把门关上。”
    身子僵了僵,那人看了主持一眼,还是灰溜溜找了个离门口最近的板凳坐下,怀里还抱着两颗柚子,一直低着头像是在看着柚子似的。
    “抬头,”主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那人极其不情愿,过了好一会儿,才表情视死如归地抬起头来。
    看着他扭曲的表情,温歌猛然便想了起来,是那个她吩咐暗卫去找但是不见踪影的疯道士,没想到现在打扮齐整一时没认出来。
    主持这时道:“对镜和秘法便出于他手。”
    “有回去的方法吗?”温歌看了眼秦杨,也不绕圈子,单刀直入。
    “啊!”闻言疯道士像是崩溃地叫了一声,困扰地疯狂挠头,“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也就算了,怎么又来找贫道我?!”
    “既然如此,道长为何之前要以主持的名义交出秘法?”温歌看着他狂躁的模样。
    “之前拦御驾就是想透露下那块沧石的消息,想说的夸张一点引起注意,结果就被几十板子,”屁股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疯道长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后来一开始就只想做好事而已,皇帝昏迷不醒说不准天下就大乱了呢?谁知道竟然有奇葩皇帝愿意抛下皇位不要!”
    温歌没理会他语气的不客气,纠正他的错误:“想必道长弄错了,是他要回去。”
    “贫道就说哪有人真会舍弃皇帝这位子,”疯道长才终于把目光放在了秦杨身上,眼睛一下子移不开了,他随手把柚子放回桌上,走近秦杨上下打量:“浑身这人气跟没有一样,啧啧啧……”
    秦杨任他打量,终于开口说:“这具身体的灵魂能回来吗?”
    “当然……”疯道士顿了顿,接着又嘿嘿一笑,“可以,原主灵魂被你这外来的挤到角落沉睡呢,你要腾出地了,自然人家就回来了,不过……”
    “秦杨回得去吗?”温歌急切问道。
    “真以为穿越时空小菜一碟呀,”疯道士现在打开话匣,可一点都顾忌不上她是个皇帝,“要说你原来的壳子还完好无损那还好说,要是你原本就死了,那最好的结局就是做个游魂,要不然就只有灰飞烟灭一条路喽。”
    温歌的心猛地向下沉,像是掉进了深不见底的空井。
    秦杨脸色平静,他不看温歌,只是道:“怎么做?”
    “这么干脆?!”疯道士惊讶不已,转而又道,“哎我都忘问了,到底你是怎么过来的?不应该啊,对镜只会带回本该带回的人。”
    讲完了前因后果,一直坐在一旁的主持突然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木盒,取出里面的佛珠:“想必就是这一串了。”
    秦杨把佛珠拿在手中,发现除了自己的那串佛珠更为陈旧一些,两者几乎是一模一样。
    疯道士凑过来瞟了几眼,很快又坐回椅子上,开始徒手剥柚子皮,还一边道:“这样就更简单了,你带上这串佛珠,不出三天你就魂魄离体了,不过是死是活就得看天意了。”
    最后一句话,说的漫不经心,又有些残忍。
    “收下吧,佛珠赠有缘人,”主持没再说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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