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名身材挺拔的白衣青年男子走了过来, 看向为首的成年男人,不悦地皱了皱眉:“安如怎么哭了?”
    几个男人都还没说话,小男孩就像找到救星一样冲着青年扑了过来, 抽抽嗒嗒地指着时缄大喊地控诉道:“他打我,这个人打我!”
    说着还把自己的手腕亮出来给青年看。时缄当时为了逼迫他放手掐住了他的手腕,即使时缄并没有用上全部的力道, 男孩的手腕处还是显而易见地红了一块。
    青年先是冷冷淡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男孩, 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点,淡淡地提醒道:“安如, 注意你的仪态。”
    一直嚎哭不止的小男孩听了他这无比冷淡的一句话,竟然抽噎了两声, 收声了,也不再嚎叫, 只是止不住地打着哭嗝,像是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一样。
    青年接着转向抱着小猫的时缄,皱眉问道:“你动了我弟弟?”
    他没说打, 他显然也明白那点磕碰根本算不上什么;他也不问是非曲直, 因为他也知道男童素来的脾性。但是这都不算什么,重点在于他们安家的人不是这种地方的下等人可以随便碰的,即使是这个他并不大能看得上的“弟弟”也一样,因为那会让他的洁癖也一并发作,好像他头顶的那个“安”字当着他的面被别人玷污了一样。
    青年的目光望向了时缄身上的军校制服:“你是第一学院的学生?”
    这个认知让他那种洁癖发作的浑身难受感稍微缓解了一点。第一学院的学生, 至少比这个星球上其他的下等居民要稍好一点,“安”字被碰到了的玷污感就不会显得那么强烈。
    时缄垂着眼,完全无视对面的人。本来就是那个男童先欺负了猫猫,他还没来得及算帐,对方竟然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真是可笑。
    他天上一身反骨,虽然出身于边远星球破落的孤儿院,却从不畏惧或仰慕任何权贵势力,就好像他本该凌驾于这一切之上,俯视着这一切渺小的存在。他当然能看出这男孩一家身份并不普通,不像是慕天星球上一般的权贵人家,但这也丝毫不能影响他的态度。
    确认了时缄是星际第一军事学院的学生,又感觉对方气质容貌都极为不凡,青年的那种“安”字被低劣的下等人所玷污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了很多。他决定网开一面。
    但他也不可能就这样放一个动了“安”字的人离开,何况对方那种无视和不屑的态度让他不悦。于是他看向时缄道:“这样吧。既然你是第一学院的学生,你和我对战一场,你赢了的话今天的事我不追究,你输了要当场三鞠躬对安家道歉。”
    如果对方态度稍微好一点,他是也可以直接不计较地放他走的。但是对方现在这幅态度让他不由得想好好教训对方一顿,让他输得心服口服,收起那副骄傲不屑的模样——他还没有见过任何人在他面前摆出这幅样子。
    他给了对方机会,但他知道对方根本不可能会赢。
    颜脱听着对方没头没脑自说自话的话,忍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虽然他接受的教育从不允许他做如此失礼的举动,而且他现在很难看出眼白。
    这些人简直不正常,究竟什么样的地方才能产出这么高高在上自我意识过剩的人?他还是真正的帝国太子呢,他都从来没有过用这样降尊纡贵的态度高高在上地和受害者说“不追究”,简直是神经有巨坑。
    再者说,即使不考虑时缄日后的地位,他现在好歹也是在他势力范围内的人类……就是被帝国太子选来侍候自己的人类,对方这么挑衅,就是在挑衅他颜脱的权威!
    颜脱气得翻天,在时缄怀里嗷呜嗷呜地翻滚地叫着。时缄还以为他刚才伤到了,连忙把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摸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才略微放下心,并决定稍后要赶紧带宝贝去医院看看。
    这样想着,他在猫猫尾巴根部亲了亲,然后对着青年冷淡地一颔首,算是同意了他之前的提议。
    颜脱又气得肝颤,用小爪子狠狠拍着时缄的胸膛,试图将对方拍醒——明显是这么不合理的要求,为什么还要答应?!
    时缄又以为他是刚才惊吓过度才拍着他对他撒娇,索要他的注意力,因为对于他而言,幼猫软软的爪子拍在身上,除了撒娇简直没有第二种解释。
    时缄连忙又亲了亲小猫的小脑袋,承诺道:“放心,宝贝儿,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即使我暂时无法看着你,也一定会想好办法保护你的安全。宝贝,我和你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所谓的“对战”自然指的是机甲对战。而机甲对战必须在特殊的机甲训练场内才能进行。于是白衣青年一行人同时缄共同来到商城顶层的机甲训练馆——时缄挑选的这家商城是慕天星球最高端的综合性商城之一,所以顶层就建有一个机甲训练馆。
    还没有持有机甲驾驶证的人不能私下驾驶机甲,但是在这种得到政府许可的正规训练馆里,年满十六岁的普通公民经过审核就能在教练指导下学习驾驶机甲,军校学生经过审核则可以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租借机甲和场地进行训练。
    慕天星球周边除了星际第一军事学院还有很多其他军校,不少学生都会选择在这种校外训练馆办会员卡定期训练;有意报考军校的少年也会来这里提前学习机甲操作。市场需求繁荣,因而慕天星球上这类机甲训练馆的数目也并不少。
    验证身份时,时缄拿出了自己的学生证,青年则拿出了自己的机甲驾驶证,这说明青年也是一名军校生或军校毕业生,甚至有可能是军部的现役军官。验证过身份后,工作人员很快为两人安排了对战场地,并尽职地询问他们是否需要租借机甲。
    青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时缄却对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工作人员很快递过来一面专门用来租用机甲的电子屏幕。
    这家训练馆开在慕天星球最高端的商城顶层,各方面设施条件自然不差,同样的机甲租借费用也比普通的训练场更高。即使现在有钱了,但是省钱养猫的意识还是深深烙印在时缄心里,因而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便宜的机甲。
    两人各自在对战场的一方就位。时缄要和人对战,自然不放心把他的猫宝宝带进危险的驾驶舱里,于是办了一个“贵重财物寄存”服务,让场边的工作人员看好他的猫猫。
    颜脱单看两人的机甲就不由得为时缄捏了一把汗——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说实话,这家训练馆的机甲条件的确不错,即使是最便宜的机甲也比时缄在学校用的训练机甲和在地下格斗场所操作的灰色机甲都要好一些,但是这远不能和青年的白色机甲相比。
    作为帝国太子,颜脱见过不少罕见的极品机甲,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架白色机甲可能只比他曾经那台机甲低一个档次。就算时缄再厉害,在硬件条件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他也很难是对方的对手。
    他冲着场中喵喵叫了起来,甚至四脚朝天地躺在凳子上装死来试图吸引时缄的注意。他想想办法把男人叫回来,差距太大了,他们赢不了的,对上对方机甲那强力的武力攻击系统时缄甚至有可能会受伤。
    君子报仇十年不满,没必要现在为了他争这一时之气。
    颜脱在这边急得要死,那边时缄却已经坐进了驾驶舱里,并没有注意这边他躺在凳子上喵喵叫的装死的猫宝宝。
    颜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比赛开始——赛前两人已经签了对决契约,这是星际上机甲对战的一种通用契约,约定对战中会不对对方使用杀伤性手段,如果有意造成对方生命危险或影响未来生活的严重伤害则承担全部责任;但是对于不属于这两类的伤害和不可控的非故意伤害,双方则具备责任豁免权。
    时缄和青年签订契约时还额外约定了青年之前所提到的关于道歉和不追究的那点。
    颜脱一想到这里就气得不行,对方明显是用高级机甲来欺负人,时缄居然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毫不反抗地就按对方的要求签订了完全不讲理的契约——只要时缄赢了对方就不追究他的责任?可是明明是对方先欺负他这只小猫咪的,应该是他们追究对方的责任才对!
    真是……这么好欺负,一点都不像是本殿下的人。小猫四脚朝天打着滚,愤愤地想着。
    第76章 胜利
    两人准备好之后, 工作人员很快宣布对战开始。
    显而易见的, 白色机甲的移动速度、攻击力、防御力、转向反应速度和肢体灵活度等各个方面都远胜于时缄所操作的黑色机甲。黑市机甲完全是依靠着驾驶者的预判和高超的操作技巧来躲避, 并寻机给对方造成干扰性攻击——白色机甲的防御力很高,黑色机甲的普通攻击根本难以撼动对方。
    颜脱越看越着急,也不装死了, 一骨碌从小凳子上爬了起来,两只前爪支棱着,努力仰着头去看场中的战况。
    时缄的机甲操作水平和战斗水平明显是高于白色机甲的, 从双方机甲性能差距如此大, 时缄还能一直不落下风就可见一斑。两人始终僵持不下,白色机甲显然也有些急躁了, 凭借着自己强横的火力,频频使出杀招来阻击黑色机甲。
    终于, 三枚超能火箭弹挟裹着极强的威势向黑色机甲袭取,而黑色机甲这次并没有及时躲开, 而是不闪不避地被火箭弹正中前胸。
    灰色的浓烟散开,将场上的情形完全笼罩于内,令人看不见其中的情况。
    颜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焦急地看着场上的情况, 几乎要从小凳子上跳起来。
    场上的红色警报响起,证明一架机甲的驾驶舱核心中枢已经被摧毁,场上战斗胜负已分。
    工作人员宣布比赛结束,匆匆带着一队医护人员入场——打得如此激烈,甚至用上了超能火箭炮,
    他们担心有人员受重伤。
    场内排风系统打开,浓烟很快散去,人们终于可以看清场内的情景——只见黑色机甲手中的长刀直直插入白色机甲心脏位置的核心中枢中,而黑色机甲本身能源已经全部用尽,驾驶舱前的防御板完全损毁,但很明显,核心中枢和驾驶舱本身都没有遭到破坏。
    黑色机甲的驾驶舱在这时候打开,面色苍白的时缄从中走了出来。经验丰富的人这时才想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再看向时缄的目光顿时充满了钦佩和赞叹。
    一般而言,机甲驾驶舱前的防御板是整架机甲中防御性能最好的地方,因为要保护驾驶舱中的驾驶者;而机甲手中的主武器则是近战中攻击最高的部位,只要能源充足,距离够近,并掌握技巧,即使是低级机甲的武器也可以破开高级机甲的防御长驱直入。
    所以黑色机甲早已预料到了火箭炮的攻击,将机甲中所储备的能量分配成两部分,一部分用以支援防御板,使其能挡住火箭炮的攻击力,不损坏驾驶舱内部;另一部分则全部灌注到机甲长刀之上。然后黑色机甲迎着火箭炮的攻击,不避反进,以灵活的闪避在前进中避开了前两枚火箭炮,用防御板承担了最后一枚火箭炮的攻击,同时将长刀插入了毫无准备的白色机甲中枢之中。
    堪称完美。
    颜脱抬起前爪,努力垫高脚来看时缄。他明白过来是时缄胜了之后本来还很激动,可马上又担心起对方的状况。即使防御板挡下了大部分攻击,但是坐在驾驶舱里直面火箭炮冲击的时缄也一定不好受吧,肯定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更别说脸色还白得那么难看……
    他冲着场上的方向喵喵叫着,时缄从驾驶舱下来后立刻向他所在的方向看来,发现小东西一切都好后便略微放下了心,只冲着他淡淡地笑了笑。
    白衣青年也从机甲里下来了,他脸色很不好,身体倒是什么事都没有。时缄只破坏了他的核心中枢,并没有伤及他本人。
    他一言不发掉头就要走,时缄却淡淡出声道:“等等,再比一场。”
    “你胜了,此事一笔勾销;如果我胜了,你要当场教训你弟弟,让他对我的猫鞠躬道歉,并且教训到我家宝贝亲自点头满意为止。还有,今天的费用你要全部承担。”
    白色机甲的核心中枢已经彻底损坏了,这种程度的损伤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完全修好,今天白衣青年是不能再用这架机甲来比赛了。
    白衣青年咬了咬牙,召出了另一架机甲——这是他的备用机甲,各方面性能也很不错,至少要比训练馆的黑色机甲强,但当然不能和他之前那架白色机甲比。
    他不信,即使事实摆在面前,他依然很难相信自己输了。而对方不仅毫发无伤地赢了他,还重挫了他一直珍惜的机甲。不过是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军校生而已,即使是星际第一学院的学生又能厉害到哪里?
    两人再次按照时缄提出来的条件签订了对战契约,之后便各就各位。时缄也更换了机甲,他这次从训练馆借了最高级的机甲,反正他们的契约里已经约定了,只要他胜了,今天的费用便全部由对方负责。
    这一次白衣青年从一开始就有些急躁,失去了第一次时的镇定自信,再加上两人机甲的差距进一步缩小,时缄赢得更加轻松。
    他从驾驶舱里走出去,走到场边把躁动了半天的小猫抱进怀里亲了亲,而后转身看向青年道:“该你履行契约了。”
    星际时代,个人信用极为重要。信用点数直接和个人账户及身份信息绑定,如果做出类似违背契约、欠债不还的事,生活中将处处面临困扰。
    白衣青年脸色阴沉,但还是把男孩叫了过来,命令道:“你刚才对这只猫做了什么?赶快对猫三鞠躬道歉。”
    男孩子对待幼猫时态度嚣张,但却明显很怕这名白衣青年,哭丧着脸抽抽嗒嗒想哭又不敢哭的看着对方,发现青年态度坚决,毫无转圜余地后便大哭着抽抽噎噎对时缄怀里的小猫鞠躬道歉:“对不起……呜、我不该提着你的尾巴……呜、请你原谅我。”
    男童这个年纪已经知道要颜面了,平时一向高高在上趾高气昂,凡事都顺着自己的心意来,此时被逼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只猫鞠躬道歉,心里自然觉得委屈得受不了。
    他道完歉就想离开,时缄却眼睛很沉沉地盯向白衣青年:“还没完呢,我的猫还没满意呢。”
    在看到自家宝贝无助地被人欺负的那一刹那,他是真的起了杀心。他对幼猫的疼爱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性命,只是这种感情外人很难能体味得到。如果对方有尾巴,就算不杀了他,也得让他也尝尝尾巴被人提溜起来戏耍玩弄的感觉。
    白衣青年紧皱着眉,强自按捺着:“你说要怎么教训?”
    时缄想了一下,道:“蹲着吧。我的猫不点头同意之前,不许换姿势,也不许起来。”
    男孩子本来道歉完转身就想走,闻言愣在了当地,终于变了脸色,仰起头看向青年喊道:“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让我这么做。我回去告诉妈妈和爸爸,不,我现在就告诉他们。他们绝对不会同意的!”
    “闭嘴!”青年不耐烦地看着男童,“蹲下,照他说的做。你回去尽管告诉他们,想告诉谁就告诉谁。”接连两场输给同一个人,这在他心中简直是不可接受的事情。他现在只想尽快了结这件事,离开这个让人羞辱且心烦的地方。
    更何况,他还在刚才的战斗里受了不轻的伤,只不过是强忍着不想被人看出来。
    男童涨红了脸,怨愤地瞪着青年,最终还是不甘不愿地蹲下了。
    在在场人眼里,这个要求实在有些无理。毕竟在他们看来,幼猫并没有什么思维和判断能力,点不点头完全是一件随机事件,说不定男童刚蹲下他就点头了,也有可能就一直不点头。
    颜脱完全背着身不去看他们,当然也不点头。他只是在时缄手臂上走来走去,担心地绕着男人打转。那枚火箭炮的攻击力不弱,而黑色机甲的防御性能则很一般,即使时缄当时把全部的能量都分配给防御板,防御板能不能完全把那一击挡下还两说,更何况他还把不少的能量分配到了武器上,用来摧毁白色机甲的核心中枢。
    时缄不过是肉体凡胎,根据他的经验,即使那一击没有摧毁驾驶舱,但带来的震动伤害也不容小视。然而任凭他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什么,面前的男人除了脸色苍白了些,任何方面都表现得一切正常。
    男孩蹲了十分钟就撑不住了,泪水一直止不住地向外流,到十五分钟的时候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但是这一次他的哭声并没有起到和过去一样的作用,没人豁免他可以站起来。白衣青年不说话,跟着他来的侍从无一敢动。到了三十分钟的时候男童已经不哭了,四十分钟后他哭闹地瘫坐在地上,无论谁拉也拉不起来,哭声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时缄知道他远远没有到极限,但已经无心再管这场闹剧了。他摸了摸幼猫的小耳朵,哄道:“宝贝儿,我们去医院给你检查一下好不好?我怕你伤到了哪里。”
    颜脱窝在他的臂弯里,乖巧地点了点头。
    时缄于是不再说话,也不再管白衣青年一众人,只是抱着猫咪站起来,径直向商城外走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走出商城大门的一刹那,颜脱看见男人克制不住地低了一下头,殷红的血迹从他嘴角里渗了出来。
    但他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平静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将嘴角的血迹拭去。
    颜脱愣了一下,他猜得不错,在那记攻击之下,时缄果然受了暗伤。但他却表现得很自然,甚至完全没把这当成一回事,还在这种条件下有和对方打了一场。
    都是为了他。
    都是为了他,这个男人才会如此拼命。
    小猫愣愣看着男人年轻俊美的侧颜,忍不住悄悄低下头,在男人掌心舔了一下。
    第77章 讲故事
    幼猫软软地舔在手心上, 舔完还怯怯地抬起头用黑润润的眼睛看着自己。时缄的心也不由得颤了颤。
    他把幼猫举起来, 在小脑门上亲了亲, 纵容又无奈道:“就会讨好人。你这样要我拿你怎么办,是不是要我把命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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