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这种九死一生的卦象,显然是死劫!
    收完魂魄的黑白无常毕竟还有公务在身,安慰了几句后,便回地府述职了,而玄卿和白震山一家则继续搜寻白景阳的下落,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就算掘地三尺,也得尽快把人找到。
    ——
    王都尉府
    好不容易找到黑山,跟他单独见了一面的刁夫人满心怨愤的冲回了家,再继续呆下去她恐怕会被说的羞愤欲死。
    她简直不敢相信,那还是当年对自己百依百顺,甚至有些憨傻的黑山哥哥吗?!怎会变得如此冷酷无情,对自己一丝情分不留。
    先前,由于自己的靠山太后和胡贵妃倒了,家里又住进来一个段数高的小贱人,刁夫人急于给自己找一个新的靠山,于是她便想到了黑山。
    黑山跟白景阳走得近,而白景阳又是白大将军府最受宠爱的小公子,在帝后面前也很得脸,甚至宫里面唯一的小太子也都非常亲近他,刁心慈就想着,如果能借黑山这座桥,搭上白景阳的大腿那也好啊。
    尽管白景阳是男子,她抱对方大腿有些不太方便,不如当年抱太后大腿来得名正言顺,但眼下她在皇城里一无娘家背景,二无子嗣傍身,也只得病急乱投医了。
    于是,刁夫人想方设法在一家保密性良好的酒楼包间里,私底下约见了黑山,向对方添油加醋哭诉自己的处境,边哭还边打亲情牌。
    “黑山哥哥,你可知阿慈这些年在皇城里举目无亲,日子过得有多艰难,现在你来了就好了,你就跟阿慈的娘家人一样……”
    黑山听着面露古怪,忍不住开口打断她:“你这话就说错了,我可不是你的娘家人,你当年不是一找到你亲叔叔亲婶婶就迫不及待地下山离开了吗?那卖鱼刁一家才是你的娘家人。”
    刁夫人脸色一僵,她没想到黑山后来竟真的去找了那假叔叔一家,也不知有没有戳破她的谎话。
    “黑山哥哥,你是不是还在怪阿慈当年嫁到皇城,没有来得及告诉你的事?阿慈是有苦衷的……”
    刁夫人正想将黑锅都甩到自己丈夫王君义头上时,黑山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第115章
    “我并不在意你当年究竟骗了我多少,现在,见到你过得不好,那我就放心了。”
    “你,你说什么?”
    刁夫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恶意满满的话,竟然是出自她的黑山哥哥之口。
    “原本在来皇城的路上,我还想着该怎么报复你才好,毕竟我全心全意养了你十三年,你却将我当成了傻子这样回报,就算将你这漂亮的脸蛋划烂,四肢打断,都难消我心头之恨,可现在看你作茧自缚,生生把自己的人生搅得一团糟,那我也不必再出手画蛇添足了……”
    黑山垂眸低笑,明明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柔纯良,身上的恶意却如山般沉重粘稠,刁夫人此时只觉得自己像被压在黑暗山峰底下的蝼蚁,起不了半点挣扎之心,只能绝望的辗为埃土。
    “吾只需静静地凝视着你,在金钱权势的沼泽中日渐沉沦,所欲所求却始终不得,最后陷入万劫不复即可。”
    黑山恶毒的话语犹如诅咒般深深刻进刁夫人的脑海中,在被黑山凝视的那片刻,她甚至生不出半点愤怒或者反驳的念头,满心满眼只有无边的绝望,就好像面对的是一位凡人无法触及的可怕妖王一样。
    直到黑山离开后,刁夫人才满身冷汗的瘫软在地,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才一点点恢复神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浑浑噩噩地离开了酒楼包间。
    等刁夫人一路上逐渐缓过来后,她这才恢复了原本的脾气,感觉自己被黑山愚弄了一般,格外地愤怒。
    也不知这山林野汉刚才对自己使了什么鬼魅手段,居然能把她吓成这样,指不定对方就是靠这本事才结交上了白府的小少爷。
    刁夫人暗恨,她一边怒气冲冲地走进家门,一边想着该怎么对付黑山,最好能将这手段骗到自己手上。
    “姐姐,你可回来啦,晚膳我都已经吩咐下人们准备好了,再等相公到家就能直接用饭了。”向菱面带笑容地迎了上来,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刁夫人厌恶地瞪了她一眼,骂了声:“小贱人。”拂袖,进了自己的房间。
    “姐姐,今天这是怎么了,怒气冲冲的?”向菱扭腰跟着走了进来,掩袖轻笑道。
    “谁准你的贱脚踏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刁夫人当即大怒,正想开口叫丫鬟把人赶出去,却不料向菱上前抬手就是一毫不客气的大耳瓜子。
    那力道比男人还大,刁夫人压根来不及反应,就被扇倒在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眼冒金星地半天爬不起来,更别提开口叫丫鬟进来赶人了。
    “姐姐,你这张臭嘴也该洗洗了。”向菱收起以往温和的笑容,脸上冷冰冰的,宛如盯着一个死物般。
    刁夫人被向菱这一巴掌打得不轻,半边脸牙齿都有些松动了,却仍不肯示弱,仰起头嘴硬地讥讽道:“你这贱人,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不打算再继续装下去了?你有种就在这打死我,否则你就永远是个妾!”
    “呵,姐姐你不要当我不敢。”向菱自顾自坐了下来,俯视着地上的刁夫人,就像在看一只垂死的蝼蚁,“对了,你还记得太后吗?他老人家可还惦记着你呐。”
    “太后?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刁夫人惊愕道。
    向菱的这后半句话一下打断了她想要叫人进来帮忙的念头。
    “啊啊啊!好痛!!”
    刁夫人还没来得及从惊愕中联想到什么,突然就痛得满地打滚了起来。
    “你,你究竟,对我施了什么……妖法?”
    向菱勾了勾唇:“这可不是什么妖法,而是蛊虫,当初你接受尊主,也就是‘太后’庇护后,自愿服下的蛊虫。”
    顿时,刁夫人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回想起那时,“太后”在成为她的靠山前,让她吃下的一颗古怪药丸,她只当做是一种考验,想都没想就吞了下去,不料却是蛊虫这种阴毒诡异的东西。
    “太后”究竟是什么,宫里面不是说她过世了吗?而这向菱又是个什么身份?两者有什么联系?刁夫人越想越觉得恐惧。
    就这样,她咬牙忍受了对方用蛊虫折磨了好一阵,最后实在快昏厥前,才终于停了下来。
    “真是无趣。”向菱面无表情地停下了催动蛊虫对刁夫人的惩罚,“尊主让你带我进长公主府,你不用多问,照办就行。”
    她已经没心情继续再跟刁夫人玩这无聊的宅斗游戏了,决定把食心魔交给她的任务赶紧办完了事。
    ——
    有了刁夫人的协助,她们顺利进了长公主府,毕竟在名义上,刁夫人是正牌夫人,长公主名正言顺的儿媳妇,而向菱却只是个没名分的妾,在府里能作威作福,而到了外面谁都不认识她。
    认识刁夫人的门房给开了门,车夫留在外面,又拒绝了管家的陪同招待,在走进长公主后院的这条路上,竟只有刁夫人和向菱两个人。
    实在是长公主府太过荒芜,连个多余的下人都没有,能散的早散了。
    “你们人类真是善变,所谓的爱情也是虚构出来的东西吧。”见四下无人,向菱突然开口道,“我之前听说你和王君义是皇城里最情深意重最恩爱的一对夫妻,不顾世俗、身份上的巨大差距都要在一起,茶楼话本里天天传唱,现在不过才过了短短几年,我一出来随随便便就能把王君义的心给勾跑了,果然真爱什么的都是谎言吧,而你也不见得有多爱你的丈夫。”
    刁夫人愣了愣,她想起当年为了能顺利让他们成亲,武宣帝背地里帮了不少忙,其中就有包括让说书人编造和夸大他们相识相爱的故事情节,让皇城里一些多愁善感的公子小姐们大受打动,从而支持这场阶级不对等的婚姻,制造一些舆论压力。
    “这又干你什么事,左右他的心现在在你身上。”
    向菱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她才不稀罕一个善变的人类男人的心呢,要不是想着要体验一下人世间所谓的情爱,她直接混进长公主府不就行了,何必在这对夫妻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
    不过,也都怪她自己消息滞后,不过是在茶馆里听说书的胡诌了一段,就信以为真,在洞府养伤养了几年出来,这对原本为人传唱的恩爱夫妻早已经貌合神离。
    第116章
    大长公主是整个大雷朝历史以来, 存在感最强,掌握过最多权势的公主, 同样也是位明艳耀眼的大美人,即使是疯了,鬓角染上了青丝,也依旧如夕阳里的牡丹般绝色倾城,半点不掩其风华。
    而现在,这朵大雷朝曾经最明艳夺目的牡丹,胸口正插着一支锋利的匕首, 缓缓倒了下去。
    匕首另一端刚刚松开的那双手, 却是来自她的儿媳妇刁夫人。
    刁夫人看着倒在地上的长公主眼中满是绝望和崩溃:“……不,我不是有意的,我这都是被逼的, 是妖怪蛊惑的……”
    旁边一只怪模怪样的白嘴大鸟嘶哑地嘎嘎大笑:“谁逼你了?我可一个字都没叫你杀了她!”
    时间回到片刻前,刁夫人带着向菱进了长公主的卧房,并屏退了常年照顾长公主的老嬷嬷和贴身丫鬟,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三人,长公主疯疯癫癫,旁若无人地玩着两个旧娃娃。
    刁夫人拧了拧手里的帕子, 焦灼不安地看着向菱:“你让我带你来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向菱却对她诡魅一笑, 恶作剧般将手伸向自己的脑后, 动作轻缓地犹如指尖舞蹈般, 一点点掀起这身皮囊, 最后竟活生生脱下了一张人皮,而人皮里面钻出来的却是一只模样怪异,带着尖长白喙的大鸟。
    原来,真正的向菱小姐早在地处山林的土匪窝里,就被额禽看上后杀死,并顺利剥皮毁尸取而代之,其后,便是它为了达成目的,利用向菱小姐的身份,设计与王君义同时坠崖,孤男寡“女”独处数日,最后成功当了对方名义上的小妾,实际两人每次圆房时,它都对王君义施展了幻术,蒙混过关。
    刁夫人看着眼前这恐惧到极致的一幕,吓得连尖叫声都堵在嗓子眼里,腿软地瞬间瘫倒在地。
    怪鸟除了森白的长喙,额上还长了块眼睛似的白斑,被它注视着时,忍不住会打心底里感到一股森然寒意,它先随意地将向菱小姐的皮囊丢在地上,又用戏谑的目光看了看刁夫人,再看了眼长公主,发出桀桀怪笑声。
    这只怪鸟名为额禽,是一种罕见的上古凶兽,性格狡诈残暴,实力却属于最弱的那一挂,正是因为如此,它又低调行事,才躲过了天道的刑罚,存活到了今日。
    在发现昔日的那些大佬们一个个陨落的陨落,避世的避世,世间已经完全被数量庞大而又弱小的人类所占领后,自由且身上没有任何约束的额禽既是得意,又对人类充满了嫉恨和恶意。
    于是,它混进人类社会,不断做出虐杀无辜凡人,甚至屠村的恶事,但它在虐杀过程中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不论过程怎样血腥残暴,都似乎不能令它得到满足,而且人类也不是只会躲着不反抗的,在屠村一事后,邻村的人们因为恐惧,向一位独自修行的过路高僧求助,高僧自然义不容辞地前去捉拿额禽。
    在打斗过程中,意识到高僧的道行并不比自己弱后,谨慎的额禽便急忙负伤逃跑,果然作为一只弱鸡,就算是山中无老虎,也轮不到它称大王。
    再后来,被高僧打击得焉头焉脑的额禽就遇到了食心魔,食心魔教授了它一种杀人剥皮,并以此伪装成人的术法,可以让它成功混迹在人类社会中,不易被察觉。
    就这样,额禽的恶趣味得以满足,它享受着这种将弱小人类玩弄于鼓掌的感觉,而且一旦它杀的人数多了,人们察觉到是有妖魔作祟,等反应过来时,它早已经逃之夭夭了,根本摸不到它一根尾巴毛,将风险降到了最低。
    作为交换,额禽将它杀的每一个人的人心收集起来,送给食心魔享用,同时,在对方需要且不侵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听候对方差遣,相当于受对方雇佣的一个打手。
    正因此如,这些年来,天下各处都曾发生过食心魔掏心之事,人们便默认为食心魔行踪不定,且数量不止一个,传言中也就愈发讳莫如深。
    “妖,妖怪……”
    瘫倒在地的刁夫人惊恐无比,满脑子空白,而长公主却他们视而不见,只专注于手里的旧娃娃,痴痴癫癫地重复念着:“一个是宝宝,一个是娘亲,娘亲最喜欢宝宝……”
    “桀桀,我身上这件皮囊用了这么久,已经出现了腐烂,现在我想换一件,你说,应该怎么办吧?”额禽阴阳怪气地冲刁夫人狞笑。
    刁夫人浑身冷汗直冒,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虽然吓到不能动弹,却几乎在一瞬之间就明白了额禽这句话的含义。
    它要在自己和长公主之间选一个,来做自己新的皮囊。
    刁夫人不想死,强烈的求生欲一下涌上心头,她眼中顿时划过一道阴狠,等回过神来,她已经握着她随身携带的那把匕首捅进了长公主的胸口。
    “桀桀桀桀,你干的很好,作为奖励我就饶你一命。”额禽嬉笑着对刁夫人说道,眼中却闪过它每次将目标人类玩弄于鼓掌时不怀好意的目光。
    不敢抬头直视额禽的刁夫人对此全无知晓,下意识松了口气,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这时的她还不知道,有时候活着反而会比痛快死去煎熬地多。
    察觉长公主已经完全咽气后,额禽这才蹦跶着从桌上跳下来,嫌弃地用爪子拨开尸体手中紧紧握着临死前都不肯放开的两个旧布娃娃,然后拔掉她胸口的匕首,将其翻转过来,沿着背部的脊椎一条直线啄开,将一整张人皮完美剥离。
    接着,它再施展食心魔教授它的术法,钻进这具新鲜的皮囊内,等它站起来时,已经与活着的长公主看上去一般无二了。
    而真正的长公主就这样悄然死去了。
    长公主是帝王之女,而且是曾有机会登上王位成为一代女皇的人,自然具有一定龙气,先皇在位时,她身上的龙气甚至与武宣帝不相上下,她也有野心,但做事却还是不够狠,因为顾念着和武宣帝之间的姐弟亲情,很多步都留了情,有些当断不断,一开始还不愿意算计她这个弟弟,直到对方上位,又心有不甘,企图谋反,但却已经错失了先机,一步错步步错。
    等她被逐渐强大起来的武宣帝宣旨禁足公主府,终生不得踏出一步时,身上的龙气已经所剩无几了。
    尽管如此,那一缕微薄的龙气依旧保护着她,不被寻常妖魔近身,如果额禽硬要亲自动手杀她,必然会引起天道的注意,下一刻就被灭到渣渣都不剩,所以它才采用了这么迂回的方式,诱导刁夫人来杀了她的婆婆。
    这件事让同为人类的刁夫人来做,就没什么问题了。
    额禽一没有直言胁迫她杀人,二没有用法术迷惑她,可以说刁夫人杀死自己婆婆这件事跟额禽一点关系都没有,至少天道眼中是这么判定的,但凡刁夫人不那么自私一点,宁愿自己死都不肯杀长公主,又或者胆怯一些,不敢动手杀人,额禽的预谋都将无法实现。
    这时,房间的地上就剩下一具失去皮肤的人形血肉,额禽先掏出了长公主的心脏,又捡起刚脱下的向菱小姐的那具皮囊套了上去,施法过后皮囊和血肉完美融合,就像一具普通被杀的尸体,瞧不出半点妖怪作祟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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