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昏昏沉沉的睡了醒,醒了睡,不知道过了多久,触目只有一片黑暗,她饿到了极限,胃里开始腐蚀般的灼痛,脑袋却格外的清明,这种没有任何纷扰的环境下,她终于把一切都想得通透,过往的种种,是自欺欺人也好,自作多情也罢,一幕幕,一篇篇,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此时重新在她脑海里清晰的闪过,她苦笑着,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在肉体和心灵受到沉痛打击时,她才不得不承认那个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残忍事实。
    白笙安,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苏瑶在黑暗的地下室里度日如年般的煎熬着,但是外面的世界,才只过去了两天的时间。
    这两天,白笙安一直忙的焦头烂额,起初,是尚绪之打电话让他去b市一趟,说是发现了那个标识的线索,他原本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等去了才发现,这次还真让尚绪之逮住了那个变态的把柄。
    线索是在一个废弃待拆的大楼里,白笙安皱眉跟着尚绪之上了楼,语气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你也真够有本事,这种地方也找得到。”
    两人上了楼,白笙安看着地上已经接近腐坏的死尸,嘴角笑意浓厚:“遇到这种情况你不报警,找我过来干嘛?”
    “老大,你以为我不懂得报警?这可是b市,不是你的片区,你觉得要是报了警,还有你插手的余地吗?我也是掘地三尺,打通了所有人脉才找到的线索,你好好利用。他掌心也有那个标识,应该和你要找的人有关联。”
    案发现场没有经过任何设计,仓促的近乎直白,死者随身携带的包,凶手使用的凶器,统统明目张胆的散落在现场,说明这个人的死和模仿作案无关,大概是因为其他原因,被仓促的处决,亦或是,那个幕后的变态,终于受不了细水长流的方式,准备和他正面对抗了。
    白笙安仔细的查看了尸体的情况,因为没有刑侦人员和痕检科的配合,他一个人调查案发现场还是颇为吃力,尚绪之翘着一双长腿在窗口上坐着,没有玻璃和窗框的窗户,像极了被掏了眼珠子的眼球,空洞洞的,这样诡异的质感,她很喜欢,她看着那个聚精会神的男人,心中想着,他就应该是和死尸为伍的,也就只能和她这样的黑寡妇一样的女人在一起,他怎么能看上苏瑶那样纯良无害的小绵羊?
    这次的调查,白笙安用了整整五个小时,因为工具的匮乏,所以采证变得无比艰难,不过好在对象是白笙安,倒也算不得棘手,反正,就她而言,她至今还没发现能威胁到白笙安的东西。
    “初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一周前,死因是被利器割断颈动脉导致的大出血,凶器虽然遗留在现场,但是刀柄上只留下了一些规律的条形纹路,凶手应该是戴着手套作案,所以提取指纹是不现实的,凶手把死者的包遗留在现场,是因为行动比较仓促,没有太充足的时间供他逐一销毁现场的物证,因此,他只拿走了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一些物品,比如说身份证或者驾驶证。剩余的东西就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对案件侦破没有一点帮助。”
    尚绪之被他说的大喘气,从窗台上跳下来,憋着一口气看着他:“合着你看了五六个小时就看出这么点来?他可是唯一一起发生在a市之外的掌心带标识的凶杀案,你这么三言两语的捎带过去,合适吗?”
    “你找个人报案,我们先走。”白笙安抬步往外走,尚绪之一脸的茫然,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跟着他离开了。
    两人开车上了高速,白笙安才有时间和她解释:“凶手虽然抹去了现场的关键证据,但是因为作案时间紧张,清理现场的时候比较仓促,因此,很多细节他完全没有顾及到。比如说,他虽然没有在凶器上留下指纹,但是留下凶器,本身就是一个致命的错误。那把刀的刀身上有几条并不明显的划痕,说明刀应该使用过一段时间,刀柄的尾部有一个直径不足两毫米的c型痕迹,凶手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是据我所知,这个标记是一家管制刀具生产公司的商标,这个公司的全称是creationary,外界一般称ct公司,但是光有这一点并不能判断凶手是哪里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细节是,刀柄的材料是g10做的,g10是一种玻璃纤维和树脂碾压的复合材料,通常情况下是单色的,但是凶手所用的这把刀的刀柄,是有蓝色和黑色这两种复合色,因此,符合ct公司生产,g10刀柄材料,复合色这三个条件的,只有ct公司在a市的分公司。所以说,凶手即便不是a市人,也一定是在a市活动。”
    尚绪之没有听过他推断案子,这会儿听着他逻辑缜密,思维敏锐的分析,脑容量远远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一边惊艳他超乎常人的大脑,一边拼命的消化这些信息。
    “当然,光有这些也无法追踪到凶手的踪迹,我刚才也提到了,凶器很明显是使用过的,凶手是跨市作案,最好的方法是就地取材,来行凶的地方购买凶器,但是凶手害怕买管制刀具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所以并没有选择这种常规方式,但就是因为他的自作聪明,才留下了把柄。试想,什么情况下才允许一个人堂而皇之的把管制刀具带在身上?”
    白笙安回头看着尚绪之,狭长的眼睛微微的眯起,内里精光乍现,透着狂妄的得意,像是蓄势待发的野兽,浑身上下透着即将把对方啖血食肉的亢奋,尚绪之的心口莫名的停滞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声音不自觉的高高扬起:“高速?凶手是自己开车来的这里!”
    “所以说,只要调查一周以前曾经从a市上高速到过这和曾经购买刀具的记录,掌心的标识,还有论坛成员信息,大致就能筛选出来。”
    他们赶回a市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六点,白笙安没有片刻停歇,立刻吩咐孟凯文展开调查,孟凯文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手脚麻利的进行筛查。
    白笙安找到的线索一击致命,几乎没用几个小时就锁定了凶手,凶手名叫戚童,25岁,没什么固定职业,基本上属于无业游民,家是s市的,但是目前在a市独居,这个戚童在现实生活中虽然没什么作为,在论坛里却是个仅次于吴旭的显眼存在,很多案子他也会参与策划实施,混得很是风生水起。
    暮色四合,天色渐晚,屋外的黑暗无边无际的把一切都吞噬殆尽,白笙安揉了揉眉心,心里无端的觉得惴惴不安,他凝神看了一眼窗外,那漆黑的一片里,似乎有什么不安定的因素莫名的牵扯着他的心。
    “白先生,我问过梁静了,她说这个戚童确实是他们论坛里的骨干级人物,除了没见过幕后老大的面以外,身份地位和吴旭不相上下,手里的案子也不在少数,这应该是唯一一个有价值的嫌疑人了。”
    白笙安的思绪被打断,心底迅速的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波澜不曾出现,他低叹一声,把不相干的情绪驱逐出去,低声道:“走,去戚童家里看一看。”
    “现在?你不是说人是七天前死的吗?这会儿他早就跑路了吧?”
    “这只限于一般情况,但是这个戚童是属于这个所谓ibb组织的,这个组织的幕后黑手主要是为了针对我,他命令戚童杀人,极有可能是在明目张胆的挑衅我,他既然已经下了战书,是不可能就此罢手的。”
    白笙安虽然平素就不苟言笑,身上欠缺了些常人该有的温度,但是相处的久了,孟凯文也清楚,他大多数时候只是冷淡,并不阴森,而这会儿看着,他眼底阴翳一片,远不似以往那样只有单纯的寒意,孟凯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想着,这个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白笙安一般是无暇顾及这些闲杂琐事的,不过要是真正激怒了他,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他们连夜赶往戚童的家,说是家,其实就是一间火柴盒一样的出租屋,躲在尘世喧嚣中,渐渐染上了烟火气息,看着倒也像那么一回事。
    他们不敢折腾出大动静,孟凯文手脚利落的撬开了锁,在白笙安意味不明的注视下磕磕巴巴的解释:“你别这么看我,我可没干什么非法的勾当,这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记得把门关好。”白笙安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转身进了屋子。
    屋内的情况乍看并没有什么异常,独居男人留下特有的混乱痕迹,处处透着凌乱腐败的气息,所有的物品都以一种张扬的姿态刺激着人的视网膜,白笙安皱了皱眉,脚尖从一团粘着不明液体的纸团上挪开,一只手轻轻地掩了口鼻,声音闷闷的:“先不要动这些东西,找找有没有比较醒目的线索。”
    “醒目的?凶手把屋子弄得这么乱不就是为了掩盖线索吗。”孟凯文光顾着说话,一脚踏进一只歪倒的泡面桶里,跟踩着弹簧似的,弹跳起来,低低的咒骂了一声。
    “这些痕迹都不是刻意弄出来的,这就是凶手平时的生活状态,他作案的动机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而不是为了逃避法律制裁,所以线索不会刻意藏的很隐蔽,应该就在比较显眼的位置。他的房间是一居室,几乎没什么视野盲区,但是屋子里从床上到地板都堆满了东西,会引起视觉疲劳,不是理想的位置,所以,他一定会把线索放在第一眼就能瞧见的地方……”
    白笙安顿了一下,目光在屋子里逡巡了一圈,之后嘴角轻扬,伸出手指点了点对面墙壁上的一副油画:“比如说,那副画的后面。”
    孟凯文只顾听他推理,傻愣愣的样子像只呆头鹅,白笙安收回手指,看了看污迹斑斑,毫无落脚之处的地板,眼风冲他切过来:“你过去看看。”
    “啊?哦!好好好,我过去看!”孟凯文这才反应过来,一迭声的应着,艰难的穿越那堆垃圾靠近了墙上的画,小心翼翼的掀开后,他就乐了:“白先生,还真有!墙上写了一句话,‘那个人将会消失在罪恶和光明的边缘’,哎呀!真矫情……”
    白笙安漫不经心的接了一句:“那是我小说里的一句话,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孟凯文干笑一声,扭头面壁思过:“除了这句话,还有一个……一个女人?”他自己都不确定如何描述,墙壁上粗糙的画着一个女人前凸后翘的轮廓,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线索。
    白笙安无奈的用指节磕了磕自己的额角,恨铁不成钢的回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魅色酒吧的标志,一个拟人化的s,因为那句话在我书中的出处是罪犯回到最初杀人的地点自杀了,寓意就是善与恶其实就是一个极端的轮回,他在黑暗与光明之间挣扎徘徊,最后彻底湮灭,无迹可寻。凶手用这两点暗示我们,真正的线索应该是魅色酒吧。”
    孟凯文总算是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就是回到最初的起点,一开始杀害陆岚的地方?”
    白笙安没有回话,眉心紧了紧,已经迫不及待的折身离开了,孟凯文深一脚浅一脚的横穿垃圾堆出来,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他甫一靠近,白笙安就一脸嫌弃的微微侧了侧身,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裤上的不明污渍,格外委屈,他也是无私奉献啊!
    两人一口气都没喘,又火速赶到早已被查封的魅色酒吧。
    孟凯文伸手扯了封条,一边扯一边嘟囔:“跟着你我迟早饭碗不保,又是撬门,又是拆封条。”
    酒吧的门吱吱呀呀的打开,白笙安从推开的缝里侧身进去,目光丝毫没落在他身上,语气格外的不讨喜:“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没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胁迫你。”
    孟凯文心口一滞,他可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两人进了酒吧,孟凯文按亮了大厅的灯,仔细的环顾四周,这个酒吧少说也有几千平,和戚童的那个垃圾场不一样,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所以孟凯文负责楼下,白笙安负责楼上,两人分工合作,仔细的排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大概过了两三个小时,天都蒙蒙亮了,孟凯文也没在楼下找到什么线索,倒是白笙安站在楼梯拐角处,远远地冲他招了招手,他也没时间思考所谓分头行动的必要性,抛下自己这的烂摊子,麻溜的跑上楼了。
    刚一上楼,他就在黑暗里瞧见了白笙安那双幽深晶亮的眼睛,里头透着诡异的兴奋,吓得他心口凉了一下:“怎……怎么了,你发现什么线索了?”
    “跟我来。”白笙安的声调上扬,透着并不多见的轻快。
    楼上没有开灯,黑灯瞎火的一片,孟凯文还没适应这黑暗,走的踉踉跄跄,反观前面带路的白笙安,整个人融入这黑暗里,如鱼得水般的自然,步伐笃定稳健,身形轻快,他在心中喟叹,白先生始终是异于常人的,鬼魅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白笙安把他带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面镜子跟前,伸出白净的指尖叩了叩镜面,孟凯文看着镜面里倒映出的影子,惨白的脸,闪着兴奋光芒的眼,还有高高扬起的嘴角,他莫名的觉得惶恐,心里想着,怕是这样的案子遇上这样的氛围,更能激发白先生心底那种阴森的亢奋。
    他没见过白笙安这样诡异的兴奋,兴许以往那些小打小闹的案子,还不足以让他真正的激情澎湃。
    见他愣着,白笙安伸出指尖抵着镜面,“这里面……肯定有好东西!”
    孟凯文这才从他身上阴冷诡谲的气场中回过神来,恍然大悟道:“正常的镜子,手指和镜子中的影像之间是有一点距离的,但是特制的单面镜并没有,这镜子后面可不单纯是堵墙。”
    “回答的不错。”说完,还没等孟凯文反应,白笙安已经一拳砸破了那面镜子,镜面破碎的声音尖锐刺耳,飞扬的碎片上折射出无数张白笙安张狂的笑脸,和着飞溅的血珠扑面而来,他的手背血流不止,他却毫不在意。孟凯文吞了吞口水,一言不发的跟着他从镜面的豁口进入了里头的密室。
    密室里有一盏昏黄的灯,光线不算充足,但是足够看清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密室,孟凯文还没来得及打量周遭的布置,就被扑面而来的腐尸味呛的几欲作呕,他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脚下躺着的尸体,因为死亡时间较长,密室温度比较高,尸体已经到了流脓长蛆的程度,黄绿色的粘稠尸液散发着阵阵恶臭,蛆虫在尸体的眼珠,鼻腔,口腔等孔道里密密麻麻的蠕动着,尸体早已面目全非,看不出人形了。
    他虽然见多了比这还恶心的死亡现场,但是对于这样的场景还是做不到泰然处之,倒是白笙安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遍地都是让人恶心作呕的尸液,他却熟视无睹,跟随着他的步伐,孟凯文才看清了密室里的布置。
    正对他们的墙壁上挂了一面镜子,镜面遍布脏污,染满血迹,镜子上有一行比较明显的血红的字,字下方有竖向的流淌痕迹,透着血腥味,应该是用血液写的,因为字迹不清晰,加上镜面模糊,他只能大致分辨出“in55!w!”。
    这行字看着很奇怪,英文字母、数字和符号掺杂在一起,孟凯文盯着瞧了半天,也看不出写的人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正愣着,白笙安突然凑到他面前,嘴角挂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唇齿间都透着轻蔑:“那个变态终于坐不住,开始公然挑战我了。相比于他想不想我,我倒是很想他,他欠我的债,我可得一笔笔的讨回来。”
    白笙安转而寻找其他线索,孟凯文经他这么一指点,终于反应过来,那行字应该是有间隔的,像这样“in55!w!”,倒过来看的话,就是“imissu!”。
    对于白笙安敏锐的洞察力和缜密的逻辑思维,他早已经被惊艳了无数次,这会儿脑子里只是想着他嘴角上扬成一个诡异的角度然后骂别人变态。
    其实,就现在而言,你俩……半斤八两啊!
    除了那面镜子上显而易见的暗示,密室里就再没什么太明显的线索,正对镜子的那面墙上挂着一个破旧的钟表,早已经不走了,堪堪的指向02:55,钟表下方用血迹写了一组歪歪扭扭的数字,2015,虽然字迹潦草,痕迹斑驳,字体却是规规矩矩的火柴棍,像是电子表上显示的数字,方方正正,一笔一划。
    但同样,他没有观察出有什么意义。
    白笙安依旧仔仔细细的检查这密室,像是发现了猎物的捕食者,那种弑杀掳掠的气息从眼底释放出来,带着森然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孟凯文乖乖的靠墙站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渐渐觉得倦怠无聊,但是白笙安依旧不见一丝疲态,神经高度紧绷,像是机器一般全然不知疲倦。
    他不开口,孟凯文也不敢做声,只是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吓了他一跳,他看了一眼屏幕,是个陌生号,便随手挂断,哪知道挂断没多久,电话就又打了过来,他生怕惊扰到白先生自己小命不保,于是,从那个豁口爬出去,低声的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格外陌生,说出的话却让孟凯文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动弹不得。
    对方说:“孟警官,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白先生,苏瑶被绑架了。”
    他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白笙安向来是把案子看的比命都重要,而且这极有可能是唯一一次和那个幕后变态正面交锋的时候,他既然放着大饵等着他们来咬,不会傻到给他们提供第二块肥肉,如果这次没有找到关键线索,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能不能把这个毒瘤连根拔了,就看这唯一一次的机会,但偏偏……苏瑶出了事。
    前有狼后有虎,无论选择哪一头,对于白笙安来说,那都是活生生的剜一块肉,他不敢贸然做决定,赶紧爬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白笙安。
    他依旧保持着贴在墙上的姿势,置若罔闻,孟凯文忐忑的揣测着,他这是……做了决定了?
    “你放心,我立刻派人去调查,苏瑶平时没什么仇家,如果对方是冲着你来的,一时半会儿不会威胁到她,我们还有时间!”
    他正要走,白笙安慢慢从墙壁上爬起来,拍了拍手心的土,声音喑哑,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倒希望,不是冲着我来的。”
    白笙安抬步往外走,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孟凯文不经意间看到了他眼底的凄惶,像是岩浆进了寒冰,冒着避之不及的寒气。
    那种极端的反差让他心口沉了沉,似乎,他把苏瑶在白笙安心中的地位,想得太低了。
    【第七章】
    白笙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选择救苏瑶,这一点让孟凯文始料未及,因此,直到回了局里,他都回不过神来,其实,即便苏瑶被绑架了,也不会立即出事的,对方知道苏瑶是个很重要的筹码,怎么可能会随意动手?倒是那个变态留下的线索稍纵即逝,不抓紧时间处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孟凯文抓心挠肝的难受,就因为苏瑶并不会伤及她性命的被绑架事件,白笙安就放弃了拔掉这个毒瘤的唯一机会,怎么想,都不太理智。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陆霖已经在大厅候着了,见白笙安回来,他忙不迭的迎上去,把手机里的短信递给白笙安看,他从来没想过苏瑶会卷入危险之中,他甚至不知道她会受什么样的苦,担心和无助溢满他的胸腔,让他连说话都透着苦涩:“她从来不会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她是个很乖的女孩,每次出门都会和家人打招呼,她在本地的朋友我都问过了,都没见过她,她在外地没朋友,手机打不通,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了近两天,我不相信她所谓的去找朋友玩。我亲自问了人,调了监控,发现她是前天去了律所之后就消失了,有人看见说有个瘦瘦小小的姑娘背着一个比较高挑的女孩开车离开了,当时还有人好奇地问了一句,但是那个瘦小的女孩说是带人去看病,大家都认识她,说她叫什么贝来着,所以没在意。可是我查了所有医院的就诊记录,根本就没有苏瑶的信息,她一定是被这个叫什么贝的人给绑架了。”
    陆霖说的着急,说到最后他心口难受,语气带了丝哽咽,白笙安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他提到律所和什么贝时,瞳孔骤然收紧,握着手机的指尖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苍白的颜色,手机屏幕骤然迸裂。
    “我……知道了。”过了很久,白笙安才从齿间轻轻地吐出一句话,声调轻浅的似乎被抽尽了全部力气。
    陆霖一听,当下急红了眼,他像是发狂的野兽一般冲上去一把扯住白笙安的衣领,怒不可遏的嘶吼:“你知道了?你他妈知道个屁!苏瑶说什么你都是知道了,她为了你噩梦连连,你有没有问过她一句话?她为了你被罗雅雅绑架,你有没有安慰过她?她为了你活生生的被割烂了手心,又割烂了虎口,你他妈说知道了,然后呢?压根不知道她那是新伤还是旧伤!苏瑶喜欢你,所以我给你留了最大的尊重,但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她不介意,不矫情,只是因为她性格温顺善良,不是因为她不在乎!”
    白笙安的眼底没什么波动,他轻轻地扯住陆霖的手,把他推的踉跄在地,之后微微俯身,用他惯常轻蔑的眼光俯视着地上狼狈的人,言辞讥诮讽刺:“觉得我的行为让你唾弃是吗?如果你觉得你的感情足够伟大,现在又何必在我面前摇尾乞怜。既然你爱她,那就要有护她周全的本事,何苦来求我这无情无义的。”
    他抬步往外走,陆霖气的肺泡都要炸了,他脸红脖子粗的吼道:“白笙安,你不要觉得你有多大本事,就在这儿讽刺我!我自然有保护她的能力,因为我永远不会亲手把她推进火坑。你摸着良心问一问,苏瑶受的这些伤害,哪次没有你的推波助澜?”
    白笙安的背影僵了一下,但是脚步未停,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
    见白笙安上楼,孟凯文才敢喘口气,把地上的陆霖拉起来:“行了行了,救苏瑶要紧,你和白先生置什么气,他这样的人物你惹得起吗?赶紧起来,想办法救人是正事!”
    陆霖这会儿才开始后怕,想起白笙安那阴恻恻的眼神有些腿软,但依旧嘴硬:“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苏瑶跟着他吃了那么多苦,还不兴别人给她伸冤了?”
    “行行行,我都知道,我也不是个眼瞎的,救人要紧。你就不能有点求人办事的态度?属螃蟹的啊,这么横!”
    白笙安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些口舌之争上,他吩咐孟凯文搜查戚童的下落,自己则是和陆霖一起研究苏瑶被绑架的地方。
    这么折腾下来,已经接近晚上七点钟,时间每过去一分钟,陆霖的心就要多被煎烤一分钟,他看着白笙安气定神闲的坐着,心中越发的替苏瑶不值,她跟着他受了那么多的苦,除了次次寒心以外,半点温情都没讨到。
    大概又等了半小时,白笙安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抬步就往外走,陆霖知道他这是推理出来了,急忙跟着往外走,白笙安匆忙的下楼,拐弯的时候竟然踉跄的撞到了护栏上,他没有停顿继续步履仓促的下楼,陆霖看了一眼他从手肘处淌出来的血,心里隐隐觉得不舒服,但是他不愿意承认,白笙安是因为担心苏瑶才会如此失态。
    到了楼下,白笙安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孟凯文,给他打电话,他语气比白笙安还焦急,火烧火燎的告诉他:“白先生,戚童找到了,就按照你给的线索找的,他跟我说幕后黑手叫康黎,这个康黎托戚童给你带个话,那句话是‘今晚,你终将是我通向时间尽头的唯一方式’,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小说里的话,或者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寓意,我本来还想继续问,但是戚童已经自杀了,现在正在紧急送往医院抢救,靠他是没希望了。”
    打完电话,白笙安大脑飞快的运转,“通向时间尽头”是他以a市一座大桥为原型写的一起自杀式恐怖袭击,康黎既然给他这个暗示,极有可能是他准备在那座大桥上和自己彻底做个了断,时间就是今天晚上,但具体是什么时候,线索一定是在那个密室里。
    那个密室里除了“imissu”的线索外,就只剩下一个破旧的钟表,一组2015的数字还有一具尸体,尸体已经溃烂,不会藏有线索,那么线索一定在那个钟表和那组数字中间,钟表指向02:55,也就是两点五十五分,或者是十四点五十五分,如果是后者的话,显然这个时间点已经过了,所以不可能,但如果是前者的话,距离凌晨两点五十五分还有七个多小时,一来康黎不会善良到给他这么长的准备时间,二来,既然是自杀式的袭击,他不会选择车少人稀的凌晨两点钟,所以说,他选择的爆破时间绝不会这么简单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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