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想冲你发脾气”,盛明珠双手捧着他的脸,肚子越来越大,她这些日子的脾气有时候也不受自己控制,有时候就是像现在这样,一肚子的心酸,“你会怪我吗?”她看着他,眼睛里水润润的全都是光。
    瞧她这个模样管平哪还说的出一个怪字。
    “怎么会?”
    盛明珠鼻子皱了皱,“我知道的,我这些日子总欺负你,你心里怪我应该的。你说,我这些日子是不是很无理取闹,很让人心里厌烦。”管平自然是摇头,可盛明珠又眼巴巴掉着泪珠子,“我只想听句实话,我知道我这些日子很不好,你却如今连句实话都不跟我说——”
    管平想了想,还是道,“你如今怀着孕,又是盛暑的天儿,这么热,身子又重,脾气自然会有些不好。”
    没想到刚才还小鸟依人,看上去十分讲道理的盛明珠,顿时脸就变了,“好啊,你果然觉得我最近脾气不好——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马上要生产进一趟鬼门关是谁害的”说着又巴巴掉眼泪,最终的得出一个结论,“男人果真是都没有良心的!”
    没有良心的管平,呆若木鸡的站在她脚旁边。
    ——
    盛暑之日,天总比往常热许多。
    沈蓉的婚期是去岁过年时定下来的,人也是她自己个儿相看的,朝中一个小官,家中也算不上巨富。可沈蓉毕竟念书不小,便是瞧上了当时那个人,对她好,脾气也好,加之有表哥照看,日子过得也还美满。
    只不过唯一不好的就是,如今还没怀上孩子。
    沈蓉婆婆书香门第出身,性子倒是不错,但毕竟沈蓉年岁不小,自己儿子年岁也不小了,平日里有意无意也会念上两局,沈蓉在家里待不住,便会来盛明珠这里待着。沈蓉婆婆也不觉得儿媳整日里往娘家跑。
    毕竟定国侯如今权高位重,再加上侯夫人也怀孕了,让儿媳娶沾沾说不准很快也能怀上。
    这几日盛明珠也快要生了,沈蓉便在管府里头陪着,都是成了婚的妇人,两人也比从前有了更多的话题,总能聊到一起。
    “这些日子总觉得身子沉的厉害”,盛明珠躺在院里的摇椅上。从前大夫说,让生产前多走动走动,许多贵人家孕妇便总想着保养身体,可一直保养着,身子太柔到时没力气怎么撑得住那些个鬼门关。
    盛明珠每日总会总动上一个时辰,可这些日子身子太重,也实在是走不太动了。
    管平这日还没回来,盛明珠晒得有些热了,旁边金枝便让仆从拿了伞盖遮了起来,旁边沈蓉喝着冰水,盛明珠因为怀着孕,只能眼巴巴看着,一时又觉身上出了不少汗,便起身对着沈蓉道,“去屋内坐吧,这外头太热了。”
    沈蓉点了点头,又起身扶着盛明珠。
    两人便去了屋内。
    很快盛明珠又觉得小腹胀痛难忍,走了没几步到屋中,盛明珠脸色陡然变了,有一股拉扯一样的疼痛从小腹中传来,让她站都站不稳,只能慢慢依靠着门口的墙,腹部太大,也蹲不下去。沈蓉是个粗心的,先一步进了屋子,还未发现盛明珠的不对劲儿。
    还是后头给两人端着水的金枝往进走时,发现自家夫人不对。
    “夫人,怎么了?”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扶盛明珠。
    这一扶才发现,她整个额头都浸满了汗水,整个人敲上去汗岑岑的,又紧张道,“不是要生了吧?可太医说不是要等半月后,如今大人朝中没回来呢?”盛明珠如今疼的冷汗直冒,也站不起来,只哆嗦着唇,“去叫我娘来,去把我娘叫过来。”
    金枝忙点了点头,沈蓉这时候也发现了状况,连忙与金枝一起将盛明珠扶到床上躺着,又吩咐让太医稳婆赶紧赶过来,“还有,把侯爷也叫回来——”盛明珠抱着肚子,之前那一刻她还想着要不要叫管平回来。
    旁人家的夫人,尤其是高门夫人,没一个像她这样总孕期歪缠着丈夫。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欺负管平太过,可那又怎样,他就是她相公,若是她生产时,他不在,看不见她受的这份罪儿,日后想起来都觉得难受,金枝点了点头,又忙跑了出去。沈蓉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只在屋里头来回转圈圈。
    一会儿问盛明珠疼不疼,一会儿又安慰她没事没事儿的,片刻汗就出了一大片,好似如今生产的人是她一般。还好因着盛明珠快生产了,稳婆太医都被管平接回了管府,走也不过一会儿便到了。
    只不过她生的日子太突然,芸娘本说快到时便在管府等着,没想到这么突然。
    从盛府中道这儿毕竟要好些时间,等她到时,盛明珠都喊得嘶声力竭了。连忙进了屋里,又问稳婆怎么样,稳婆摇了摇头,“一指都没开呢,还早,只是这夫人太怕疼了,如今力气都好耗完了,怕是要等到下半夜,没什么力气了。”盛明珠额头一片可,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娘。
    芸娘摸着一旁的参汤,端着给她喝。
    盛明珠太疼了,摇了摇头,“喝不下。”
    “喝不下也得喝,不然怎么有力气生孩子”,女儿生产,芸娘心里头怎么能不紧张,如今这女人生产,可好比一道鬼门关,尤其她这么娇气,也担心,“从前总想让你早些生,好稳下来,如今你这般年纪,我却心疼的不行。”
    盛明珠咬着下颚,疼痛泛了上来,只能小口小口抿着参汤。
    ——
    管平白日处理事情,金枝虽是府中的人,可到底这里头闲人难进,也是好久之后才见到管平,匆匆忙忙说了盛明珠要生的事情,等再抬头时,自己侯爷已经没影儿了。
    连忙也跟着跑回了管府。
    管平心里也计算着自己妻子的生产时间,原本想着再早也要待月中了,没想到竟提前了这么久,又怕出什么意外。总之他越怕什么,脑子里就越能回想到什么,一时间又想起了之前在七王府看到的血腥场面。
    又想起江润言雪崩之后冷冰冰的双脚,一时之间只觉得胸口处被什么堵着,又想马上回到管府。
    行马速度再快,也需得半时辰才能到家。何况金枝来时与他不同,金枝坐马车来,更耽误会儿功夫,等管平到了家,天色已经全黑了。他如今什么章程也不知道,心里像被什么吊着似的,连忙往屋里头走。
    来来回回有丫鬟端着盆路过。
    盛明珠便拉住一个问,“夫人如何了?”
    这种场合见到侯爷本该行礼,可如今那边儿催得紧,丫鬟只虚虚行了礼,“稳婆和盛家太太正看着——说是要生了”说罢又连忙起身跑走。
    管平正在屋子外头,里头灯火通明,有女人撕喊的声音传了过来,一声声都好似声嘶力竭一般。里头又是含着疼,又是喊着不想生了。管平自然是着急上火,在外头踱步半天,里头门紧紧关着,不时就有声音传出来。
    刚才管平想进去,被外头丫鬟拦着,如今却怎么都撑不住。
    他心里急的冒火,直想闯进屋子,丫鬟却是不敢拦着他的,外头黄妈妈出来的,皱着眉头,这个以往和善的妈妈此刻便像个门神一样,冷冷挡着,又道,“侯爷啊,里头生孩子呢,您一个男人就别进去添乱了,省的出了岔子——”
    盛明珠孕期保养的好,胎位也正,如今生产安安顺顺,没什么问题。就怕出现什么岔子受什么惊吓变的不美了,黄妈妈自然是死命拦着想要进去的管平。本来还好好的,别他一进去,冷风一吹,或是什么的,反倒不好了。
    管平听黄妈妈说的,自然是更顾虑盛明珠的身体,不敢轻易进去,可听着里头一声比一声还大的喊声,脚步又不停的往里头的凑着,一时之间脑子都快炸开了,又有做不下来,只能在外头来来回回的走——还好这阵儿难碍的时间没有很久。
    很快便传来了婴儿的哭声,管平心里一松,正要往屋内榻。
    里头门开了,还隔着一道屏风,却还是有股浓重的血腥味。又有丫鬟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管平心里一惊,连忙拉着一个问道,“夫人如何了,夫人还好吗?”
    毕竟忙了一整夜,谁都累,管平又好像突然从窜出来一样,那丫鬟一惊,盆就反倒在地上,顿时满屋子便像是被血水淹了一样,丫鬟忙跪在地上求饶。里头芸娘听见外头的动作,又看着丫鬟和女婿,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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