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树听了明澈的话,早也如雷惊了的蛤蟆一样,无法反应,又见张云珠变了脸色,忙道:“姐姐你别听她的,我没有……”
    “她一个小孩子,难道、难道会冤枉你?”张云珠浑身发抖。
    原来张云珠如今膝下无子,这件事也是她的心病,只是芳树因为算是她的好友,两人相见了便屡屡安慰,所以张云珠只当她是个好人。
    如今听明澈一语道破天机,知道自己以为的闺中密友居然一直在自己背后捅刀子,张云珠如何不惊不怒。
    就在所有人被这种急转直下的剧情又都惊的无法反应的时候,明澈却转头看向琉璃,仍是一派烂漫地,竟拍掌说道:“母亲,不下蛋的鸡那岂不是公鸡?大公鸡都是很好看的,这也是说夫人好看的是不是?”
    张云珠脸上几乎滴血,一拂袖,转身往外而去。
    范芳树面如死灰,却也顾不得许多,忙追着张云珠去了。
    剩下众人面面相觑,琉璃生生咽了口唾沫,又怕明澈再说出什么古怪的来,便忙拦住明澈道:“好了好了,咱们不说了。你必然是听错了,也别去记这些话。”
    琉璃说着,忙转身对冯夫人道:“小孩子口没遮拦的,请夫人见谅。”
    冯夫人早就绿了脸,当着众人的面便强笑道:“小孩子听差了也是有的,不碍事,不碍事。”
    明澈却并没有再继续强调,只仍是一脸不解的样子而已。
    经过此事,琉璃也是半刻也不愿留下,忙带了明澈同温姨妈一块儿出府去了。
    ***
    在回去的车上,温姨妈搂着明澈,惊魂未定的,可想想当时的情形,又忍不住苦笑。
    思来想去,琉璃叮嘱明澈道:“以后听了这些胡话,可不要当作稀奇事在众人面前说出来了,免得惹祸。”
    明澈吐吐舌头,笑道:“母亲放心,我不会的。”这句却答应的像模像样,十分认真。
    温姨妈疼惜外孙女心切,怕她受惊,便忙笑道:“小孩子不懂事罢了,有什么打紧,要不怎么说童言无忌呢,我的好外孙女儿,咱们不怕。”
    明澈仰头看看温姨妈,又看看琉璃,便笑着把脸埋在温姨妈怀中。
    这晚上,琉璃就把今儿在范府里的事跟范垣说了。
    琉璃道:“以后可要好好再教教明澈了,这次幸而……没什么别的大事,以后倘若再口没遮拦地不知说了什么出去,岂不是要糟糕了。”
    范垣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却不回答。
    琉璃拉拉他的胳膊,道:“师兄,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我只怕明澈不听我的话,她最听你的话,好歹你多叮嘱叮嘱她。”
    明澈虽是个女孩子,却生得如男孩一样的脾气,又仗着琉璃慈软,所以平日难免顽劣,只有对范垣还有些惧怕之意。
    范垣才笑道:“听见了。我明儿就跟明澈说如何?”
    琉璃这才放心,她先前哄了明德睡着,又等了范垣大半宿,已经累了,说完后便枕着他的手臂安稳地睡了过去。
    范垣其实也有一件事要跟琉璃说,见她睡着了,反而不忍打扰,于是只也悄悄地倒头睡了。
    原来,朝上近来关于皇帝选妃的议论甚嚣尘上。
    毕竟从文帝开始,皇族的子嗣就甚是艰难,所以在先帝去后,因为皇帝太过年幼,甚至有许多大臣主张去请皇族偏枝的南安王,差点引发了一场朝野动荡。
    如今终于盼了皇帝长成,也时候该让皇家血脉开枝散叶,免除后顾之忧了。
    只是后宫妃嫔好说,唯有凤位属谁,才是最难办的。
    不管如何,这件事自然也得让琉璃知道。
    次日一早,琉璃还没有醒,范垣就悄悄地起身,来到旁边屋子里看望明澈。
    正明澈已经醒了,见了他,便叫道:“父亲!”爬起来,抱着范垣撒娇。
    范垣在她头上一抚:“什么时候醒了的?”
    明澈道:“才醒了。父亲你几时回来的?一定回来的很晚,怎么也不多睡会儿?”
    范垣笑道:“已经睡足了。”他望着明澈纯真的脸,终于问道:“对了明澈,昨儿在那府里……到底是怎么样呢?”
    明澈眼珠一转道:“没什么呀。”
    范垣看着她:“当真?”
    明澈才低下头去,小声嗫嚅道:“母亲一定都跟您说了,怎么还问我呢。”
    范垣道:“你娘只说你是信口乱说的。可父亲要听你说……真的是这样吗?”
    明澈抬头,却不敢跟范垣的目光相对,反心虚地又低下头去。
    半晌,明澈才小声道:“知道瞒不过您,可、可谁让她们先背地里嚼舌说母亲坏话的,而且我也没冤枉她,那些话就是她说的,我只是叫大家都知道而已。”
    范垣早有所料,闻言不禁一笑。
    明澈害怕他不高兴,忙又求道:“父亲,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范垣看了她半天:“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你娘。”
    明澈大为意外,范垣又道:“先前你不是说要学习武的么?我先叫苏师傅来教你两天,你若能撑得住吃苦,再说别的。”
    明澈何等聪明,范垣虽未说别的,她却已经知道,范垣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相反,这是在嘉奖她,可见她先前并未做错。
    明澈大喜,竟在褥子上向着范垣磕了个头:“多谢父亲!”
    正在此刻,琉璃睡眼惺忪地进门,见状怔怔问道:“一大早的,你们爷俩是在干什么?”
    明澈跳下地,跑到琉璃身边将她的腿抱住:“父亲终于答应许我习武啦。”
    琉璃大惊,才要提出异议,范垣也走过来,拢着她道:“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琉璃看看一脸满足的小家伙,又看看满面温柔的大的,末了只说:“我、我看你不在……”
    “我哪里不在,不是一直都在么。”范垣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琉璃红了脸:“别闹。”
    “我不看我不看。”明澈早识趣地捂住双眼走开了。
    第111章 温纯
    后几日,范垣终究得空把群臣上书要为皇帝选妃的事告诉了琉璃。
    其实琉璃这几日里也隐隐地听了些风声,只不过自己如今的身份特殊,这种事虽然上心,等闲却不好插嘴。
    琉璃就只问范垣道:“我也听人说……像是要立郑家的丫头为后?不知道真不真?”
    范垣道:“其实立谁为后,现在主要看皇上的意思。”
    郑家虽出过一个皇后,但毕竟结局不好。而且人人虽表面不敢多嘴,心里却依稀知晓,先皇太后之死,仿佛跟郑氏废后脱不了干系,所以当初废后死在普度殿后,郑家浩浩荡荡想要借机扳倒范垣,最后却在小皇帝那里碰了头,且吓出一身冷汗。
    幸而郑氏先前在宫里的时候,先入为主的引了郑家姊妹跟小皇帝认识,偏朱儆是一个念旧情的,且郑家姐妹里,尤其以郑佳慧最会知冷知热,体贴入微,朱儆念在同她是打小相识,且郑氏所作所为又跟她们不相干,因此对她也是格外青眼有加。
    若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此刻立郑氏为后的消息只怕不会传的这样轰轰烈烈。
    所以范垣说立谁为后,只看朱儆的意思。
    琉璃忖度说:“我也见过那郑家的姑娘两次,实在生得不错,看着也是娴静聪慧,竟是人见人爱,不过……”
    范垣道:“不过怎么样?”
    琉璃迟疑着说:“总觉着是个很有心机的。”
    范垣笑道:“孺子可教,没想到连你也看出来了。既然连你也能看出来,想必也瞒不住皇上。”
    琉璃有些不服:“怎么这样说?难道我就这样笨?我也是有几分眼力的。”
    范垣在她脸上揉了一把,道:“你这眼力时好时坏,不提也罢。”
    琉璃打开他的手,扭身道:“哼,谁比得上你聪明呢,在你面前,所有人都是傻子,我就更不消说了。”
    范垣忍笑拉她回来:“好好说着话,怎么又赌气起来了?罢了,师妹最聪明了,我都得甘拜下风,这样说好不好?”
    琉璃白他一眼:“有口无心,没有半分诚意。”
    范垣道:“你想要什么样的诚意?想要怎么样……我都依你,师妹说好不好呢?”
    琉璃原本也没怎么想过,只是听他语气轻轻的,不免瞥他一眼,对上他笑吟吟眼尾微挑的凤眸,脸上一红,便道:“我去看看明德醒了没有。”
    范垣握住她的手,轻轻地亲那手指,不肯放她。
    琉璃早红了脸:“喂!”
    正在这时候,却听到脚步声响,一名侍从来到门边儿上,垂着头道:“禀四爷,温大爷来了。”
    琉璃忙推开范垣,因自觉脸上红热出汗,见了养谦不免赧颜,便忙对范垣道:“我到里间去,你别跟哥哥说我在这里。”
    范垣笑道:“去吧。”
    琉璃见他眼中笑意流转,便轻轻啐了口,忙不迭地进里间去藏着了。
    ***
    且说范垣接了养谦进来,才落座,养谦便道:“妹妹可好?明澈明德都好?我才来,还没来得及去见他们。”
    范垣道:“请放心,他们都很好。”
    说话间范垣细看养谦,却见他有些精神恍惚似的,跟先前的宁静自若不大一样。
    范垣便知道养谦有事,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府里可都好么?”
    范垣且问,心里且暗自盘算:温姨妈前两天才来过,想必不会有什么不妥,让养谦这样举止失常的,难道是宣仪公主?
    养谦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范垣看他这样颠倒失常,更加笃定温家有事,此刻竟有些后悔让琉璃躲在里间了,叫她听见了岂不担忧?
    范垣试着问:“到底如何呢?”
    养谦抬头,目光相对的瞬间,眼底的恍惚之色才一闪消失,他道:“其实没什么,只是这两天,我原先在南边的一个朋友上京来了。”
    “哦。”范垣应了声,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对方是个薄有声名的南方才子,家中又有资产,并无功名,也没有科考之意,这次上京为的是见识京城风光,会会旧友之类,按理说不至于节外生枝。
    但偏偏症结就出在这个人身上。
    养谦顿了顿,才又说道:“先前我请他家里吃饭,喝了几杯酒,他、他跟我说起一件事……”
    范垣问道:“不知是何事?”
    养谦呆呆地看着范垣,眼前出现的,是昨日在府里设宴的场景。
    因养谦人品才学皆好,在南边的时候也颇有几个志趣相投的知交朋友,当初养谦落难的时候,还有人为他奔走过……虽然并没有奏效,可到底验证了他所交的并不只是酒肉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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