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齐爷都没再给我发来信息。力哥一直安慰我,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又过了几天,依然没有任何子获的消息。可我除了等待没有别的办法,度秒如年地熬着。
    这些天,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睡着了便开始做各种的梦。如果做的是好梦,我便鼓励自己这是一个好兆头,如果是噩梦,我便安慰自己梦都是反的。做梦现在已经成了我最大的慰藉,偶尔浅眠无梦,便无比心慌。
    我常常盯着地图看,猜测着子获现在在地球的那个角落。我对在我家周围出现的任何陌生面孔充满戒备,甚至看着推婴儿车的老太太也像是国内派来的便衣。我的已经严重地神经衰弱了,人也一天天地消瘦。我努力地吃很多甜食,希望能保持体重,我不想子获看到我的时候形销骨立,可是还是无法控制地瘦了下去。
    终于在子获失联后的第二十六天,齐爷那边有了消息。他找到了子获!
    “邢子获找到了,须尾,好好的,一块皮都没擦破。”这是齐爷的原话。
    “他在您身边吗?我能和他说几句话吗?”我心里太激动了,终于找到子获了!
    “他不在我身边。”
    “他在哪儿?您在哪儿找到他的?”我又问。
    “他现在很安,你不用知道他在哪儿,你也不能跟他通话,不要节外生枝。”
    我明白齐爷的意思,他是怕走漏风声。他能保住子获,一定费了很多心力,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不能再出一点纰漏。
    “爸爸,您告诉他,不要来找我,去找子瑜,或者找一个更安的地方躲起来。我可以等他,哪怕等一辈子都行,只要他好好的。”我要子获好好地活着,哪怕一辈子也见不到他,只要知道他好好的,我心里便安乐。
    “知道了。你也要好好的,等风头过去了,我和你妈妈去看你。”他的声音温和了很多。
    “好,你们多保重。”我说。
    挂了电话,我心里却不踏实,问力哥“你说,齐爷真的找到子获了吗?”
    “我相信齐爷不会骗您,如果要骗您,早就骗了,也不会让您焦虑这么多天。小姐,您放心吧,邢总安顿好后一定会找机会联系您的。”力哥笑着安慰我。
    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会怀疑,怀疑齐爷是骗我的,或许子获已经遭遇不测了。我不敢想,也不敢问,强迫自己相信齐爷的话。
    无论如何,我希望齐爷不是哄我开心,我希望子获真的是安的。
    然而,这样的怀疑并没有持续很久,半个月后,力哥便给我带来了消息,子获要来找我。
    “不能让他来,这里不安,他藏不住的!齐爷如果能让他逃出来,就送他去找子瑜,子瑜可以把他藏好。”天知道我有多么想念子获,可是我不能让他冒险。
    “这是邢总自己的意思,齐爷也没办法。”力哥的神色凝重。
    我心里思量着子获来了以后要怎么办,是见一面就让他离开,还是把他藏起来。正想跟力哥商量对策,却听他又说“小姐,我今天来也是跟您辞行的。”
    我心头一惊,忙问“你要到哪儿去?”
    他温和地一笑说“齐爷有些重要的事要我去办。”
    “什么时候走?”我问。
    “后天一早。”他说。
    “我去送你。”力哥送了我那么多次,我也想送他一次。
    “不用。齐爷派我去的地方,必须保密。”他笑着说。
    “今天天气不错,能陪我走走吗?”他又说。
    “好。”我和力哥认识八年了,他在悉尼陪了我六年,他就像我的亲人一样。现在他要离开我,我真的舍不得。
    我和他出了门,沿着静街慢慢地走着。开春了,路边的迎春、桃花和玉兰已经次第开放了。公园入口处便有一株高高地白玉兰,洁白的花儿含苞欲放,在枝头娇羞地打着朵儿。
    我想摘一朵下来,踮着脚也够不着,我看向力哥,他微微一笑。我以为他会伸手帮我把花儿摘下来,可他却一弯腰抱着我的腰腿,把我高高地举起,那朵花就在我的手边了。我一抬手把那花儿摘下,他随即便把我轻轻放下。
    “倩如小的时候喜欢摘树上的桑葚,她个子小够不着,我又不敢让她爬树,怕她摔了,就这么举着她。她总是把最黑最甜的桑葚塞到我嘴里。”力哥说着嘴角上扬,眸色温柔。
    我突然感觉我知道了些什么,便笑笑问“我和她真得很像吗?”
    “像!容貌上有六七分像,但性格却是极像。你笑起来很像她,哭起来也像。”他声音里带着难得一见地温柔。
    “你爱她?”我问。
    力哥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地笑,说“我,不敢。身份不同,年龄差距又太大。”
    力哥的年纪和子获相仿,而倩如和我年纪相仿,十几岁的年龄差距看上去是有些大,但只要彼此不介意,又有什么关系。至于身份的差距,再大还能比我和子获的差距大?
    “无论如何,你是爱她的。”我说。
    力哥没有回答,轻轻地,似对我说也似对他自己说“我二十岁不到就跟着齐爷,被安排保护倩如小姐,那时候她才七八岁大,还是个小姑娘。我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
    “后来齐爷送她去美国留学,也派我跟着照顾她。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爱上了那个小白脸儿,我不敢去阻止,我怕自己会说出不该说的话。直到她为了那个王八蛋自杀了。”他脸上的神情空洞木然,我不知道要有多大的悲痛才能让人生出那样的神情。
    “如果不是齐爷要活的,我真的想立刻活剐了他!我把他抓住,塞到木桶里,让他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每天只给他一口吃的,几口水喝,再把桶拴着丢到海里去漂上一个钟头,让他好好体会随时可能死的滋味。二十几天,他到齐爷面前的时候都没有人样了。”
    “后来,齐爷把他埋在倩如的墓旁。我又偷偷地把他挖了出来,他不配陪在倩如身边,只配喂狗。”力哥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冰冷而狠戾,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我静静看着他,他神情又慢慢变得哀戚,声音有些颤抖说“我没保护好倩如,我没照顾好她,都是我的错,我该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抚他,便默默地把手中的那朵玉兰花轻轻放在他手心,又握了握他的手。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了头,脸上又是和煦地微笑。“小姐,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不能有任何闪失,齐爷不能再受打击了。相信我,邢总最后一定会来和你白头到老的。”
    “我真的还能和子获在一起吗?”我问。
    “当然。你们还要在一起生很多孩子呢。”他依然温和地微笑。
    我突然心头一酸,落下泪来“力哥,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吗?子获来了以后,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和你商量,需要你帮忙。”
    他笑了笑,抬手轻轻地给我擦了擦眼泪说“齐爷要我去办的事儿很重要,我必须走。小姐您放心,邢总和齐爷一定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我抽泣着,抬眼看他。他突然伸手捧着我的脸,一边给我抹去眼泪,一边温柔地说“傻丫头,别哭,我最不喜欢看到你掉眼泪。只要你能开心幸福,我王成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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