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也不该跟他发脾气。
    言大夫有什么错呢。
    不过是怕我担心才什么都不说,我知道的,我明明都知道的。
    而言悔瞥下一眼,不过问:“娘子,我能进屋么?”
    这——该是硬扛着,不让进的,奈何视线正好对上了一瞬,微顿后,我没说能,也没说不能,不过抿着唇倒退了几步,然后转过身,径直走向了内间。
    后者松下一口气,跟过来前,倒还顺手关上了门。
    我坐在床沿上,一边扯着帷帐,一边盯着地上,逐渐落过来的影子。可言悔并没急着靠过来,反是隔着几臂的距离,突然顿足,立在我的正前方。
    “我悔过。”他有板有眼地开了口。
    这么自觉么。
    轻抬眸,我撑着气,顺口回:“你能有什么过。”又是否知道,我究竟在气什么。
    不料人竟答得麻利:“我不老实。”
    额?
    言大夫打量着我凝滞的神色,又紧接着道:“这样吧,我先去拿个搓衣板过来跪着,再老实交代,成不?”
    ……
    搓衣板是个什么鬼。
    禁不住地一笑,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逗的,而仅仅这么一笑,灰色的氛围顿时扭转。我摸着鼻子掩饰,言某人则看似一本正经地又追了一句:“我去拿喽?”
    有完没完。
    随手抓过枕头丢过去,我绷起脸道:“你,你可恶,之前让我发那什么誓,不准瞒你骗你,现在呢,却是你瞒着我。”
    “嗯,我可恶。”他抱住砸来的软绵绵,轻声应。
    “你个混蛋。”
    “嗯,我是。”他迈开步子,走了过来。
    “你,你还不老实。”泄愤般的碎碎念,可念着眼前人是言悔,寻常骂旁人的那些难听的话,自然对他讲不出,这绞尽脑汁下,也不过如此。
    而转眼间,那修长的身姿已蹲在了我前头,大掌且罩过来,握上了我的手,轻按在膝上,满满热意。
    言大夫倒心知我舍不得骂狠了他,听我捡着他说过的话来应付,更是暗暗好笑,面上却还收敛着同我说:“嗯,娘子教训的是。”
    要说他这迁就我的态度,实在太过良好,我低头看着他,忽而哑然,再开口,不过低声的一句:“我骂你呢,你怎么都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言悔仰着脑袋,微微一歪,瞧上去甚是乖巧,“你骂我,更或是打我呢,我就当你撒娇的。”
    完蛋。
    我只觉自己之前揣人的那一脚,若是论为撒娇,实在是罪孽深重了。
    擤着鼻子几分眼红,心里的烦闷悄然退散,我暗戳戳地回握住言大夫的手,一副忏悔样儿:“对不起,我有些无理取闹了。”
    言大夫不以为然,挑着眉问:“有吗,我怎么没觉出来。”
    我瘪着嘴应:“有的,万一我以后还这样,你会不会嫌弃我的。”
    “嗯,要不你再无理取闹一个,我感受一下先?”
    “啊?没有理由,我要怎么再闹一个。”
    言悔笑:“这不是不会无理取闹么?”
    我:“……”
    这真的是,非常的以理服人了。
    ……
    左右,我只觉自己真是好哄得紧,言悔亦是如此认为,不过,一码归一码,那有意瞒着我的事儿,终是糊弄不得。
    故而当某登徒子将我顺势推倒在床时,背上倒是又挨了我一掌。
    或是真当我撒娇了,言大夫也没气,不过压着我,也压着嗓子低沉地询了声:“怎么?”
    啧。
    这撩人的调子哟。
    肯定是故意的。
    强忍住尾巴骨尖儿上蹿动的酥麻意,我戳着人的胸膛,一字一句地质问:“说好的老实交代,没跪搓衣板,你就给忘了?”
    得。
    这坎儿算是过不去的。
    言悔无奈坐起,理着头绪,且琢磨着怎么同我讲,而我倒不知,这说下来,竟还是件火烧眉毛的事儿。
    今日早间。
    从未主动亲近的白佑义忽然往济世堂递了帖子,邀言悔午后过府,说是舅侄小叙,而入府后,前半截也确是舅慈侄孝的氛围,只这后来么,白佑义谈及皇位之争,倒是明里暗里地要拖言悔下水。
    奈何言大夫志不在此,又岂能为他所拨动。
    这下子,白佑义见唤不动言悔,居然直接撕破了脸面,还挑了言大夫狸猫换太子的实情,加以威胁,直将言悔给吓了一跳。
    可言大夫毕竟禁吓,他面上从容地将白佑义敷衍了一番,倒是要来了两日的时间考量是死是生。
    而这都论及了是生是死,自然非同小可。
    “你居然本打算瞒着我?”霎时又恼得一跃而起,我光着脚站在地上,浑然不觉冰冷。言悔却是瞧着泛凉,直皱着眉,将我一把捞回了怀里。
    同时,为了避免又一波的怒火殃及,这人还跟我耍起了无赖:“不管,反正我已经交代了。”
    “哼!”
    “好吧,为示惩戒,今晚我睡书房。”他伏下身,气息扑面且缭绕不止。
    “哦哟?”
    ☆、第277章 作歹人
    要知道,言大夫绝不是那般清心寡欲的人,闻言,我不过以为是逗趣,都懒得当真。
    泄了气偎在人怀里,又扯了些其它的烦心事,无外乎要牵及青黛。他一如既往地听着,没有过多的慰藉话,却仍是我最温暖的依靠。
    只是这依靠,之后却是毫不留恋地推门离开,去往了书房。
    我傻着眼盘坐在床上,委实意外。
    还真去睡书房了啊。
    挠着头一个后仰,我瘫在床上,方才记起言大夫提及的那桩事儿,可还没说完呢。这怪我也怪言悔,怎么一岔开就彻底跑了偏,好歹,那也算是件一失足就得坠入深渊的要事吧。
    啧。
    而此时细细琢磨来,方才多了些令人在意的地方。
    其实,白佑义会盯上仁王府,于此我并不惊奇,毕竟人野心大着呢,又怎会放弃手下的任何一颗棋子,且眼下,这人除了重权,身上又多了大笔横财,自然助长了心中欲望,一时按捺不住也是常情。只不过,我实在没能算到,他拿来相要挟的刀口,居然是直接挑明了言悔的假身份。
    可谓一击即中。
    但是,他既然能如此凌厉地摊开泛黄的一切,若不是王后娘亲亲口告诉他的,便是——当年旧事的亲历者,有他一个。
    可同王后娘亲相处的时日来看,她与我这舅舅的关系,竟还远不如同离分甚久的老白好,那么,又如何会将此等秘事告知给他,恐怕,确实是偏于后者。
    这可真是个大收获。
    毕竟之前情报处查了个底朝天,也都没能扯出白佑义来,而此时,算是误打误撞一戳破,可不就多了条线索。
    等等。
    柳夏乃是往锦官城查探旧事而亡,青黛则是于国舅府私库内对我施术,嗯,旧事,国舅府,兴许知情的白佑义。
    这般串联下来,要说诸事和白佑义没半点干系,还真是难信,可具体能有什么干系,想来到底一片模糊。
    烦闷地抱住头,论后话,果然,还是先等程妖寻到了青黛再说,唉,这又是一桩烦事,相较而言,连白佑义不怀好意地找上门来,似乎都不值一提。
    那什么威胁。
    左不过封口的功夫,无论是我腰间的百仞君,还是言大夫养在池子里的乱心之毒,可都能让他闭嘴,且这人满满当当的私库,今夜,便会叫我洗劫一空。
    哼,只等着哭吧。
    念此,心情总归舒畅了些,我四仰八叉地静躺了会儿,便困了觉,可惜没睡多久,就有小丫鬟前来叩门,说是王爷在书房里候着我,然问及何事,她却不知。
    打着哈欠,且朝窗外的浓郁夜色瞄过几眼,约莫算了算时辰,我晕晕乎乎地想,都这么晚了,不好好休息还来扰我,莫不是人还藏掖着什么,等着老实交代?
    随口打发了小姑娘,我穿好鞋,往地上跺了几脚,又套好外衫理了理,方才带着一脸的睡眠不足,踏出了门。
    ……
    接连好几个哈欠,直泛泪意的眼眶内,已然映上了灯火通明的书房。那门大开着,外间的陈设一览无余,却是不见人,该是在里头坐着的。
    摇晃着又往前一步,我察觉到些许动静,忽而皱眉,手且机警地覆上了腰间。
    转着溜黑的眼珠,继续迈进,待两脚前后地踏入屋内,书房门紧跟着被人猛地一关,我回身正要拔剑,却见某人正对着我,手则背到后头,将那门栓一紧。
    “你干嘛呢?”浑身一松,我没好气地盯住了人。
    言大夫朝我一打量,直撇着嘴角说:“娘子,你这不行啊,连为夫都识不得了?”
    还真好意思讲。
    叉着腰凑近人,我仰着脑袋一瞪:“屁,谁叫你鬼鬼祟祟地藏在门后头,故作歹人。”俨然不是素日里的言大夫作风。
    岂料话落,言大夫竟然还轻笑了声。
    再者。
    这本来就相近的距离,也因着他挪动的步子而更为贴近。我突然没什么底气地被人追着朝后退,偏还要扬着下巴问:“你作甚?”
    “你不是猜到了吗。”他顿了步,不过伸手抓过来,容不得我再退。
    “猜到什么?”
    人勾唇痞笑:“作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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