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伥奴大军还在十里外驻军,她叫来那些自愿帮忙的毛贼和猎户,几人穿了夜行衣趁着夜色跑去了伥奴营帐,从最边上的营帐开始杀人,最开始还是顺利的,接连杀了十几人之后,伥奴的巡逻小兵发现了,在顾归的长刀砍向他之前放出了信号。
    猛然被惊动的大军立刻整合起来,全面追捕顾归等人。几个人一齐跑进了附近的山头中,由猎户带着从山间小道逃进了山洞,喘着气坐了下来。
    夜陵的冬夜没有北元寒冷,可却是一种慢慢入侵身体的湿冷感,他们在等山洞外的伥奴兵离开的时候,方才身上出的热汗都化成了寒意,一点一滴的将人锁住。
    一个小贼打了个哆嗦,等伥奴人走了之后颤着牙问:“北将军,现在能回城了吗?”
    顾归看他一眼,淡淡道:“不能,他们此刻定在山下守着,若是这个时候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顾归坐得直了些,尽量不去靠着发寒的石头:“明日他们攻城之时。”自己主动烧他们粮草一事,在伥奴人看来无异于蚂蚁激怒大象,定然要给夜陵一个教训才是。
    “可您不在城里坐镇,夜陵谁来守城?”猎户忍不住问了,虽然对这个北将军的来历不是很清楚,但通过朗振王对她的重视也能看出,她的本事定然不小,可关键时候与自己一起被困在山洞里算怎么回事。
    顾归懒洋洋的闭上眼睛,谁也不搭理了。在夜陵待了两日,她真是无比的怀念北元那群将士啊,个个身怀绝技又会打仗不说,关键是话虽多,但关键时候让闭嘴就一个字都不会再多说。
    煎熬的一夜过去。朗振在城楼上静静的站着,沉静的眼眸里倒映的是城楼下的滚滚浓烟。
    待伥奴人到了跟前,正往城墙上架天梯之时,他一声令下,城楼上的将士们将烧得火热的热油泼了下去,城楼下登时一片惨叫。伥奴的将军见了立刻着人去撞城门,只是城门上有专门盯着的兵士,一见有人撞城门了,立刻往下浇热油。
    热油还没浇完,夜陵人占着有利的地势开始放箭,又是一片死伤。伥奴人愤怒了,更加猛烈的攻起城来,眼见城门要被撞坏,朗振让人开了城门,放出了之前由顾归挑选出来的三千精兵,正面迎上伥奴人。
    这些将士经过顾归两日的指点,虽然砍杀动作还是有些薄弱,可到底比之前强了许多,更不用说都是一副拼死抵抗的模样。
    在两天之前,这些人的态度是与伥奴人同归于尽也不能让他们攻进城,而如今却变成了既要阻止他们攻城,也要保全自己。这两种态度虽说没有太大区别,可朗振却知道这点差别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夜陵的存亡。
    夜陵能迎战的将士太少了,以至于战亡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而造成这些兵士想法转变的原因很简单。顾归两日前将他们的子女都召集到一起,当着他们的面许下承诺,若是活着将伥奴人赶走,便赐金十两,若是还未赶走敌人就胆敢自己先死,那便子女殉葬!
    等到营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朗振颇为担忧的问:“战场上哪会没有伤亡,难不成还真要杀了他们的子女?”
    “死了的人不会知道子女殉葬没有,活着的人若是真看到战友的子女没了,不跟你造反才怪,”顾归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他的担忧幼稚又可笑,“此计只能用一次,待活着的人归来,要重赏战亡的兵士家人,才能让活着的人继续拼命。”
    朗振疑惑:“若是重赏了,岂不是有违你今日的承诺?”
    “若是真将伥奴击退了,那伥奴人要么就此回去,要么加大兵力攻击,到时候就不是他们自己能小心的了,你哪怕用灭他九族相威胁也无用,”顾归叹息,“既然无用,自然要废计。”
    朗振思索许久,最后道:“也只能如此了,听阿北的就是。”
    “我为主帅,自然是要听我的,不过夜陵和北元的将士毕竟不同,我可不确保此计有用。”顾归勾了勾嘴角,眼底是一片漆黑的墨海。
    而事实证明,这个只能用一次的招数奏效了,这些兵士不敢再有以身殉国的想法,杀敌时都会尽力保全自己,哪怕战局不利于自己也沉稳冷静,尽量找敌人的要害击打。
    一开始是夜陵稍逊于伥奴,随着时间的流逝,夜陵的兵士配合着渐渐将伥奴人往城外打去。站在城楼上的朗振看得一清二楚,明明是夜陵的兵士胜了,他却觉得浑身发寒,犹如掉进了冰窟之中。
    他的这些兵士实力如何,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在请顾归来坐镇的时候也不敢奢求太好的结果。而现在是他从未奢望过的结果,夜陵只用了少量人便抵挡住了伥奴第一次进攻。
    阿北她……顾归她太强了,朗振看着兵士们脸上欣喜的笑容,忍不住在日头下打了个哆嗦。
    她太强了,又如此忠于北元皇帝,如果有一天,北元皇帝要将剑尖指向夜陵,她还会如今日一般怜悯百姓吗?
    伥奴的人刚退,顾归便带着几个人摸到了城墙脚下,她看到朗振站在那里发呆,便蹦着朝他挥了挥手:“开城门!我们要冻死外面了!”
    朗振立刻笑了起来,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也随之消失,他咧着嘴下了城楼,待城门一开便将顾归扛了起来,原地转了几个圈。
    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顾归翻了个白眼,一胳膊拐了他的肋骨一下,逼他将自己放下。
    “阿北,你干嘛打我?”朗振不满的控诉。
    顾归冷哼一声:“老子是有夫君的人,以后少动手动脚。”
    朗振斜了她一眼,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想了半天道:“这一战好歹是胜了,我带你去庆祝一下如何?”
    “这才刚开始,你庆祝个屁啊。”顾归对这群散漫的人简直无言以对。
    朗振却不听她的话,拉着她的袖子往城内走去,边走边避开身旁的人小声道:“晚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成了亲的人最喜欢的地方,且你们北元是没有的。”
    “我们北元什么没有?”顾归不屑。
    朗振谨慎的看了一圈周围,更加小声道:“青楼,你们北元有吗?”
    顾归愣了一下,懵懵的看了这个十六岁少年半天,最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夸张的动静引来许多人的注意,朗振竭力装作淡定,耳朵却红了起来。
    “你小声些!”他恼羞成怒道。
    顾归咳了一声,脸色因为憋笑变得奇怪:“朗振,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女的了?你说说我一个女的逛青楼能做什么?”
    “头发长见识短,”朗振明白她在笑什么后嗤了一声,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我都求娶了还能不知道你是个女的?我带你去的,便是女子也能逛的青楼。”
    “哦?”顾归眉头一挑,来了兴趣。
    第86章 抓住
    顾归这辈子见过许多新鲜事, 也知道有些国家的女贵族喜欢养男人,可从来不知道有些地方的青楼里也会有男人。
    而这个地方就是夜陵。
    虽然踏过青楼的门槛时对叶柏舟产生了些许愧疚, 但看到里面一片生机后顿时把愧疚抛到脑后,屁颠屁颠的跟着朗振去了楼上厢房。
    顾归一边打量一边坐到了上座, 看到朗振还站着后顿了一下, 假意客气道:“你是东道主, 要不你坐这儿?”
    “你都坐下了还让什么, ”朗振白了她一眼, 大方在下席坐下,对一直跟着的守卫道, “去将他们这里最好看的公子和花魁都叫来, 叫几个舞姬,再拿些好酒好菜。”
    顾归听到他对小倌的称呼, 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在北元表示尊称的公子,怎么到了夜陵就成了小倌专用名了,还叫人怪不舒服的。
    人很快进来了, 顾归看了一眼小倌, 果然是漂亮的,只可惜太过阴柔,少了一分阳刚之气。她顿时失了兴趣, 心想这算什么最好看的公子, 端正不过秦余, 风流不过江逸的, 虽长了张漂亮脸蛋,却将自己收拾的跟个姑娘似的。
    一见到人她就后悔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留驿馆睡觉。
    朗振没注意到她失望的神色,朝小倌大手一挥:“你去坐北将军那里!”
    顾归还没来得及推拒,那人便坐到了自己身边,奇异的脂粉气立刻冲进自己鼻子,她不悦的皱起眉头,胃里立刻翻滚起来。她本想让人走开,却刚好看到朗振因为身旁多了一个姑娘变得局促了些,明显也是第一次来。
    知道这小子不过是纸老虎后,她嗤笑一声,也不排斥身边的人了,只是淡淡吩咐一句:“离我远些。”
    小倌愣了一下,坐得远了一些,顾归这才好受许多,喝着专门要来的清水看跳舞。
    今日打了胜仗,朗振显然很高兴,身旁的花魁也会说话,二人很快熟稔起来,一杯接一杯的饮酒。
    小倌看自己这边仍是有些不咸不淡,便有些急了,端起杯子敬顾归道:“您就是今日帮夜陵打了胜仗的北将军?小人敬将军一杯。”
    顾归看了他一眼,用自己装清水的杯子与他碰了,小倌嘴张了张,艰难道:“将军不饮酒吗?”
    顾归笑笑,随意找个借口搪塞:“战事未结束,不能饮酒。”
    小倌肃然起敬:“北将军辛苦了,小人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不过是分内之事。”顾归敷衍的笑了,心里暗骂朗振个混蛋只知道隐瞒自己的身份,却不加掩饰的将她的身份报出来,恐怕不出两日,这里就会传出北将军逛窑子的消息。
    小倌见又没了话题,变得坐立难安起来,顾归哪怕离得远远的也能感觉到他的局促,不欲为难他,叹了声气站了起来,随手丢给他一两银子的赏钱。
    朗振见她起身,疑惑道:“怎么了?”
    “今日太累了,想回去休息,你走不走?”她觉得朗振现在玩得开心,必然不想走,因此也就随口一问。
    没想到朗振立刻毫不留恋的站了起来,眼中也没有了醉意:“走吧,我送你回去。”
    二人一齐上了马车,顾归静静的看着马车外的月亮,眸子里倒映着点点光亮。朗振逼着自己将目光移开,笑道:“原来我在北元思乡时,也是这般模样吗?”
    顾归听到他的话后回神,认真的思考一番后回答:“应该不是吧,我自认比你要好看的。”
    “……哦。”朗振竟无言以对。
    顾归轻笑起来,眼中的情绪被尽数抹去。朗振只觉得此刻一派轻松,开口道:“我也觉得阿北最好看,早知道就不去那劳什子的青楼了,里面的人也实在太差了些。”
    “我看你与那花魁倒是挺开心的。”顾归戳破他的谎言。
    朗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过是问了她一些问题。”
    “问了什么?”
    朗振认真的看着顾归:“问她如何讨姑娘的喜欢,如何让心里已经有人的姑娘移情别恋。”
    顾归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面上仍是笑意盈盈:“你确实该问问,等以后娶了媳妇儿,要多讨她欢心才是。”
    “若是以后真娶了媳妇儿,可能也不至于这么费心了,”朗振低头沉默半晌,随后笑嘻嘻的抬头,“不过我觉得问她是问错了,她一个女子,会的怎么可能是讨姑娘欢心的办法呢。”
    顾归点头:“是问错了,那便不要问了,以后多长些心眼,将眼界放高些,别人碗里的饭未必是香的,还是要自己做才是。”
    朗振“嗯”了一声,便没了言语。马车很快到了驿馆前,顾归跳下车去,朗振也跟着下来了,二人一齐走到了顾归住的别院前。
    顾归先停下了脚步,好笑道:“你准备将我送到房里?”
    “最好是到了房里再请我喝杯小酒,”朗振甚是怨念,“说好的今日饮酒作乐,你提早回来不说,还一杯酒都没饮,只让我一个人醉有什么意思。”
    “你调戏人家姑娘的时候还注意我饮没饮酒啊,”顾归瞥他一眼,在他的话说出口之前道,“赶快滚,现在立刻马上,我从昨夜开始就没好好睡过,没功夫陪你瞎胡闹。”
    朗振听了,立刻不跟她闹了,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果断转身离去。顾归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默默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何,今晚总是特别思念叶柏舟,思念到想现在跑去渭南去见他。
    “都走远了,还没看够?”
    顾归失神道:“没看……”她猛地回头,看到身后是谁后眼睛顿时瞪大起来,她扫了一圈确定没暗哨,赶紧将人拉回自己的寝房。
    直到关上了门,她才震惊的问:“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岂不是看不到你跟那个朗振王卿卿我我你来我往的模样了?”叶柏舟冷淡道,眼底却透出点点笑意。
    顾归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与朗振的对话,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倒是自己前脚去了青楼,后脚便见到了“糟糠之夫”,感觉上是有些心虚的。她干咳一声道:“我是问你为何知道我在此处?你又是如何进来的?”
    “夜陵的百姓正往渭南迁,我顺着他们来的路来的夜陵,至于怎么找到的你,”叶柏舟温柔的抚着顾归乱糟糟的头发,耐心的一点一点的捋顺,“夜陵出了个鼎鼎大名的北将军,想知道她住在哪里,并不难。”
    “可这的驿馆少说也有上百间……”
    “我一个一个房间找的,”叶柏舟打断她的话,“你身上的味道独一无二,我一闻便知道是不是你的房间。”
    ……顾归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了些,怀疑道:“独一无二……吗?”
    “自然,”叶柏舟失笑,“不过你今日身上有股奇怪的香料味,是接触过这些东西吗?”
    顾归瞳孔颤了颤,淡定的往床边走:“大概……吧,可能是不小心碰翻了什么东西,待会儿会有人送热水来,你记得躲一下,我要将这股味道洗掉。”
    叶柏舟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话,只觉得自己的心尖发麻,只想将她揽在怀里,让她的眼睛里只有自己。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顾归刚一转身便被他抱到了怀里,她愣了一下,眼底也柔软一片,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柏舟,我好想你啊,分明才几日不见,怎么就这么想你呢。”顾归说着说着有些委屈,“我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亲事,我也没有嫁,皇上不会反悔吧?”
    叶柏舟笑笑:“不会,江弟给我来了信,说是已经蒙混过去了,现在整个京都都知道,你顾归现在是我叶柏舟的夫人了。”
    顾归登时松了口气,放松的倚在叶柏舟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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