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眉头紧锁:“刚千度了一下,这个人是我解约那年,也就是2017年银河文化签的新人,一直不温不火。一年前到期解约,又去了聚星影业……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盯上我的,但这些东西基本都能在银河文化查到。”
    “难道是银河文化记恨你,故意放出来的吗?”易鸣问道。
    斐然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银河文化要整我,早就整了。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拿到这些东西的,但银河文化肯定不知情,不然不可能放他离开。”握有如今正当红的斐然的黑料,能给公司换取多少利益,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明白,怎么可能会让晏希辰跳槽去聚星?
    “丁哥知道你,不是,就是以前那个你被包养的事吗?”易鸣又问道。
    斐然苦笑道:“我怎么可能专门跟他提起这个?一开始是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点,本来那个人也不是我。后来是发现银河文化一直没什么动静,就把这事给忘了……和方正签约的时候我也摸不准经纪人的脾性,万一是个不靠谱的,或者控制欲强的,把这事告诉他不是给敌人递刀吗?后来就更不敢说了……”因为包养他的那个人就是李钺!他捂这事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说出去!
    易鸣大概也能明白斐然的顾虑,毕竟圈里最后被经纪人坑了的明星海了去了。但是这事要是不解决,一旦真被晏希辰曝出去,斐然的演艺事业就荡然无存了!
    “那现在怎么办?”
    “我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出来办法。”斐然有些丧气地坐在了床上,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很想狠狠地摔地上。
    “对了,可以找李哥……”
    “不行!”易鸣还没说完就被斐然打断了,“先不说这事本来也不好处理,只有李钺打死我也不会跟他说这件事的。”
    易鸣有些急了:“难道你真的要受他威胁吗?”
    斐然嗤笑一声:“怎么可能?先不说他要是能红,早就红了,哪怕因为境遇暂时起不来,会用这种手段的人也没考虑过靠自己的努力往上爬。我要是真把他推上去了,哪对得我这三十年来吃的苦?而且这种人就是个无底洞,等到我没办法满足他的时候,他还是会把这些东西曝出去。与其提心吊胆被人捏着命脉惶惶不可终日,我宁可和他抗到底!”
    一听斐然这话,易鸣更急了:“你既然都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不找李哥!他有人脉,又有能力,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帮你摆平这件事的!”
    “可是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斐然一声低吼抬头看向易鸣,那双好看的凤眼中隐隐有泪意,看得易鸣一愣。
    “你让我怎么跟他说?说我曾经被人包养……”
    “李哥那么爱你,他不会介意的!”易鸣连忙道。
    “他要是问我包养我的那个人是谁呢?”
    “你怎么知道李哥一定会刨根问底?”
    “那他要是问了呢!”
    “那就告诉他啊!”
    “告诉他什么?告诉他他就是包养我的那个人?然后为了不让他误会我接近他的目的,再把我重生的事告诉他?告诉他他爱的我曾经是个身高不到一米六五,三十八岁看起来像四、五十岁,哪怕再怎么努力,再怎么真诚,也没人喜欢,没人留意的那个死跑龙套吗?”
    斐然崩溃地低声喊道,因为强忍着泪水,他的面孔有些扭曲,却强迫自己看着易鸣的眼睛,把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的秘密摊开来。
    斐然其实一直是不自信的。这种不自信并不会因为重生的顺利而消散,反而掩埋在他的内心深处,暗自溃烂直到腐蚀出一个永远也填不上的洞。
    自从父母去世后,孤独的斐然就非常渴望家庭的温暖,哪怕是虚假的好意,也能让他高兴好一阵子。小时候福利院隔三岔五会有一些企业机关单位来做慈善,那些在镜头面前的虚情假意被年幼的他当了真,刚开始他总会问福利院阿姨,某某叔叔、某某阿姨什么时候会再来。即便是后来知道这些人只是来做表面功夫,他还是会积极争取参加这种活动的机会,努力往前凑,就为了得到一句关心的问候,来填补他想象中还活着的父母会有的语气与表情。
    再长大点,因为福利院阿姨的话,他北上做了群演,在泥地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终于安定了下来,觉得自己可以有个家了,却怎么也找不到愿意和他组成家庭的人。
    gay圈太浮躁,每个人似乎都在追逐着身体的愉悦,斐然这种想定下来的人少之又少。而这一小撮想定下来的人,又都不约而同的嫌弃斐然又丑又穷。有教养一些的,还会扯个性格不合适的理由;没教养的,当面嘲讽的也不在少数,斐然的几段网恋基本都是这样结束的。
    等到他想干脆放飞自我的时候,更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他年纪大了,即便实际年龄不大,看着也老,更没人要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斐然都想不明白,自己虽然只有高中文凭,但因为职业的关系文化素养并不低;群演这个职业是没有五险一金,可自己身为群特,几场戏下来就能抵普通白领一个月的收入,并不算低;尽管面积很小还有二十年的贷款要还,但也算在京城买了房;长得是不行,可衣着整洁,收拾得也干净利落,为什么就找不到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时间长了,被拒绝的次数多了,斐然越来越自卑,有时候甚至会觉得,找不到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是因为他不够好、不够优秀的缘故。
    重生后,他有了一个漂亮的皮囊,以前不敢想的机会都摆在了他的面前,甚至还找到了一个说爱他,把自己的家庭与他分享,一个那么好、那么优秀的人。
    斐然觉得,自从父母过世后,这两年来是他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可在这幸福的源泉最深处,却潜伏着一丝不确定——这丝不确定源自他的自卑,他害怕如果告诉李钺真相,他会离开自己,就如同那些隔着网络说爱他,却在见面后用恶毒的言辞伤害他的人一样。
    斐然的自白,让易鸣目瞪口呆。他从来不知道待人和善、演技出色、善解人意又温柔幽默的莫叔,居然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易鸣蹲在斐然面前,拉着他的手,认真地说道:“莫叔,在我心里,不管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你,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你一直都那么的努力,温柔又善良,那些曾经拒绝过你的人,没有看到你金子般的心,是他们瞎!你要相信李哥,相信他对你的爱。”
    斐然惨笑一声:“我想相信,真的……我比谁都想要相信他,可是我不敢。”
    爱得越深,越患得患失。包养、重生,是横亘在斐然和李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一天迈不过去这个坎,斐然就一日无法获得真正的幸福。
    易鸣急了,抓着斐然的肩膀质问道:“难道你宁愿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葬送你的事业,也要瞒着李哥吗?”
    “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斐然和易鸣转头一看,李钺一手搭着西装外套,一手扶着房门,眼神不善地盯着易鸣抓着斐然肩膀的手,一付想揍人却在努力克制的样子。
    “李哥!你怎么来了!”易鸣急忙松开了斐然的肩膀,站了起来。
    被李钺挡了个严严实实的亚历克斯连忙抬起手,伸长脖子惦着脚尖,勉强从李钺肩膀那露了半张脸道:“yi,他索系泥何fei滴碰油,孩给窝刊了罩骗。他索像给泥闷一格敬洗,窝就让他近赖了。”
    [我知道了亚历克斯,谢谢你,]等亚历克斯离开后,易鸣连忙对李钺说道,“李哥,事情是这样……”
    “斐然!”
    还没等易鸣解释清楚,李钺就一脸惊恐地扑了过来。他一把拉开易鸣,冲到了斐然面前,手足无措地低声喊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你别这样,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别、别哭了……”
    自从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李钺,斐然原本强忍着的泪水就决了堤般的涌了出来。看着李钺朝自己扑过来,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一直在恐惧的事化为了事实,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崩溃般大哭了起来。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张开手臂抱住了扑过来的李钺,一边大哭,一边像溺水的人般死死抱着李钺不撒手。
    看到他们两个一个抱着人的腰哭得死去活来,一个因为第一次见到恋人的眼泪吓得半死,整个人都失了分寸说话都开始结巴了,易鸣叹了口气,离开了卧室把空间留给这对被对方深爱却不自知的恋人。
    李钺急得不行。在他的心里,恋人温柔又强大,独立又善良,有发愁的时候,却鲜少流眼泪。就算是看电影有时候会看到他哭,那也是感动得默默流泪,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样崩溃般地哭泣过。
    上一次看到他这样哭,还是在《洪荒》里,那个时候自己只感觉到了斐然塑造的人物内心的苦楚,也被勾起了类似的情绪而有些泪目。可真正直面这样的斐然时,他所感受到的却只有揪心般的痛。
    李钺想拉开斐然看看他,却被斐然拿出了吃奶的劲反抗,又不可能真的在这个时候和恋人比谁的力气大,李钺只好放弃地抱着斐然脑袋,东摸摸,西碰碰,急得满头大汗,却连吻一下恋人安慰他都做不到——斐然抱得太用力,李钺连腰都弯不下去。
    过了好一会,斐然才渐渐控制住了情绪。见他哭声渐歇,李钺想弯腰低头看看他,却还是遭到了斐然的反抗。
    李钺没办法,只能轻声劝道:“斐然,松一下手,我想看看你。”
    “不。”斐然把头埋在李钺的怀里,双手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他。
    “可是我想看看你,我们都好久没见了,你不想看看我吗?”李钺拿出哄侄儿侄女的口气,继续劝道。
    “不,我松手你就要走了。”斐然的声音闷闷的,听着还带着股哭腔。
    李钺心里一抽,声音愈发地温柔:“我不会走的。我天天赶着加班就是想早点来看你,怎么可能走呢?”
    “……等你知道我为什么哭,你就会走了。”
    斐然这句话几乎是啜泣着说出来的,听得李钺心里跟针扎一样疼。果然是出事了,而且这事在斐然看来,是自己不能接受的。可有什么关于斐然的事是自己不能接受的呢?
    不管是什么事,这事都对斐然来说很重要,很为难,不然他不会这样。想到这一点,李钺轻轻抚摸着斐然的肩膀,柔声问道:“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
    过了许久,斐然的声音才带着哭泣后的沙哑,低低地响起:“……我曾经被人包养过。”
    李钺抚摸斐然肩膀的手一顿,心里有种奇怪的了然。啊,果然是这方面的事。感觉到环抱着自己腰身的手臂越来越用力,手下的肩膀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李钺想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十七岁高中还没毕业就瞒着父母申报了斯坦福大学,你知道为什么吗?”
    斐然一愣,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李钺:“伯母说,你是因为性向的缘故压力太大……”
    李钺看着恋人哭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笑着帮他擦了擦眼泪:“她跟你说了啊,那她有没有跟你说我刚到m国事发生的事?”
    “没有,她只说你刚到m国时荒废了学业……”为什么李钺会突然说起这个?
    “那她还挺照顾我的面子的,”李钺笑了,“我那个时候因为在国内感到压抑,所以跑到了国外。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一头就扎进了m国五光十色的夜生活里,结果不光是荒废了学业,还过了非常糜烂的一段日子,几乎每天早上醒来时身边都睡着陌生人。”
    “在遇上你之前,我有过很多情人,也有过恋人,可是我并不觉得我这段经历是羞耻的。它确实不对,却很常见,每个人都会犯错,我只是在性事上栽了个跟头,这没什么。至少我幡然醒悟,并没有沉沦其中。可是遇见你,爱上你之后,我却对这段经历讳莫如深。我从不问你的情史,是因为怕你会问我。我想斩断过去的一切,和你只向前看,是因为我的过去曾经如此不堪。”
    “我曾经看到过一句话——在最好的时光遇到对的人。以前的我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可是爱上你之后我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如果深深爱着一个人,不光想拥有他的一切,也想把最好的自己献给他。我最好的自己已经因为年少轻狂而葬送了,无法献给你,又怎么会因为你的过去而怨恨没有得到最好的你呢?”
    李钺捧着斐然的脸颊,用拇指擦去那些不断涌出的泪水,低下头轻柔地吻了一下斐然的嘴唇,然后和他额头相抵,轻声道:“我永远不会因为你的过去而离开你,因为我爱的,是现在的你,并且未来也会一如既往的爱你。”
    第91章 杀人犯法
    斐然在泪眼朦胧中看着眼前这位他深爱的男人, 心里即为他的深情而感动,却又无法自已的感到悲伤——李钺以为他是害怕自己会因为不堪的过去而被抛弃,但实际上他却是害怕恋人会因为知晓真实的自己而离开。
    前一件事是恃靓行凶, 后一件事却会暴露残酷的事实——吸引李钺的这副表相并不属于他。再想想他们两人相识的过程, 如果不是这张脸,李钺会对他念念不忘吗?
    所有人都在说, 内在比外貌更重要。但实际上, 会被美丽的外表所吸引, 是镌刻在人类dna里的本能。从人类起源时这个本能就促使着人类的祖先选择更为强壮的异性繁殖后代, 到了现代, 这个本能衍化为追逐更能适应现代社会的美貌和金钱是很正常的。
    虽然因为人类独有的情感和思想,会促使人类追寻心灵上更契合的伴侣,但不可否认的是,外表在两人相识之初便决定了大部分的感情走向。而且在外表和内在这两个选项上,女性普遍偏向后者,而男性绝大多数都是无可争议的外貌党。就连斐然自己,也是个地道的颜狗,放飞自我都要找好看的, 更何况阅尽千帆的李钺?
    斐然搂着李钺的脖子, 在他怀里默默地流泪, 心里却下定了决心:哪怕最终李钺选择离开自己, 他也要告诉李钺真相。李钺的那番表白,把自己的心都捧给了他,他又怎么忍心继续隐瞒下去呢?即便是最后分开了, 至少他们的感情在终结的那一刻,会因为没有任何隐瞒和欺骗而变得圆满。
    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李钺抚摸着斐然的背,轻声问道:“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斐然拉开了一点距离,抬头看着李钺的眼睛,咬了咬唇决绝道,“包养我……”
    结果他话才起了个头,就被李钺打断了:“等一下,现在发生的这件事和曾经包养过你的人有关吗?”
    斐然一愣,摇了摇头:“没关系,但是……”
    “没关系就好,”李钺又简单粗暴地打断了斐然的话,“没关系就不用提他,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斐然有些懵逼,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李钺微笑道:“不想。我说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不介意我的年少轻狂,我也不介意你的年幼无知。还是说,你想知道我当初的日子过得有多糜烂?”
    斐然满头黑线,狠狠道:“不想!”特么稍微想一下就想把李钺曾经抱过的男人全部突突了,真让李钺复述一遍情史,自己肯定会原地爆炸!
    李钺满意地亲了斐然一下,继续问道:“所以,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斐然弯腰拿起掉在地上的手机,调出晏希辰发给自己的照片,然后递给了李钺。在李钺一张一张仔细地浏览着照片的时候,斐然在一旁开始了自我辩驳——到底要不要坦白从宽?
    虽然刚才下定了决心,但是被李钺打断了两次后,斐然的勇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而且只要李钺不知道包养自己的人就是他的话,自己重生的秘密几乎没有暴露的可能,那还有坦白的必要吗?
    万一……万一坦白的后果是最糟糕的那一种,自己可能余生都会活在后悔和绝望中。不知不觉间,斐然又怂成了一只鸵鸟,选择把头埋进沙地里,妄图粉饰太平。
    毫不知情自己错过什么的李钺,看完了图片后想了一下,说道:“这事就交给我吧,这个人是叫晏希辰是吗?”
    斐然点点头:“嗯,你要怎么做?”
    李钺笑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放心吧,我会让他心甘情愿地销毁这些东西,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李钺既然这么说,心中肯定就有成算,对老攻一向信任的斐然放下心中的大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从接到晏希辰的发来的消息,一直到现在,斐然的神经整整绷了五、六个小时,再加上情绪崩溃大哭,体力早就消耗殆尽了。
    李钺见他一脸疲惫,连忙道:“累了吗?回酒店休息吧,我租的车就停在楼下。”
    斐然点点头,一边哈欠连天地跟着老攻往外走,一边问道:“你呢?你住在哪?”
    “和你一个酒店,应该是在你房间的上面一层。”
    “那我要和你住。”斐然嘟囔着。
    “好。”李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跟斐然前后脚出了卧室。客厅里只有易鸣一个人在捧着剧本背台词,见他们俩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你们谈好了吗?怎么解决那个家伙?”
    “还能怎么解决,威逼利诱、权势压人。你跟出来干嘛?我们要回酒店了。”李钺看着一路跟着他们出门的易鸣,皱眉问道。
    因为不知道斐然到底跟李钺坦白到什么程度,想和他们同行一段路,探探情况的易鸣借口道:“我送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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