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朵母笑了下,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出去了。那次和朵棉的争吵之后,她的教育观念以及方式都发生了一些改变,开始接受孩子长大了,理应拥有独立的思想和坚持。
    朵母现在的想法是,只要朵棉不走歪路不出格,其余的,随她开心就好。
    脚步声远去。
    房门再次关上。
    朵棉竖起耳朵,确定母亲已回到客厅后才松口气,急急忙忙地抓起手机。一看,未接来电13个,全是靳川。
    她赶紧把电话拨回去,嘟嘟两声,通了。
    但是听筒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朵棉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轻声,语气试探:“喂?”
    对方不语。
    “喂喂喂?”
    对方依旧不语。
    ……呃。
    生气了?
    朵棉抬手扶住额头,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人冷着脸面无表情的尊容。她有点无措,解释说:“……你别生气。主要是,我妈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突然挂你电话……”
    良久,靳川才没什么语气地“嗯”了声,阴晴不明。
    朵棉想了想,嗓音一软,使出“撒娇”这一杀手锏:“这样吧,明年。明年我就跟我妈说我们的事,好不好?”
    妈妈向来严肃又古板,能同意她高考完就签约mys已经是极限,要是再被妈妈知道她在高三期间就和靳川谈恋爱……
    朵棉根本不敢想象。
    电话那边安静数秒钟,道:“去年拖今年,这会儿毕业了,又给我拖到明年。你还想磨多久?”
    朵棉卡了下,有点莫名,“我分数上了b大录取线,马上就能跟mys签约了,到时候我们就能随时在一起……我们俩好好的不就行了么?什么时候告诉我父母,没那么重要吧。”
    他说:“怎么不重要。”
    “……”
    “微博、队里,我昭告所有人你朵棉是我女朋友,带你去基地,见我那些兄弟们,知道你要报b大,我也跟着报。这些什么意思,看不出来?”
    “……”什么意思?她咬咬唇,心尖轻微颤动。
    “苹果,”靳川很冷静,“我想跟你定下来。”
    ……
    老实说,这番话的听觉效果,很震撼。
    他音质本就低沉磁性,只是平时老爱用一副玩世不恭调侃懒散的语气,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开玩笑。此时,难得严肃了,她竟从中听出一种足以教人沉沦的正经和深情。
    怔愣当中,朵棉脑子里冒出个不合时宜地念头来——靳川要是没这逆天的智商和电竞天赋,去电台当主播可能也不错。
    这把嗓门儿从耳机里出来,想也知道,会斩获万千少女粉。
    这时,电话那边的人又说话了,有点儿不耐烦地催,“说话。”
    ……嗯还等着她回话。
    朵棉好几秒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清清嗓子,脸上的温度在往上升,支吾:“……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但是……”
    转折关联词出来,那头抽着烟的靳川,一挑眉。
    “我才十八,你年纪也不算大……”朵棉捏手机的指收紧,深吸一口气,“现在就说定下来,会不会太早?”
    对方语气冷了些,透出不满:“你嫌早?”
    “……没。”
    他勾嘴角,嗓音却沉得可怕,“留着活口,给自己往后反悔用?”
    “我当然不会了。”朵棉脱口而出,说完齿尖叩住下嘴唇,好一会儿,才颇不自然地续道,“我是怕你会。”
    这次,靳川静默足足半分钟。
    紧接着竟笑了,“不会。”
    朵棉瘪嘴,忽然想起以前在微博上刷到过的一则情感故事。
    那个故事的男女主角青梅竹马郎才女貌,从高中一直恋爱到大学毕业,历经从校园到职场的恋爱长跑,在二十八岁时谈到了结婚。就在女主角满怀欣喜等待出嫁的日子里,却来了一个晴天霹雳——男主角出轨,对象是公司新招进来的一个小姑娘,活泼靓丽,青春无限。
    十几年深情,敌不过数个月的新鲜感。
    可见,约定不一定都能成真,海誓山盟也很脆弱。
    这个故事给朵棉留下了心理阴影。再加之,张晓雯跟她说过的那些关于靳川的流言蜚语……
    朵棉其实不介意靳川过去如何。
    她性格单纯,想法也简单,在她看来,自己在十八岁这年情窦初开,喜欢上靳川,是非常美好纯粹的一件事,恰好他也喜欢她,更值得庆幸。不用拿过去的事给自己增添烦恼。
    但,听完靳川的这番话,她不免产生联想——他是不是对每个女朋友都说过同样的话,做过同样的事?
    朵棉有些出神。
    片刻,靳川淡淡地说:“又想什么呢。”
    “……”她抿抿唇,好一会儿才说:“‘定下来’这句话,你以前对别人说过么?”
    “没有。”
    朵棉有点不确定,“真的?”
    “听谁说我什么了?”
    “……”朵棉沉默,当然不可能出卖晓雯。
    “你听好。”
    靳川语气低沉:“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那些传到你耳朵里的玩意儿,八成都是假的。我就惦记过你。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朵棉听了脸微红,顿了下,说:“……那个,其实不用跟我解释,我没有追究那些的意思。”
    靳川说:“我解释,是因为别人怎么看我怎么说我,我都不在乎。但是你不一样。你得信我,过去现在未来。知道么?”
    朵棉听他说完,嘴角不自觉就往上翘起来,甜甜地:“嗯。”
    *
    暑假过去,高中这一页被完完整整地写入历史。
    开学了,一帮子刚从高考炼狱中解放出来的少年少女重获新生,搭火车的搭火车,坐飞机的坐飞机,去往全国各地的高校,开始了大学生活。
    张晓雯和陆易都顺利进入了各自理想的大学,理想的专业。
    他们的学校都在外地,八月底的时候,便相继从j市机场离开。朵棉在送完好友回家的路上,还刻意绕路,回七中看了眼。
    还没到九月,仍旧是盛夏光景,绿树成荫,校园依旧。
    新一届的高三生已经提前开学。
    朵棉笑笑,转身离开了那条她承载了她三年回忆的林荫小路。
    新生活开始了。
    跟mys战队的合约,是八月上旬签下来的,期间,前前后后耗了二十来天。倒不是因为mys的法务部磨叽,而是因为朵父朵母对女儿签约职业战队一事太重视,又是找律师事务所的朋友,又是咨询相关法律知识,直到完全确定合约没问题,才同意朵棉落笔。
    入队时间规定在九月底前,给了朵棉充足时间入校报道、跟辅导员说明自身情况。
    朵棉报的是b大建筑系。
    而同读b大的靳川对专业没什么想法,见她读了建筑,顺个手,也报了。
    他们被分到了同一个班。
    b大是国内有名的名校,在重视学生学习成绩的同时,也非常重视综合素质,鼓励学生们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今年,b大的录取线是592分,朵棉的成绩顺利被建筑系录取。
    靳川自然也被录取。
    他的高考成绩,在全j市排名第三,分数之高,连报考比b大更高一档次的h大都绰绰有余。因为他的入学,b大的招生办还被校长夸奖了一番。
    对此,朵棉在心里有点小骄傲。
    也不看看是谁家的男朋友。
    新生入学程序繁复,开学讲座、军训、领书……各种杂七杂八的事忙得朵棉晕头转向,直到九月中旬的时候,辅导员那边才回话过来。
    说,院长听说靳川和朵棉是国内电竞行业的高端人才后,很引以为傲,批准两人在战队赛季期间不到校上课。唯一的要求是,期末和半期考试上的所有科目,都要做到不挂科。
    9月25日,天气晴,微风徐徐艳阳高照。
    朵棉收拾好大包小包的行李,又扛又拎,蜗牛搬家似的挪出宿舍楼。跟太阳底下一抬头,远远就瞧见了那道站在大树下的高大身影。
    靳川走过来,脸色很淡,什么话没说就径自把她的所有行李都拿过去。
    沉甸甸的一大堆,在他手里轻得跟羽毛没两样。
    朵棉见状,在心里对比了一下他和自己的体能差距,然后沉默了。过了会儿才说:“我们怎么过去呀?”
    “我车停在东区操场那儿。”靳川随口说。
    朵棉侧目,见烈日当空,他额前的黑发又长了些,被汗水打湿两缕。他穿着件纯黑色的尖t恤,露在外面的两条手臂很修劲,线条流畅,使了力的缘故,臂肌鼓起的弧度相当漂亮。
    她心疼,掏出纸巾给他擦擦额头上的汗,说:“很重吧?这里离东区操场还有点远……我自己拎这个包好了。”说着就要去枪他手里的行李包。
    靳川微拧眉,手臂一横把她轻推开,“走你的。”
    “没事,这个我拎得动。”她很坚持,不依不饶地伸手去抢,跟他展开了一场抢行李拉锯战。
    几步远外就是个校园超市,里外人来人往,都是买东西的学生。
    就在这时,“啪”一声。
    一盒东西从靳川裤兜里掉了出来,不偏不倚,刚好落在朵棉脚边。
    “……欸?你东西掉了。”朵棉眨眨眼,一眼看去只知道是个方形盒子,不知是什么。她弯腰捡起来,嘴里嘀咕,“是口香糖么?”
    定睛细瞧。
    这盒子全新,还没开过封,连面上的透明胶纸都还没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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