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已经许久没在卯时三刻醒来了,整个人还有些恍惚,眯着眼浑浑噩噩地给李儋元穿进宫的冠服。李儋元见她像只犯困的懒猫,低头在她鼻头亲了口道:“起不来就再去睡会儿,这些伺候人的事,让他们去做就行了。”
    安岚以为他嫌弃自己手笨,立即瞪大了眼珠显示自己可精神着呢,小嘴微撅着道:“我想多陪陪你,这次入宫这么重要,所有行装必须我亲自为你穿戴才放心。”
    李儋元明白她的用心,握住她的手笑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安岚认真地替他戴好紫珠冠帽,退后一步,用赞赏的语气道:“我家夫君,真是俊美无双。”
    李儋元被她哄得十分开心,可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别,笑容又淡下来道:“岚儿,等我回来,放心,会很快。”
    安岚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不舍,可李儋元往外走时,她突然转身抱住他的腰,颤声道:“阿元哥哥,无论成还是败,你一定要活着。”
    李儋元身子微颤,按住她的手柔声道:“放心,没让你当上皇后之前,我不会死。”
    第111章
    徐远当率领戍卫军以救驾的名义硬闯进南城门时, 李儋元正在延禧殿陪成帝喝茶。
    皇后和太后的死, 让成帝突然开始感念起亲情的重要,见李儋元进了宫,便拉着他回忆起曾经小时候那些事。可说来说去, 也只能想起他六岁之前的故事,后来李儋元就开始生病, 而他也因为群臣的劝谏远离了沈妃的宫殿, 从此父子疏离, 直到李儋元离了宫, 一隔便是十余年的光阴。
    成帝说着说着也觉得愧疚, 按着他的手道:“阿元, 父皇实在欠你太多。可谁要你生在天家,我也想像个普通的父亲, 寸步不离地守着你长大,让你得到最好的宠爱和照顾。可我要想的事太多, 后宫、朝野……全都需要平衡。这个皇位, 是权力,也是掣肘,我们顶着这个姓氏, 注定有太多事想做而不能做, 帝王之家,根本容不下至情, 朕从太子时就是这么踏着兄弟的尸体走上来, 太喜爱你的母亲, 反而给你们招来了灾祸。有时候朕也会觉得累,可想到大越的子民,又觉得不能松懈。阿元啊,世人总觉得,能站在宫城顶上的人,便能随心所欲、骄奢淫逸,可我们有太多责任在肩,江山在我们手上,就要给他们一个太平盛世,而不是让他们颠沛流离,遭受战乱和灾祸。”
    李儋元听得认真,心中充满敬意,倾身替成帝换了杯热茶道:“儿臣向来都觉得骄傲,因为无论在哪儿,都能听见百姓称赞,说父皇是一位好皇帝。”
    成帝道:“我算不上什么好皇帝,只求往后能让史官记下无功无过的一笔,莫被当成令大越蒙羞的昏君就好。只是不知道在我走后,大越究竟是会变的更好,还是更坏。”
    李儋元连忙俯首道:“父皇是真龙天子,必然会得上天眷顾,长命百岁。”
    成帝笑着摇头:“你我父子之间,还需要说这些好听的虚辞吗?是人就有大限,不知为何,我最近总有种预感,需要快些把重要的政事做完,不然会来不及……”
    李儋元听得喉中哽咽,抓住他的手道:“父皇正值壮年,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成帝叹息着捏紧他的手:“你呀,就是这么孩子气。其实父皇不怕这个,怕的是我走后,几个孩子会骨肉相残,弄得京城大乱,百姓再无宁日……”他说着说着,竟也哑了声没法继续下去,李儋元看着他,眸间一片晶亮:“父皇,大越会变的更好。”
    这像是一种承诺,更像是一种誓约,成帝看着这个一向懂事的孩子,眼眶竟有些发湿,正要再说什么,突然看侍卫长冲进来惊慌地喊道:“陛下,京卫指挥使带兵闯进内城,现正在义连巷与宋都统率领的内军营卫对峙,他说宫里有人谋反,要进宫救驾。”
    “徐远的胆子也太大了!”成帝盛怒之下竟将桌案都掀翻,然后又问道:“快给我去右相府,看徐绍还在不在那里!还有东宫,给我去东宫,把太子给绑来!”
    侍卫长得了圣谕连忙跑出去安排,李儋元却沉着脸道:“徐远竟然敢进城逼宫,必定是做了十足的打算,皇兄只怕早就不在东宫了。”
    成帝气得手指都在抖,冷笑道:“好啊,我看在他母亲的份上留着他太子之位,想不到他连这几年都等不及,非得逼得我退位才甘心。”
    他想了想,又深吸口气道:“让刘全摆驾,朕要出去,亲自带着内军剿灭叛匪,也省得耽搁久了,让城中百姓更受牵连。”
    李儋元对着他撩袍跪下,“现在宫外形势危及,父皇一定不能现身,若是途中除了差错,不光是皇城,整个大越都会岌岌可危。儿臣斗胆,请父皇信任儿臣,将调动皇城内所有营卫兵符的交给儿臣,再写一道圣旨,由我替父皇出面去平息这场叛乱。”
    成帝盯着他许久,似是在思索该不该赌下去,想到方才的对谈,和李儋元眼里的热诚,终是吐出口气道:“好,朕就将兵符交给你,亥时之前,必须擒获徐远!”
    李儋元以头磕地,然后高举双手接过兵符,目光坚定道:“儿臣定不辱命。”
    当目送三子离开后,成帝坐在榻上揉着额角,然后站起吩咐侍卫加强宫外的防守,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叛贼进了宫门。这时,刚才跑出去的侍卫长又转回来,跪地禀报道:“陛下,太子他……”
    成帝负着手苦笑:“他跑了是吧。”
    “不是,他绑住自己,在殿外轻罪!”
    成帝倏地转头,然后定了定心神,走到龙椅上坐下,手扶着旁边的龙首,沉声道:“把他带进来。”
    另一边,李儋元由两名侍卫加上蒋公公保护着,坐马车到了城南的义连巷。因这条巷道是进入主城的关键,宋都统一听见徐远入城的消息,便带兵守住了巷口,两路大军就在两端对峙,手中火把照亮了天际,而周围的坊舍都紧闭门户,居住在此的百姓们彻夜难眠地乞求,千万不要被战火波及。
    宋都统并不想在皇城内开战,因为势必会造成城中大乱,两军伤亡无数。可徐远十分顽固,无论他怎么劝降,都坚称是收到了成帝的密信,说宫中混进了叛贼,让他带兵进城救驾。
    他甚至还将那封密信传了过来,宋都统辨不清真假,一时也有些难以定断。幸好这时,后方传来“三皇子驾到”的呼喝声,他连忙让手下继续把守,走到马车边扶着李儋元走下道:“三殿下怎么亲自来了。”
    李儋元昂着头走下去,看着巷口的阵势,让蒋公公搬了张椅子来,随着他从兵士们让开的道路走到最前方,再慢条斯理地坐下,神情倨傲,仿佛根本没把对面的叛军放在眼里。
    宋统领暗自抹了把汗,跑过去低声道:“三殿下身份尊贵,还是莫要坐在这里,实在太不安全。”
    李儋元笑了笑,对着徐远的方向提高了声音道:“怎么?莫非徐指挥使还敢当众射杀皇子不成。”
    徐远的脸色有点难看,他没想到睿王会亲自过来,而且还摆出这么副胸有成足的姿态,倒显得他们的气势瞬间弱了一截,正在思考对策,突然看见睿王掏出兵符和圣旨,以铮然之声道:“禁卫指挥使徐远,勾结朝中重臣,妄图企图以救驾之名祸乱京城,莽逆篡朝,本王奉父皇之命来讨逆贼。今日死守皇城之将士,全是我大越的功臣,此役过后无论生死皆赏军功银两,若能擒得徐贼,再加封官爵。”
    他倏地站起,将手中圣旨高高举起,漫天火光映出的凛凛身姿,令背后站着的内军瞬间燃起斗志,三皇子代表的便是天家旨意,这番话也明白地告诉他们,面前的就是叛国的逆贼,而他们是忠君讨逆的英雄。
    内营的将士们各个露出毅然表情,握紧了手中武器,高声呼喝着:誓死剿杀叛贼,守护皇城家国。
    徐远眯起眼,看着这位曾以病弱而闻名的三皇子,竟隐隐流露出号令天下的霸气。而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将士,在对方汹涌的呼喝声中,开始有了迟疑和猜忌。毕竟,这里除了几名他心腹的将领,大多数士兵不过是为了性命或者封赏被迫跟从,甚至有些人在这一刻才知道自己竟成了大逆不道的叛贼,他们入禁军不过是想讨碗饭吃,哪陡然担上这么大的罪名,吓得瑟瑟发抖,连武器都差点握不住。
    李儋元当然也明白这点,他双手负在身后:“父皇还有谕旨,今晚要擒拿的,不过是祸国篡朝的徐贼而已。戍卫军但凡归降者,全部既往不咎,能戴罪立功者,重重有赏。”
    这话对徐远来说,更是句句都要命。许多本就不坚定的戍卫军,明显露出被动摇之色,他冷笑一声,揪着一名中郎将的衣襟,问:“你真的信他说的?”
    那郎将哭丧着脸,噗通跪下恳求道:“小的还有家人住在城中,不能背上个叛国的死罪啊,还请指挥使放过我……”
    话音未落,一颗人头已经落地,徐远面色狰狞,朝被震慑到的将士们高声道:“既然陛下的密令,说叛贼进了皇宫,谁又知道睿王陛下手中的圣旨,究竟是如何得来?”
    李儋元在心中冷笑,这是穷途末路,想要倒打一耙了。可他仍是镇定神态,朝后坐下道:“徐远,本王之所以愿意陪你周旋,不过想给你身后的将士一条生路,如果我说,父皇早就察觉你的阴谋,在这巷道里全埋了火药,你相不相信。”
    徐远惊得后退一步,对面那人嘴角含笑,明明是俊美容貌,却在火光中仿佛地府修罗一般骇人。而他身后的军心已经大乱,越来越多的人想要扔下武器,迈向对面那一条生路。
    可就在这时,众人身后皇宫的方向突然传来钟声,李儋元倏地起身,顿时如坠冰窖,现在,皇宫里会敲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皇帝驾崩!
    可他明明将叛军挡在了这里,父皇身边还有侍卫保护,短短时间内,怎么可能会出事!
    这时,徐远脸上露出个狰狞的笑容,举起手大声喊道:“睿王弑君篡位,盗得兵符伪造圣旨,企图将我们污为叛军。戍卫军里还有血性的,现在就随我去擒住他,为陛下报仇,绝不能让大越落在忤逆贼子的手里。”
    同一时刻,睿王府里,安岚正坐在卧房里看书,抬眸瞥了眼空空如也的床榻,始终难以安宁,正想站起来喊来府里管事,突然转身大喊道:“是什么人?”
    第112章
    钟声似夜色, 沉闷而悠长,而落入众人耳中, 却如同催命的符咒, 更透出荒谬和诡谲。
    李儋元呆立在那里, 听着钟声足足响了十下,耳膜里巨大的嗡鸣声才总算淡去, 眼前模糊的水雾散开,让火把的光渐渐清晰起来。
    不远处, 徐远如一匹嗜血的豺狼, 呼喝着让身后的戍卫军冲杀过来, 先擒住三皇子者,记头号军功。等新皇上位后,必定加官封爵,富贵加身。
    那批方才还想要投诚的兵士们, 此时全露出贪婪的表情, 皇帝既然已经驾崩, 最有可能继位的就是太子。现在,就是他们诛杀三皇子, 向新皇表功的最大机会。拼着性命能换得半生富贵荣华,十分值得一搏。
    不止对面的人这样想, 李儋元明白, 站在自己身旁宋都统手下的营卫们, 极有可能也动了同样的心思。
    他默默攥起拳, 杀场中央, 哪容得丝毫的软弱和悲伤,不管父皇现在安危如何,他必须先让自己活着离开。
    周围的局势越来越乱,蒋公公满脸忧虑地在他耳边道:“三殿下,老奴掩护你离开!”
    李儋元坚定地摇了摇头,他如果这时逃走,等于将整座皇城拱手让了出去,也坐实自己弑君篡位的罪名。等徐远带兵杀到皇宫,趁机清除太子的所有异己,更将是一场令生灵涂炭的劫难。
    于是他将手里的兵符高高举起,昂着头朗声道:“所有禁军营卫,全听此军符号令,现在宫中情势未明,本王倒想要看看,有谁敢公然舍命抗旨。”
    这举动成功让方才身边躁动的将士们,重又冷静了起来。虽说敲了丧钟,可皇帝毕竟生死未明,如果成帝还活着,这兵符便代表着军令,谁敢站出来冒险抗旨。
    徐远这时也十分焦急,他方才那番煽动,主要是想说动宋都统退兵,乖乖交出三皇子,让他们顺利以救驾的旗号进皇宫。可那边因为三皇子兵符震慑住,他又记着刚才三皇子提起火药的事,不敢贸然进攻。
    李儋元见场面重又陷入僵持,连忙将圣旨递给满脸猜疑的宋都统道:“宋都统,你曾做过父皇身边的侍卫,应该分得出,这圣旨是不是他亲笔所拟。”
    宋都统低头去看,实在找不出什么疑点,李儋元又盯着他身旁燥动的兵士道:“如果我真的害死了父皇,也该逼他立遗诏,改立我为太子。何必还要赶到这里,将自己置于危险中。”
    他亮出手里的兵符,又加重语气道:“以你对父皇的了解,应该明白,他就算在再危机的时刻,也不可能将能号令内城禁卫的兵符交出来,害死父皇的人究竟是谁,宋都统难道还想不明白吗?”
    宋都统如遭重击般抬头,对面的军.队眼瞧着就要攻过来,他必须最快做出抉择。
    李儋元神色肃然,又在压低声音道:“若宋都统想要选一条最容易走的路,现在就将本王交给他们,本王不会怪你。可父皇总和我说,宋都统是忠君刚正之人,所以才放心将内城营卫的兵权交给你掌管。”李儋元抬手往对面一指,“这里,就是皇城最后的屏障,要不要将大越江山让给真正弑父欺君之人,全凭宋都统的选择。”
    宋学仁抬头看着面前,想起太子平日里的狠戾与传出,终于下了决心,将腰上佩刀高高举起,对着身后乌压压的将士喊道:“圣上遇险,皇城安危存亡只在一夕之间。内军所有将士,随我听从睿王号令,必须死守皇城,绝不能让叛军入城!敢违令者,斩!”
    就在城南一场死战再难避免时,肖淮正背着重伤的成帝,借高大宫墙和夜色的掩护,躲开四处高喊擒拿“刺客”的侍卫们,小心地往西苑跑。
    成帝脸色惨白,正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小腹处不断流出的鲜血,将肖淮的后背都染得湿濡一片,肖淮心中焦急,边跑边小声喊着:“陛下,您还撑得住吗?”
    成帝艰难地掀开眼皮,喘息着道:“快,去内阁值房找霍学仁,他是内阁大学士,绝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朕要拟遗诏,让他替朕将今晚的事昭告天下。”
    肖淮听他说话声已经断断续续,连忙道:“明白了,陛下好好歇息,微臣拼死也会把您带到霍大人那里。”
    成帝长长吐出一口气,夜风从袍口灌入,将身上的温度也一点点卷走,意识也在颠簸着渐渐模糊,可他不能就这么离开,绝不能让这江山盛世就此落入那个心狠手辣的儿子手里。
    延禧殿上,太子自缚双手被侍卫长和两名侍卫带进来,一到他身前便跪下痛哭,说他并不知道舅父竟敢出兵谋反,而他绝无逼宫篡位之心,求父皇赦免他的罪过。
    成帝见他不仅没有逃走,还敢亲自来请罪,想必是有些悔意。便潜退殿里伺候的太监和宫女,只留下最信任的总管太监,走到他面前道:“你若真有心赎罪,就随朕一起去城南,说服你那舅舅退兵。”
    太子仍是伏在地上痛哭,全身都在颤抖,似乎是悲伤到难以发出言语,成帝叹了口气,弯腰想让他起来说话,可就在这一刻,太子手上的绳索突然脱落,一把尖刀自他袖中,飞快没入皇帝的小腹。
    尖锐的痛意传来,成帝难以置信地捂住腹部,眼睁睁看着侍卫长一刀了结了旁边已经吓傻的总管太监,殿内的一切都在旋转,伸手徒劳地抓了几下,就摇晃着栽倒在金砖之上。
    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听见太子在他耳边狰狞地道:“对不起,父皇,这是你逼我的。”
    他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会和身边的侍卫勾结,只等今夜下手。他听见侍卫长对外大喊有刺客藏在宫里刺杀了皇帝,听见太子虚伪的哭喊声,可再怎么努力挣扎,却难以发出声音。幸好,在所有人都当他已经死去,忙着敲钟发丧时,那个在睿王府收下的侍卫,却冒着被当成刺客的危险,偷偷救走了他。
    还有机会,他需要给那个在城中代他拼杀的儿子留下个希望,只要去了内阁值房,就能立遗诏改立太子,让霍学仁拿着这遗诏,对天下昭告李行渊的丑事。哪怕他不在了,也得给大越留下个能让天下清平的君主,这是他最后的责任。
    可当肖淮终于带他去了内阁值房,里面却是漆黑一片,想必是因为宫里敲了丧钟,霍学仁心中惊惧,便去了内殿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肖淮将成帝放在值房的软榻上,顾不得抹去额上的汗珠,问道:“陛下,现在该怎么办?”
    成帝双眼半睁着,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剧烈的喘息,小腹上的伤口虽然被简单包扎住,可他实在流了太多的血,而且太子那把匕首很可能啐了毒,他觉得意识越来越涣散,连嘴唇都失了血色,所有的光都熄了,只剩最后一个希望。他偏头死死盯着这个拼死将他救出的年轻侍卫,似乎在判断他究竟值不值得信任,最后,他取下手上的龙纹扳指,艰难地道:“拿这个……去交给……三皇子,让他去找关宁营来救驾。”
    肖淮盯着那只在皇帝手心颤抖的扳指,仿佛看见这位帝王孤注一掷的决心。
    关宁营是只有成帝能号令的亲卫军,也是京城最精锐神秘的军.队,他们对皇城的布防了如指掌,却从不会轻易露面,除非是在危急存亡的时刻,听从皇帝的号令出战。
    方才在叛军入城时,成帝并未将这扳指交给李儋元,因为他还留着最后的防备,只有关宁营,才是皇权最后的倚仗。
    可现在,他明白自己等不到李儋元回来了,这是他最后能为这个儿子做的事,于是喘着气催促道:“快去,睿王在城南的义连巷督战,务必将这个扳指亲手交给他,他知道该怎么用。”
    “可您的身子?”肖淮仍是忧心忡忡。
    “不要管我,快去……快去找睿王。”成帝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狠狠一挥。
    肖淮将那扳指握在手心,承诺似的重重点头,然后替他盖好薄被,没有点灯,怕被太子的人找到这里,只能祈求那位霍大人能早点回到值房,发现躲在这里的成帝。
    他戴上宽大的侍卫檐帽,随着人群溜出了宫门,正准备雇辆马车赶往城南时,却突然有一辆马车停在了他面前。
    马车里传来熟悉的信号,肖淮皱起眉,犹豫了会儿,撩袍走了上去,车里只有豫王一人,正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问:“皇兄是不是交给了你什么东西?”
    肖淮显得有些为难,低头回道:“没有。”
    豫王笑了起来:“你拼死把他救出来,然后就这么把他留在宫里走了?”
    见肖淮依旧不答,他倾身过去,眯着眼道:“不管他给了你什么,最好把它交给我,要记得,你究竟是谁的人?又是谁派你今天去救皇兄的。”
    肖淮深吸口气,眸间露出坚定之色道:“对不起,王爷,陛下让我一定要把它交给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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