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尚主本来就是许多王公贵族子弟最好的出路,今上又只有这么一位掌珠,有多偏疼人人都看在眼里,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婚事。于是同样踊跃报名。
    负责选太子妃的是礼部,负责选驸马的却是宗正寺,两边彼此不干预,由殿中省那边派人协助,不几日就将架子给搭起来了。
    第一步是初选,就是按照当初越罗采选时那样,先看身形体态,是否有瑕疵、异味,疤痕等情况。
    第二步就是做题。
    当四京参选人员坐在大殿里,人手一张卷子开始考试时,许多人的内心都还是茫然的。
    说好的采选呢?
    不过这些年来新学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谁不知道宫中上到帝后,下到太子和公主,人人都是此中好手?但凡是有心的人家,没有不跟风的。所以倒也不至于出现根本不明白卷子上写的是什么的情况。饶是如此,很多题目还是将他们都给难住了。
    难怪复选直接在四京进行,而不是让人入京,这题万一答不上来,入京也只是白费一道功夫。
    就像越罗设想的那样,大秦那么大,虽然只是在四京挑选,但闻风前来报名的人却不少。两人出的题目虽然苛刻,但也不是真的没人能答上来,最后男女各选出了几人,进入终选。
    进入终选的女子会入宫住上两三个月,学习礼仪规矩,适应宫廷生活,最后从中择出最出色的一个。
    而进入终选的男子,则要御前奏对,接受未来泰山大人的亲自考核。
    在那之前,答卷被送回了京城。年年和冬生一人捧着一叠翻看,都有些不敢相信。
    谁!让他们答全对的!
    第132章 番外六 荣幸之至
    二十岁加冠成人,又娶了妻子,接下来自然是立业了。
    冬生这几年在外面并不是瞎逛,每到一个地方,也会记录下一些资料和自己的想法,回到京城之后,除了成婚之外的另一件事,就是将这些想法一一整理出来。
    最后被送到李定宸和越罗面前的是厚厚一摞纸,几乎可以装订成一本书了。
    虽然其间许多内容还略显稚嫩,但毫无疑问,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他已经迅速的成长起来,开始以一个成年人、一个上位者、一个管理者的姿态来面对这一切。
    固然是理论大过实际,但相信接下来有了实践,他很快就能够融入朝堂之中。
    李定宸很高兴。
    一高兴就叫殿中省那边将这本书印了出来,发给朝臣们看。
    虽然从小到大,自己的课业但凡是父皇觉得出色的,都会示诸阁臣,但冬生还是感觉到了一种非常强烈的羞耻。
    尤其是某天回到东宫,发现太子妃也正手捧这本书,看得入神时。
    毕竟这本书他用了很多心思,但也不认为就好到没有任何问题了。父皇如此抬举他,是什么意思冬生心知肚明,但越是知道,也就越是谨言慎行。
    借着这本书,在得到许多臣子的认可的同时,他也正式踏上了政治舞台,开始接触军国重事。
    父子之间并没有就这件事有过太多沟通,但李定宸却不惮于对太子委以重任,但凡是他能够做到的事,都交给他去办。而冬生也早已做好了准备,坦然迎接这些历练。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在军政等各方面都有所建树,也彻底得到了朝臣们的认可和钦佩,李定宸便也顺理成章将一部分不那么紧要的事分给他去主理。
    自从内阁扩员之后,朝臣们对这位陛下肯放权的做法已经见怪不怪了,如今既然是放给太子殿下,他本人的才能又足以服众,自然不会有任何人反对。
    至于李定宸本人,虽然他其实年纪并不大,但随着儿女年纪渐长本人也脱了少年时的许多习气,变得沉稳庄重,如同朝堂上的定海神针。便是他什么都不做,只待在那里,便能叫人安心。等闲琐事,反倒不会让他烦心。
    但是这根定海神针很显然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安分。
    冬生出生时李定宸才十八岁,到他三十岁这一年,李定宸四十八。这个年纪放在别的朝代,皇帝该已经垂垂老矣,偏偏大秦皇室有长寿的传统,这会儿正该是他春秋鼎盛,年富力强之时。
    事实上他本人看上去也的确如此。
    有了太子分忧,不必日日忧劳国事,李定宸自然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军事训练上。不但训练士兵们,他自己也跟着训,因此身体一向十分强健,等闲的小灾小病根本没有过。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身强体健的帝王,有一日忽然就躺在床上起不来,无法视事了。
    一开始,太子也好,公主也好,朝臣们也好,都是满腔的担忧,生怕他真得了什么大病。毕竟他虽然不强势,但对现如今的朝堂而言,却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结果等看到人之后,他们便不免狐疑起来。
    面色红润精神十足,怎么看都不像是“缠绵病榻”的模样吧?
    但皇上坚持自己身体不舒服,皇后又在抹眼泪,太医也长篇大论的车轱辘着听不懂的话,最后斩钉截铁的得出结论:陛下病了,而且还病得很重。
    一开始被担忧冲昏了头脑的众人渐渐醒悟过来,终于明白皇帝这病是病也得病,不病也得病。
    于是各人都打点起精神,在李定宸床前表了一番中心,然后各回各的衙门,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就连太子妃孝心,想留下来侍疾,也被太子殿下给拖走了。
    不是他不想尽孝,但父皇既然想装病,儿媳妇在跟前杵着就不合适了。万一看破了什么,岂不更尴尬?
    一开始众人还不太明白李定宸折腾这么一遭是想做什么,但随着他之后将手中各种事务分派下来,他们也就渐渐有所领悟,皇帝这是要将权力过渡到太子手中。
    有李定宸压着,这个过程非常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而等太子上手之后,他便主动提出,要修整京郊的行宫,搬到那边去休养身体。
    虽然国库如今十分丰盈,但修整行宫的钱却是从内库出的。说是修整,但这里荒废多年,实际上几乎等于是重建,所以等到行宫修缮完毕时,已经是两年后。
    李定宸在京城度过了五十周岁的天元节,而后便携着皇后搬到了京郊。
    他摆出“休养身体”的理由,正大光明的不见朝臣,最大限度的降低了自己对朝堂的影响。朝政虽然也还关心,但却不再发表意见。每日里带着越罗游山玩水,好不畅快。
    然而很快,西京城附近的景色都被他们看了个遍,李定宸本来就不是能坐得住的性子,于是皇帝陛下一道旨意将太子召了过来,然后理直气壮的提出要求,“朕欲修缮东京,南京和北京三地行宫,以备巡幸。”
    直到此刻,已经过了“三十而立”好几年的太子殿下终于擦亮了眼睛,发现自家父皇之所以爽快的放权,不是因为对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多满意、多信任,纯粹是他不想再为朝事劳碌了!
    他还要修缮宫殿!还要每年巡幸四京!到处游山玩水!
    自己也在宫外住过几年的太子殿下嫉妒得眼珠子都快红了。
    世上有这样当父皇、当皇帝的吗?事情都丢给孩子去忙,自己到处风流快活!
    像是看出了他内心的腹诽,作为父亲的李定宸真诚提出建议,“庭波今年也十岁了,早些锻炼一番,等他能顶事了,你便也能如父皇这般逍遥自在。”
    皇帝陛下语重心长的拍着儿子的肩膀,“朕年纪大了,思维僵化,也不想恋栈权位,国家大事就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
    听听,这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
    太子殿下一边吐槽,一边暗恨自己结婚晚,孩子才十岁,至少得再过十年,才能够顶起这些事务。
    正在跟随老师们上课的皇太孙殿下打了好几个喷嚏,吓得身边所有人等都以为他是受了风寒,免不了请了太医过来,好一番折腾,还硬被灌下了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汤。
    然而太子殿下没有想到的是,所谓的修缮宫殿,只不过是个障眼法。
    这一年的春天,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下,当朝帝后二人离开了京郊的行宫,只带着寥寥数人的护卫和仆从,买船南下,往江南去了。而直到船只起航,被压下的消息才终于送到他这里来。
    太子殿下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忧伤和委屈。
    他听说过父皇早年的辉煌战绩,到如今才发现,即便到了这个年纪,自家父皇也仍旧保持着他的那些真性情,非要时不时折腾出一点事儿来,让大家惊诧一下不可。
    但这种心态,又何尝不令人羡慕呢?
    这些年来李定宸闭门谢客,虽然大家都知道城郊还住着一位陛下,但也只是知道而已,朝臣们都已经习惯了太子理事。所以李定宸离京,说没有人发现,就真的没人发现,太子殿下只好自己憋到内伤。
    而此刻,李定宸跟越罗并肩站在船上,欣赏着烟波浩渺,流水汤汤,不由道,“朕一直承诺要陪阿罗出来四处走走看看,如今才终于得了这个机会,总算不曾食言。”
    “已经很好了。”这个在越罗看来有些疯狂的计划,李定宸一开始是瞒着她的,直到最近才坦白。越罗心里虽然有些担忧,但更多的是感动,以及跃跃欲试。
    半生都在深宫之中度过,她也以为往后就是如此了。虽然没有留下任何遗憾,但偶尔午夜梦回,想起年少时的种种经历,免不了会生出几分惆怅。
    人生在世,有得便也有失。因为得到的是自己想要的,所以也就割舍了失去的。但内心里,并非没有遗憾。
    她没想到,李定宸一直想着要弥补这份遗憾,并且真的做到了。
    他们的第一站是江南,但却并不是要去欣赏“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而是直接将船开到海边,观了一回真正的海潮。
    自然造物的伟力,总是令人惊叹的。在这样壮观的自然风光面前,人便显得无比的渺小。
    不论身份,不论年龄,不论一切外在的条件。
    它直接作用于人的心灵。
    李定宸在扑面而来的潮湿之气中握住了越罗的手,“即使身份再尊贵,也终归是一种限制。天底下咱们没见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趁着咱们都还不算老,能走得动,阿罗可愿陪朕看遍这大好江山?”
    越罗转头朝他微微一笑,“蒙君不弃,荣幸之至。”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到这里就结束啦,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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