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因为她的孕吐反应,大家都没有吃饱,陆夫人上楼来叫他们吃饭,等进到餐厅里,赫然发现桌上的餐食变得非常清新。
    小玻璃碗装着姜汁藕片,几片白净的藕片贴着碗壁,而碗中央堆着的藕片则铺上了淡黄姜末,红色的水果椒丁,还有黄瓜块,及一盘凉拌西红柿,椒盐花卷,酸和咸的都有。
    陆爷爷坐在主位,陆天成和奶奶都在座位上,余青刚坐下去,奶奶便率先夹起花卷放进她碗中,蔼笑道:“尝尝这个,奶奶做的椒盐花卷可开胃了。”
    她也笑着点头:“谢谢奶奶。”
    还没有动筷子,陆夫人又端来一方餐盘,放到桌上,将盘里装有鱼粥的小碗分发下来,说:“我以前怀阿琛的时候,胃口不好,就喜欢吃奶奶做的这花卷。”
    她一想到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心下便有无可名状的惊奇和羞怯,脸红了红,就应了一声,不敢抬头去看他们,转而用筷子夹起花卷,咬了一口。
    花卷松软,淡淡的杂粮味中夹着椒盐的辛味,浓郁的辛香窜进胃里,很快诱着肠胃叫唤起来,简直饿坏了,她吃的津津有味,紧挨着她的陆璟琛却在出神,一手拿着瓷勺,怔怔的看着碗里的鱼粥。
    他坐的端正,垂着脸,纤长漆黑的睫毛覆着苍白的眼睑,泛起潮气来,睫尖隐隐地沁着微光,眼尾洇染着薄红,唇瓣轻抿,如同隔在清寒的雾色中。
    “琛琛?”
    清婉的嗓音响起:“你怎么了?”
    他软湿的眼眸眨了眨,抬起来对上她担忧的目光,这才回过神,将瓷勺放进米白的稀粥里,舀起一勺热粥,慢慢地吃。
    下午,余文笙接收到陆夫人的短信,处理完公司的事务也赶了过来,手里提着一袋袋补品,被赵婶接过去,彼时他们都坐在沙发上,余文笙便穿上鞋套,过来陪着她,因为她现在有了身孕,一下成为所有人关怀的对象。
    余青坐在那里,陪父亲絮絮的聊着闲话,陆璟琛则揽着她的腰,一手捉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腿上,一言不发,低垂的眉眼沉静好看,轻轻地把玩她柔软的指尖,捏着她指骨上下磨动着,聊了半会后,陆夫人就催促她回房里休息,她这才牵着他上楼,留长辈们坐在那商量事情。
    浴室里弥漫着朦胧的雾气,白茫茫的。
    洗脸池的镜子也覆着一层水汽,墙上的壁灯开着,泛着微弱晕黄的光。
    “别难受了……”
    红润的唇轻啄着他的薄唇,立即被他反咬住,撒气似狠狠地啃吮,她唇肉细嫩,齿尖一咬便溢出清甜的味道。
    她细白的手臂则圈着他颈脖,另只手缓慢游移,没入清澈的水面,引起点点酥痒来,他舒服的低吟一声,双腿已经难耐地弓起,将她箍的紧紧的。
    余青低笑起来,手猛地一握。
    “嗯……”
    仿佛一道热浪猛然击中腹下,他不由自主地抬腰,白皙清瘦的腰身,无数晶莹的水珠划过紧致的肌理,他薄透的锁骨也覆着水珠,诱人般细细流淌。
    她全身的血液跟着发狂地沸动,手上越发用力。
    陆璟琛粗重的喘着气,从唇间溢出绵软沙哑的低吟:“阿青,阿青……”含住她湿润的舌,轻咬慢吮,灼热的掌心迷恋地抚着她的脸,将她颈间的长发撩到她身后,沿着她滑腻纤细的后颈往下去,腰身柔美的弧度。
    她唇边沁着狡黠的笑,手里动作愈来愈快,使得他痉挛一样抽搐起来,额角沁出细密的汗。
    这样的快慰中,忽听到她温柔的呢喃:“我答应你,琛琛,生了宝宝后只爱你,好不好?”她声音放的极轻,含着动人的蛊惑:“你难受,我看着也难受,所以我答应你,一直只爱你一个人……”
    这当然只是哄他。
    余青暗暗的想,到时候宝宝出来,她才不相信他对宝宝会毫无感情。
    陆璟琛并不知道她所想,只是听她的话,霎那间心口一紧,原本压抑着的阵阵钝痛,终于舒缓一些,才暗哑的“嗯”了声,吻着她的力道也跟着轻柔。
    午休时间。
    窗帘被紧紧拉拢,淡冷的微光透进来铺洒在床褥间,她睡颜恬静,呼吸轻轻细细的,他小心地翻身下床,给她掖好被子,深深地凝睇着她,湛黑的眸里蕴着从未有过的黯淡。
    他的睫毛轻轻地一动,转过身,来到那雪白的梨木衣柜前,拉开柜门,再弯身钻了进去,将柜门缓缓合上。
    黑暗一瞬从四面淹没过来。
    他屈起双腿,手臂抱着腿蜷成很小的一团,把脸埋了进去,胸腔止不住开始抽颤,像是要撕裂。
    他微微抽搐着,张嘴咬住拇指的指骨,眼睑洇开湿意来,周围全是黑暗,那强烈的不安全感一点一点充斥膨胀,化为一种绝望,要吞噬他,初见时女孩温暖的笑脸,一幕幕都在脑中清晰地浮现。
    心脏陡然揪起剧痛,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扯着耳膜也掀着一阵嗡鸣。
    他死死地咬住指骨,很快从齿间溢出一丝血线,窄小的空间里,他的呼吸声急乱骇人。
    他知道,他又病了。
    自从得知她怀孕以后,陆璟琛的状态逐渐产生异样,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黏着她,可是他越来越沉默,经常还会出神,胃口也不好,渐渐比起以前又消瘦些,余青是第一个察觉到他变化的人,当即找到陆夫人,通过电话请肖寻赶过来。
    书房的红木门紧闭。
    她和奶奶焦急的守在房门外,她捏着衣摆,衣服是绵绒质地,细细的绒毛被她胡乱地攥在手心里,又从指间翻出,那指骨泛着苍白的颜色,她还在用力,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门。
    过去许久。
    门才打开一条缝,显出肖寻颀长的身姿,整洁的灰色西装,温雅的面容间透着无奈,先对奶奶礼貌地颔首,再关上房门:“我们去客厅里谈吧。”
    他们都坐在沙发上,肖寻两手覆着大腿,直截了当的说道:“他现在的心理状态非常不好,原本他的病情是好转了很多,但现在又有回去的迹象。”他顿了顿,叹了一声气:“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最容易得自闭症,而伴着他从小到大的这份不安全感,比起正常人的,要显得可怕的多。”
    她面露惊愕,呼吸渐渐有些急促,只喃喃着重复他的话:“不安全……感……”
    肖寻反而问:“婚礼是什么时候?”
    他话音一落,陆奶奶急的抢先答道:“还有两个星期。”她脸上布满担忧,心下更是急的有如火在焚着,烧着五脏六腑,滚烫的令整个人都坐立不安:“医生啊,阿琛他怎么办?”
    肖寻便说:“婚礼是一个调节他状态最好的契机,在婚礼前,我每天会过来对他进行心理干预,然后是余小姐这边。”他温和的目光看向她,瞧她秀眉紧蹙,澄净的杏眸里有着紧张。
    他说道:“这几天,就多多宠着他吧。”
    第69章 【婚纱】
    陆璟琛在桌前坐得挺拔, 两手平放在大腿上, 眉目平静淡漠,如同一座玉石雕塑,久久地注视着窗外,稀疏幽深的绿树掩在雨雾里, 叶片湿的发亮,弯曲的虬枝细细伸展,只闻极轻微的雨声。
    雨又下了起来。
    锅中粘稠的米粥嘟噜噜的冒着小气泡, 粥里翠绿的青菜, 还撒了一些瘦肉丝。
    余青关上灶火,放进去一柄陶瓷汤勺就搅拌起来,再舀起盛入碗里,从餐具篮拿出小勺放进去,端着碗上楼, 来到书房紧闭的门前, 她轻轻地推开门,他还维持着那一个姿势,专注地望着窗外,湛澈的眼眸映着点点天光。
    四下里都沉寂下去。
    她呼吸停住一瞬,心中酸涩, 小声的唤道:“琛琛……”
    他却惊得肩头轻震,迟滞地缓缓看了过来,看她将碗搁到书桌上,随后握住桌旁的座椅向他这边一推, 紧挨着他坐下,端起小碗,右手捏着瓷勺,乌黑的眼睫毛朝他轻眨一下,泛着盎然的灵气:“琛琛,我来喂你吃饭了。”
    他胸口闷闷的难受,硬生生地鲠着一团气,过了这么久她也没来找他,便望着碗里的粥,抽紧的心才缓和了一些,能透过气来,便又看向她的脸。
    那瓷白的小脸上,一双黑亮的杏眼轻弯着,凝视着他,透出温暖的颜色:“从今天开始,我来宠你。”
    这之后,她果真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宠他,当宝贝心肝养。
    原先他上厕所,想要牵着她的手,她害羞不同意,就背对着他站在门前,现在直接站到他身边,牵着他的衬衫,再是帮他洗手,去揉摸他指骨,两人的手互相亲昵地搓起白软的泡沫,他望进眼里,眉梢便会弯起来,溢出纯然高兴的气息。
    吃饭的时候,她给他夹菜的频率也变高,而饭后,还额外切水果来喂他,睡觉前给他温柔地顺毛,揉脸,按摩,伺候的他舒舒服服的,他的心情,也是一天比一天更好。
    直到这天,他们去拍婚纱照。
    鹅绒的紫红色布幔缓缓地拉开来。
    淡白的日光从窗外洒进,悄无声息的,半空中浮着细碎的光粉般,她站在圆台上,将布幔往旁边拉去,露出一身雪白的婚纱,薄纱质的肩带,领口微陷,细美的锁骨间点缀着一颗粉钻,细细银质的项链,往上是白嫩优美的颈项。
    她的头发被盘起,娇丽的小脸略施粉黛,只是轻轻地一笑,那样白皙的眉眼间泛转出明澈的光芒来,映在朦胧的日影里,温暖动人。
    他则穿着白色的西服,挺拔地站在台下,面容愈发俊美,透着隽秀干净的气质。
    窗外的树木细微地摇晃着,沙沙的声响,他看得痴怔住,眼里漾着极温柔的神色,明明早已经无法自拔,抬手伸过去,她的手便轻轻地放在他手心上,被他郑重地缓慢收紧,将她牵到自己面前,低头吻住了她。
    “夫人……”
    陆夫人站在另一套婚纱面前,木质的假人模特穿着婚纱,单手叉腰,无神的眼睛笑望着远处,身上的婚纱服帖着她纤长细致的身形,腰间的蕾丝则簇拥成花团般,繁复精美,设计的倒还不错。
    她伸手捏捏那腰间的蕾丝,女店员站在她身边,见到那边情形,当下笑着来叫她。
    她闻声抬头,就见店员低笑道:“夫人,小少爷和少夫人真是相爱啊。”她看过去,瞧见两人正相拥在一起亲热着,眼中便泛起欣慰的笑意,轻轻颔首:“是啊。”
    薄软的唇啜着她的唇,辗转吸吮着她舌上的清甜。
    他纤长的睫毛垂着,轻掩着眸里深浓痴热的爱恋,有清冽的气息将她溺入,诱着她心头晃漾,轻盈盈地漂浮起来。
    他贪恋地蹭她的脸,双臂抱着她收紧一些,再紧了紧,沙哑的唤:“阿青,好看……”
    余青却惊诧的眨眨他,他现在都会夸奖人了,高兴地去啄他的唇,贴着他的薄唇柔柔地磨蹭,喃喃道:“琛琛也好看。”他向来爱极了她的亲昵,喉咙颤动着,发出雀跃急促的呜咽声。
    他心情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余青把脸贴上他胸口,边想着,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岔子才好。
    没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摄影师站在门口,伸长脖子朝他们问道:“请问下,都准备好了吗?”
    陆夫人便连忙走向他们,瞧他们身上的装扮妥帖又精致,尤其是婚纱,因为怕伤到孩子,腰线便设计的略微宽适,却依然掩不住少女细美的身姿,再看裙身上西式的蕾丝花纹,显得优雅大气,花心处点缀着钻石,长长的同样绣有复古花纹的裙摆则拖在地上,如同一片透明的花瓣柔婉的绽开,不愧是意大利名设计师的作品,她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走吧。”
    余青便点头:“好。”
    他们跟着摄影师走进影棚里,他一路紧紧牵着她,还是很抗拒生人,瞧见那名摄影师,浑身止不住开始发僵,以至于拍起照来,都没有办法表现的太自然,直被摄影师喊停许多次,最后一次还是失败,摄影师两手就端着相机,面露困惑,对身边的陆夫人问:“新郎怎么回事?”
    余青想了想,身子面向陆璟琛,两只小手捧住他的脸转来,看他的脸还是绷得紧紧的,明亮的杏眼里含着狡黠,倏地挤压他的脸,胡乱地揉压起来。
    他被惊吓到,睁大眼睛呆呆的望着她,身体却因此放松下去。
    突然,摄影师叫了一声:“好。”
    刺亮的镁光灯一闪而逝。
    摄影师的脸色才稍霁,低下头,手指按住相机屏幕旁边的按键,屏幕里的画面一转,显出方才两人亲昵的动作,虽然他们都不是正脸,但是新郎遭到调戏后那呆萌的表情,比起在镜头前绷紧的脸面要好许多。
    余青还在哄着他,秀眉轻弯,嗓音糯软的发甜:“看着我,璟琛。”那眸里闪烁着温暖的光亮,专注地印着他的脸,令他心头无声地安稳下来,乖巧的“嗯”了一声。
    后面拍起照来就显得自然的多,只要不看摄影师的脸。
    自从有了孕吐反应,接连便出现了嗜睡的症状,到了下午五点,天边泛出滟滟的红霞,车子驶离市区,街边温黄的灯光透过车窗铺满车内,一盏一盏飞逝而过。
    耳边只有细细的引擎声。
    她躺在他怀里,头抵在他肩膀上,沉沉的睡得很是酣甜,身上盖着她的皮外套,四下里的云端染着昏暖的暮色,越来越暗,他低头捏住她的外套往上给她拢了拢,动作温柔而小心,生怕惊醒了她。
    他将她搂得更紧些,微热的脸贴上她的额头,久久地动也不动。
    直到,身下的颠簸逐渐平缓,轿车停在别墅门前,司机下车来到副驾驶车门边,拉开车门,让陆夫人先下来,再来拉后座的车门,他就小心地将她打横抱起,轻轻走下车。
    她安稳地倚在他怀里,睡得很香,幽黑卷翘的眼睫毛细细弯弯,衬在瓷白的脸庞上,漂亮的像是蝶翅。
    他一路抱着她走到玄关,麻利地蹬掉皮鞋,回到房间,将她小心地平放在被子上,两腿则伸在床外,就给她脱鞋,又从衣柜里拿出他们的睡衣放到枕边,打开空调的暖风,过来抱起她走进浴室里。
    窗外正对着花园,呼呼的风声渐去渐远。
    他给她洗完澡,抱出来放到床上再给她换上睡裙,将她放入床褥里,自己穿好睡衣后才迫不及待地掀开被褥钻了进去,在她身边躺下,仿佛树濑熊极黏糊地缠住她,还想像平常那样被她揉揉摸摸亲亲,便用脸拱着她的,依赖地唤着:“阿青,阿青……”
    “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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