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松柏轻咳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微微带着揶揄的笑意。
    “所以为了你这没心眼的婆娘,我只好多吃点亏点出点血,让你挣回来喽。”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根银色的链子,微弱的煤油光映着项链,反射出点点灼目又柔和的光,他的拇指稍稍地解开了女人的衣领,撩开了她的发丝,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拈起银链,缓缓地戴在她的脖子上。
    赵兰香只觉得脖子一片冰凉,旋即后颈落下了湿热的烙印,她的心急速地缩了一下,酥麻宛如高速的电流击穿,麻得她整个人都呆滞了。
    她快速地低下头来看脖子上的那颗宛如水滴的凝玉,小小一枚,精致透亮得是她无法想象的。
    她仿佛贺松柏用钱砸得整个人都晕了,被奢侈品熏陶了几十年的赵兰香感觉这一刻脖子上戴着不是项链,是沉甸甸的千金。
    贺松柏看着对象这幅完全傻得愣了的脸,素来清醒透彻的她变得傻乎乎的可爱。
    他忍不住笑,双手保证:“事先说明,我很穷,买不起金项链给你,也买不起更贵的东西给你。只有这根便宜的银链。”
    “但是我保证,我有的都给你。”
    赵兰香就要被气晕了,他说这是便宜的银链?
    “这个很贵的……”
    贺松柏看着她拇指指着的链心垂下的一滴翠玉。
    他说:“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不值什么钱,破石头一枚。我看着它个头小不招眼,镶上去大概也不会被人说……”
    贺松柏的思想仍停留在玉石是破石头,烫手又惹祸的存在,不过这颗小石头实在是太漂亮了,清澈欲滴,透亮凝润,看着它令他想起她的那双清泉似的眼。
    准备打项链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让师傅镶上了它。
    贺松柏惭愧又窘迫地解释的模样,简直令赵兰香有了种土豪扔钱砸人而不自知的感受。嗯,特别特别土的那种。
    她舌尖都是甜意,忍不住踮起脚来亲吻他的下巴。
    “你送的我都喜欢。”
    “哪怕是你的亲吻。”
    饶是贺松柏糙厚的脸,也抵挡不住这婆娘的甜言蜜语,被她的情话说得耳根都涨红了。
    他默默地低下了头,送了她一个她喜欢的亲吻。
    ……
    贺松柏从g市寄回来的宝贝,半个月后陆陆续续地寄回了n市。
    这一次他是带着两个人的积蓄去g市的,淘到了很多值钱的工业品,挣来的钱足够让他们两个人肩上的压力稍微轻了。
    不堪重负的李忠终于喘了口气,他打趣地道:“咱们究竟是指望着养猪场挣钱呢,还是咱们挣钱养这个养猪场?”
    “怎么我感觉比较像后面的?”
    春天的时候李忠听了贺松柏的话,给母猪配种,现在已经有好几头母猪揣上了,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下崽了。
    以前投的那点钱根本只是小头而已,后面哪哪都要花钱,钱一开了口,哗啦啦地就止不住往外流。这回贺松柏从g市带回来的这些工业品,终于给两个人一点喘息的机会了。
    贺松柏放心地把这些东西交给了李忠,李忠凭他的本事能把它们卖得好价钱。
    他淡淡地道:“第一栏猪就要熟了,等着赚钱吧。”
    李忠说:“好咧!”
    “开春杀猪,大吉大利!”
    作者有话要说:  *
    小剧场:
    李忠:开年杀猪,大吉大利
    平生君:今晚吃鸡,大吉大利
    柏哥:我仿佛捉到了沉迷游戏的平生君。
    你要记得,这里还有一个苦柏哥等你给我讨媳妇:)
    平生:怎么会呢,穷逼是没资格玩游戏的。
    *
    财迷香:婆婆留下来的东西是珍宝!
    土豪柏:破石头,婆娘你千万别嫌弃!
    平生君:狗粮吃饱了还被炫一脸富
    (╯'  ')╯︵ ┻━┻
    第98章
    开春了,天气乍暖还寒, 但猫了一冬的农人也不能继续偷懒了。他们得开始为一年之计做准备。春耕开头的准备:耕地、翻地、施肥, 样样都是出力气的精细活。
    李大牛是差不多年底的时候接管一生产队的队长的, 乍然到了春耕, 他整个人忙得全无头绪。连安排育秧都差点让社员吵起架来。
    他拎了三两的猪肉,赶紧去了贺家打算请他哥指点指点。
    他看见了嫂子正挑着一桶的衣服, 一副刚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的样子。
    李大牛吆喝了一声:“大嫂。”
    他很快想到贺松叶是聋子, 听不见, 他凑到了她的面前,语速极慢地一字一字道:“我是来找大哥的。”
    贺松叶看着他的蠕动的唇,明白了他说什么, 她点了点头,引着李大牛去了丈夫跟前。
    李大力拄着拐杖,在屋子里艰难地移动着。但今时不同往日, 去年结婚时他还是全凭拐杖挪动, 如今甩开拐杖也能撑着挪几步路了。
    他的额头流出了汗水,一抬头就看见了屋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人。
    他笑了笑, “咋啦?”
    大牛喜出望外, 去扶了他哥一把, “我正正好想来看看你。能走路了, 快好了吧?”
    “我想来向你讨教讨教的哩。”
    他噼里啪啦地一股脑地跟李大牛说:“本来应该开春耕也该干活了, 大队里老油条子一个推一个不肯动,拖三拉四的,真是一股气上来了就想揍人。可我想着吧, 年轻一辈的打打架也就算了,老不休了还倚老卖老,难道我还能动手教训他们不成?”
    李大牛看来是憋了一肚子的气了,跟着大哥抱怨的时候唾沫横飞。
    语速快得贺松叶都看不清,茫然地看着小叔子一脸愤慨的表情。
    李大力说:“他们无非就是想让你多干点活,新上任的大队长都是得这样的……你不多干活,他们还不服你。”
    “你说这凭啥,年底分粮也不多分俺的,要俺多干活……好吧好吧,多干点俺捏着鼻子也认了,但他们就是想俺全干了!啧,忒不要脸。”李大牛说。
    当生产队的队长得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大家同挣一个公分,吃集体饭的,那么多年下来早就养得惫懒累赘了。既要大家服他,也得听得动他的安排。老实点的愿意多出点力气,脸皮厚的做点样子糊弄过去。老而无力的这么干,李大牛也当睁只眼闭只眼,照样记公分了。
    但十八九壮如牛的还这样做,这真是踩大队长的底线了。李大牛经验浅,容易受人的气。
    李大力想了想,跟二弟说:“等你开动员会的时候,我也去旁边听。”
    李大牛得了大哥的准话,连连跟他道谢,“他们也得到你面前才肯服服帖帖。”
    ……
    三月,贺松柏的大猪称称也有一百六七十斤了,虽然还不足两百斤,但现在宰了就是赚的。
    他临时找来了三个杀猪师傅,自己手把手教。
    不过忙碌的春耕也揭开帷幕了,贺松柏白天都得去耕地、翻田,整个大队能用的牛才五头,经常轮不到他这种青壮年。他干完活就累瘫地躺在田埂边睡觉,他睡着的时候身上会有鲜活的小动物光临。时而是翠嫩的蚂蚱,时而是鲜美可口的田鸡。
    小而静美的嫩蜻蜓,温柔地矗立在杂草尖尖。
    偶尔略过他的肩头,停驻下来。
    他酣然地睡在灿烂的春光里,香甜沉实,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赵兰香干完活后,往他那边瞄一眼,都忍不住笑。
    她趁着别人散了之后,慢慢地踱了过去,轻咳了一声。
    贺松柏一动,他脚上的青蛙呱呱地逃也似地跳走了。他见了日头已经很高了,浑身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赵兰香说:“该吃午饭了,别睡了。”
    贺松柏默默地跟了对象回家,他到井边洗了把脸,初春明媚的春光照在他的身上,浑身暖洋洋的,在他眼中连沤肥了的泥的臭味都是那么的特别。他舒展了一下筋骨,感觉浑身都是劲儿。
    赵兰香说:“干活很高兴?”
    贺松柏点点头。
    他走到柴房,猛地吃了两大碗的饭。
    他抹了把脸说道:“我把下午的活干完了,我还有事得出去了,下午让铁柱来扮扮我。”
    今天是周末,按例是得休息的。不过撞上了农忙期,周末也变得不像周末了。
    赵兰香说:“你注意安全。”
    她顿了顿又道:“我可以问问是什么事吗?”
    贺松柏吃饭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他很快把碗里的每一粒米都挑出来吃了个干净。
    他望着对象眼里忍不住流露出来的担心,心窝子一软。
    他小小声地说:“上次咱们那个杀猪场怎么倒闭的你还记得吗?”
    赵兰香点了点头,公安抓到了几个卖猪肉的倒爷,顺藤摸瓜,端掉了大本营。
    贺松柏单手握成拳,搁在唇边,凑近对象的耳朵。
    “所以这次我是去找关系,卖猪肉!”
    赵兰香心蓦然地一动,“卖猪肉?”
    贺松柏点了点头,他很快收拾了饭桌洗了碗,一言不发地回到屋里。他自己妥帖地叠得整齐的中山装取出来,用竹篓装好。
    “你的活干完了吗,干完了跟我来吧。”
    他想好不容易去城里一趟,带她去换换心情也无妨。
    赵兰香看着男人眼角流露出来的精神奕奕,宛如受到了蛊惑,她点了点头。
    “干完了,大姐上午帮了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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