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屹立朝堂之上的英王程岳,没有半分动容,依旧神色淡淡,不言不语。
    永泰帝发话了,“讲!”
    谢应台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对龙眼大的珍珠。
    珍珠呈淡金色,极为吸睛,只一只成色略新,一只略旧。
    但无论新旧,这样的好珍珠,历来只能作为贡品,呈献给皇上,民间是不许私留的,只不知谢应台是从何处得来。
    谢应台道,“这对珍珠,是在北城指挥使,薛东野妻子的嫁妆里找到的。而他的妻子,从前便是英王妃的丫鬟。据薛东野的母亲亲口承认,这对珍珠是英王妃给她媳妇的嫁妆。而英王妃的另外一个丫鬟,叫喜鹊的也曾说过,薛大人的妻子来历不明,却被英王妃收留,后在英王的协助下,还曾随英王妃入宫侍候。”
    “至于这枚老珍珠,老臣查阅过江南的档案。发现二十年前,福州有一个于姓大商人,曾购得这枚珍珠,意欲想献给皇上。却不想在将这颗珍珠送往金陵官府途中时,遇海盗打劫,遗失了这枚珍珠。而那位海盗,就是朝廷缉捕多年而未得的田喜来。而这颗珍珠与当年档案中记载,描述相符,极为相似。所以老臣有理由相信,这就是同一颗!”
    “而英王府与宁家渊源极深,故此老臣以为,定是英王府早与海盗有所勾结!否则这珍珠怎么到了英王妃的手上,如今又到了薛家?
    想想英王妃先将贴身丫鬟嫁与薛东野,后英王又在与西胡作战中,不遗余力的提拔薛东野,更兼赠送这样贵重的珍珠,贿赂陛下手握兵权的将领,这到底是何居心?臣不敢细思!”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很多人再看向程岳的目光里,甚至带上了几分怜悯。无不想着,英王府这回肯定是完蛋了。
    因为这不是别的小事,而是跟海盗有勾连啊!
    那田喜来是什么人?
    是朝廷通缉多年的大盗,著名的反贼啊!
    英王府如今跟他扯上关系,哪怕只是个嫌疑,可跟谋反一样,都是最遭帝王忌讳的事了。
    况且再加上一个在京城看守城门的薛东野,确实是招人嫌疑。
    而且,以谢应台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既然敢举报这件事,必是有了些确凿的证据。就算程岳再机智,能洗涮冤屈,可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扣下来,以英王府的尴尬地位,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吧?
    果然,不等程岳反击,谢应台就从袖子里又掏出几份白纸黑字的证词。
    “这些,俱是薛家等人的口供。因兹事体大,数人已被扣留,只待陛下审问。如有人说老臣严刑逼供的,尽可以去查验,若有半点伤情,尽管将老夫人头摘去!”
    他都做出这样保证了,朝中大半人倒是信了他的话。
    但要说英王府刻意与海盗勾结,大家是不信的。
    只以为是英王妃行为不检,误收了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得了个来历不明的珍珠,却不想被谢家抓到,做了保命的把柄。
    但兹事体大,此时越是跟程家关系好的,越是不敢开口解围。而关系不好的,乐得看笑话不说,谁肯帮忙呢?
    之前曾在除夕夜里,跟程峰共事过的张诚将军,想站出来说话了。
    今日大朝会,但戚老都督毒伤未愈,皇上特许了他两个月的假期,让他在家调养。戚家二郎也跟着告假,回去侍疾了。
    今日在朝堂之上,程家除了程岳,程峰程岭都未上朝,那就只有他,还能代表九军都督府说几句话了。但在张诚要站出来之前,有人比他更快的出声了。
    “下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谢老大人。这审案问案是我刑部之事,尤其涉及官员,该是大理寺之职。为何此事不经由我刑部和大理寺,直接由谢老大人奏上?”
    这话说得有理。
    当下刑部尚书洪大人和大理寺卿段大人,脸上都挂不住了。
    而谢应台看人一眼,顿时新仇旧恨勾上心头,冷笑道,“谢探花,你跟英王妃以师兄妹相称。这个案子,旁人都问得,只有你,恐怕要避嫌吧?”
    第577章作死
    谢云溪理直气壮道,“谢老大人,你不能因为我杀了你的长孙,就来报复我师妹吧?是男人,你尽可光明正大的来找我寻仇,借着妇人用的几颗珍珠生事,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谢应台恼道,“谢探花,请不要在圣前胡搅蛮缠!本相说的是军国大事,岂是因为一点子私仇?”
    谢云溪哈地笑了起来,“这是哪门子的军国大事?就凭那几颗不会说话的珍珠?谢老大人说这珍珠是海盗当年劫走的,可有证据?只凭一个“描述相符,极为相似”就定案,未免也太武断了吧?”
    群臣听得这话有理。
    当下,又有一个人站出来了。
    却是和谢二夫人交好的苗夫人的丈夫,苗大人道,“谢探花此言甚是。与海盗勾结,未免牵连甚大,仅凭这两颗珍珠就给英王府定罪,实在太过草率。况且英王府若要贿赂官员,用什么不好,非得用这样招人现眼的珍珠呢?”
    他平素和程家并无交情,且为官得力,此时,他站出来说话,倒是得到不少官员支持。
    有些暗暗同情程家的,也跟着附合。
    “这若真是英王府与海盗勾结之物,藏着掖着还来不及,谁那么有病,拿去贿赂人?若真是贿赂,那薛东野敢收么?”
    谢应台急道,“那还有这些白纸黑字的证言呢!要不这珍珠从哪儿来的?总不可能从天上掉上来的吧?如果这珍珠的来历没有问题,为什么薛少夫人要遮遮掩掩,藏得生怕人知道,连婆婆都要瞒过?”
    哈!
    谢云溪又是一声大笑,“谢老大人,请问你养过女儿么?还是说你家女儿嫁出去,会把所有嫁妆摊开,任婆婆取用的?要说攒点私房,那私房就有可能是贼赃。那下官第一个该回刑部自首了,因为我也有私房啊!在座的诸位大人,请问你们谁没有私房的?站出来瞧瞧!”
    这话虽有些玩笑的成分,却也有些道理。
    刑部尚书洪大人,谢云溪的顶头上司就站了出来,“皇上,谢老大人提出的珍珠确实可疑,但要是据此就给英王定罪,却有些太过武断了。既然谢老大人说,一干证人皆已被控制,臣愿领旨,前去讯问一番,也好有个对质。”
    大理寺的段大人忙道,“臣亦愿领旨。”
    永泰帝看了程岳一眼,当下就点了他们两个,并把身边最信任的大太监连材派了出去,亲自监督着他们问话。
    至于皇上,暂且休朝,回后殿歇息去了。
    他再怎么抓着大权不放,到底身体不行了。就算是长时间坐在轮椅里,人也是吃不消的。而空出来的这点时间,他正好可以想想,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不得不说,谢应台的突然发难,给了他一个极好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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