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好悬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不免心里吃味。他当初上学的时候怎么没见三叔这么上心?到底谁才是侄子?
    林阿宝侧目,之前说太学学风自由,现在又说太学吃食,不免狐疑:“世叔怎么知道太学吃食精细?”
    闻言谢安一顿,谢玄笑道:“我三叔也是太学毕业学子,阿宝不知道?”见林阿宝摇首,又不无得意道:“当年三叔从太学毕业所有先生出面相送,如今太学还流传我三叔诸多传说,称为太学百年最优秀学生之一。”
    谢安的优秀有谁比林阿宝更为清楚?东晋第一名士,后世追奉百位历史名人之一,当年谢安隐居山林甚至传出‘谢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如何?’,之后东山再起,江左风流宰相,以一人之势力挽狂澜稳东晋江山近三十年!想起这些丰功伟绩,林阿宝又有种想怂的感觉。
    谢安:“……”他做什么了?
    好在很快到了太学门前,林阿宝松了口气跨下马车,谢安送他们到门口,嘱咐谢玄:“多照看林小郎君,需得周全。”
    还单蠢的谢幼度半点没猜到自家三叔的心意,很是自然回道:“三叔放心,阿宝也是我的好友,自会顾他周全。”
    谢安视线扫过自家侄子,眼眸温柔示意林阿宝:“去吧。”
    “是。谢世叔。”
    林阿宝到太学求学可高兴坏了其余三个小伙伴,王献之、崔吉、萧瑜把林阿宝围在中间,崔吉笑道:“之前我还说过想让阿宝到太学读书,现在可不就来了。”
    林阿宝不好意思揖手:“让崔兄笑话了。”
    王献之一笑:“阿宝能来就好。”
    萧瑜束手一乐:“阿宝放心,有我们四个罩着,只有你横着走的份。”
    谢玄拽起阿宝,无奈道:“别听萧瑜兄胡说。走,阿宝我带你熟悉一下太学。”
    作者有话要说:  上辈子双胞胎弟弟林郎、林朔:笨蛋哥哥要是永远不开窍多好!
    谢安淡笑:不急。
    第25章 林小郎君
    有四个小伙伴保驾护航, 林阿宝在太学的生活可谓顺风顺水,唯一的功课问题在他显露画技这门特长后, 几位授课的先生在其它几门功课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亦在同时建康步入雨水充足季节,一连三日雨水不停, 放在往年建康地势偏底的南城区怕不是要淹大半, 但今年因林遵文与人合作清理淤泥一事,到反比往年水位还要底七成!余下的三成水位堪堪淹到家门口,除了出行不方便,钱财损失简直忽略不计!
    林遵文这位外来的前福州太守不过上任一个月,便解决了建康十数年都没解决的遗留问题, 此举让林遵文在建康百姓的心中评价极高,直接受宜的南城区百姓更是连连称赞,言道终于有父母官管他们死活的, 朝庭也跟着下了褒奖的旨意,但也有知道始末的朝官连连冷笑。
    拿上万贯就为了这实际意义全无的褒奖旨意?他林遵文蠢的够可以, 等着吧, 今年的雨水期过了, 明年呢?他林遵文能赔几年?怕不是家底都给掏干净吧?
    外边风言风语传的不少,林遵文却是一笑置之, 比他更淡定的就是纪夫人了。蔬菜种子已经泡上, 果树苗也已经在路上, 鸡崽、猪崽也已经开始育种,只等过个两天一放晴就能热火朝天干起来,尔后年底坐等数钱就是, 何惧有之?
    最忙的一个月过去纪夫人腾出手来,这日特意嘱咐厨房准备一些林阿宝爱吃的,算好时辰等到门口想着与林阿宝好好联络下母子感情。可让纪夫人诧异的是,儿子为什么又坐谢安石的马车回来?自家马车反跟在后面成了摆设?
    “阿娘!”
    谢安无可挑剔行了标准的揖手礼:“林夫人。”
    女子在外以夫家姓氏冠称,纪夫人一恍神忙不迭曲膝回礼,歉意道:“怎可劳烦谢大人送小儿回程。阿宝。还不快拜谢谢大人?”
    “阿娘……”林阿宝有点懵,瞧瞧自家阿娘又瞅瞅谢大佬,心道这一个月来大半个月都是人家接送的,岂不是要谢很多次?
    “林夫人言重了。我与小郎君投缘,只不过是顺路一事。”
    这路是不是顺的有点远?纪夫人按下心中怪异,隆重谢过目送马车离开,回头拽着林阿宝回府母子俩亲亲热热叙了会话,末了纪夫人佯装无意问道:“怎么会坐你谢世叔的马车回来?”
    傻白甜林阿宝半点没察觉自家阿娘在套自己的话,很随意道:“谢世叔接幼度放学,我就搭了顺风车了。”
    “那在谢府停了就好,自家马车怎么没用?”
    “谢世叔说酉时正是马车较多的时候,堵起来很麻烦,所以就顺带送我回府了。有时候早上谢世叔也会送我们,比普通马车快多了。”见自家阿娘狐疑,林阿宝解释道:“谢世叔说他当职的时间不长,之后就没事了,坐他的马车又宽敞又快,我们还可以眯一下眼养养神。”
    “那你们马车上可有说起什么?”
    林阿宝想了下:“也没说什么呀,就闲聊太学吃食习不习惯,午睡的宿舍可舒适,最近又发生什么趣事之类的。”
    纪夫人实在没听出什么异常的地方,打发人回去洗漱下,一家三口吃罢晚饭,晚上关起门来与林遵文说起这事。
    林遵文不以为然,笑道:“夫人是不是这一个月来太累了,所以想多了?别看谢安石现在只是殿中监,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凭对方的才华能力登台入相都不是问题,我这一小小林府哪值得对方如此区别对待?”
    纪夫人叹气:“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可就是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怎么都感觉不踏实。”
    “夫人别多想,好好休息一阵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但愿如此吧。”
    女人的直觉就是这么准确,谁会想到仪态翩翩堪称君子典苑的谢安心思藏的如此之深?怪只怪谢安的行为举止太过坦荡,从不隐晦避人,甚至出口称呼还是以礼相待的‘林小郎君’,倘若换成亲昵的‘阿宝’,心细之人估计就会起疑了。
    但谢安却是有点急了。
    这日朝会开的时间较长,谢安错过送林阿宝上学的时辰,只得申时末等在太学门口,只是一见着人谢安就感觉不对。风神毓秀的俏俊小郎君低着头,手指藏在袖子里闷闷不乐。
    谢玄迎着自家三叔视线,又是尴尬又是无奈道:“阿宝课堂上游神,被先生打了掌心。”
    谢安神情一顿,试问哪个学生没被先生打过掌心?就连他当初也被启蒙的父亲打过掌心,两指宽的指板只伤肉不伤骨,疼起来的时候连筷子都握不住,可一想到被打的是林阿宝,谢安就心疼上了,更何况是当着满同窗的面挨打。“手给我瞧瞧。”
    林阿宝藏着手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神采奕奕的星眸里水色氲氲,眼泪要掉不掉,谢安只感觉心脏被人拧了一把似的,满是心疼。“听话。我瞧瞧可要看大夫。”
    林阿宝伸出左掌心,委屈的不行。“我听不懂……”
    先生讲课就跟天书似的,听不懂可不就恍神了?偏偏就被先生抓到了,喊起来问刚才讲解的是什么意思,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回答的出来才怪。
    白嫩的掌心薄薄一层红肿,伤的不重,而且打的是左掌心,恐怕授课先生也是顾虑到右手需要画画,打这几板子也是以警告为主,惩戒反到为轻了。但谢安还是心疼的不行,捏着指尖涂了厚厚一层药膏,抿唇道:“哪里听不懂?我来给你讲解。”
    “……?!”林阿宝。
    已经被遗忘的谢玄:“……”我怕不是个假侄子吧?
    谢安说话算话,回了谢府派人去林府说一声,领林阿宝到自已院子专门铺导不懂的地方,之后掐着点送人回去。闻讯赶来的纪夫人脸有点挂不住了,好生感谢目送人马车离开,木然问林阿宝:“你说的补课,不会是谢安石给你补吧?”
    “阿娘怎么知道?”林阿宝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激动道:“今天课堂上先生讲的我都没听懂,被罚打了掌心,谢世叔知道就给我补课,我既然都听懂了!”学渣林阿宝心想这当真是不容易,他都懵圈一个多月了!
    当然听得懂了,授课先生用文言文解释文言文学渣林阿宝不懵圈才怪,谢大佬弄明白原因直接用白话解释课文,是个人都能懂。
    纪夫人有点心累,气极反笑扯着林阿宝耳朵一顿低吼:“我之前是怎么说的?听不懂回来娘给你补,你到好脸皮厚到去找人家谢安石?人家是朝庭命官,哪有那么多空闲给你补功课?娘给你补!”见林阿宝揉着被拽疼的耳朵委屈巴巴的模样,纪夫人深恐自己讲的不好,咬牙道:“我让你爹给你补!”
    自家夫人亲自发话,林遵文硬挤出时间给林阿宝补课,说的口干舌燥,怕学渣儿子还没听懂却又装懂最后砸了自己招牌,问:“可听懂了?”
    “……阿爹讲的没谢世叔好。”
    闻言,林遵文一口老血噎在胸口,他没有这么噎老子的儿子,谁要谁领走!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林郎、林朔:把自己往别人碗里送的笨蛋哥哥,谁要谁领走!
    谢安石捋过衣袖:我要。
    第26章 林小郎君
    林遵文好歹是曾经的学霸, 给林阿宝补个课还是绰绰有余的,被半道抢了差事的谢安也不气, 特意在林阿宝放休这日把人约出来。
    “我带你去见个人。”
    傻白甜林阿宝乖乖爬上马车:“去见谁?”
    “长康。”谢安顺手把手边的点心递过去。
    随手接过点心就开吃的林阿宝想了下:“好耳熟的名字。”
    谢安喝茶的动作一顿,好笑道:“你不是说过非常喜欢他的画?”
    “谁?”林阿宝心想我喜欢的画多了去了。
    谢安也是无语了, 无奈道:“是恺之。”
    后知后觉的林阿宝张大嘴巴:“顾、顾恺之?”
    “长康是顾兄的字小郎君不知道?”
    男、男神的字, 林阿宝结结巴巴:“知、知道,”然后又欲哭无泪:“我给忘了。”
    谢安失笑,怕小郎君恼了忙掩了唇,笑道:“顾兄与我交好,见了人无需拘束。”
    前世腐界最最最佳配对, ‘谢安石vs顾恺之’!林阿宝眼睛发亮,难道他要见到现场版了?!
    庆幸谢安不会读心术,否则当场怕不是得气死。
    顾恺之前日就收到谢安拜帖, 一大早起来收拾妥当摆好姿势,结果左等右等从辰时初等到辰时末, 等到太阳老高以为好友放自己鸽子时, 才珊珊来迟。
    顾恺之, 顾画圣已经气成河豚,皮笑肉不笑:“安石珊珊来迟可是路边风景太盛?以至迷了眼既与我有约都顾不得了?”
    最最最佳配对现场版掐架?林阿宝偷偷拿眼瞅, 想想都有点激动。
    谢安领林阿宝入座, 淡定如斯:“我并未说我何时到。”
    “你往常不都是辰时初就到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谢安会说来迟是因为等心上人睡饱么?
    顾恺之投来怀疑视线, 谢安装没看见,给林阿宝介绍道:“这位便是长康兄。”
    林阿宝拘谨行礼,这不伦不类的介绍让顾恺之狐疑瞟眼好友, 随即视线移向林阿宝,衣袖挥动间尽显名士风流,笑道:“小郎君才名名动建康,一手绘画及调色手法让众大家口口称赞不已,今日得见,小郎君风神毓秀之风姿动人心魄,怪不得引动建康女郎踏江而歌一曲《鹿鸣》,对小郎君追奉不已引为如意郎君之一。”
    林阿宝被夸的都要结巴了:“我、”
    谢安垂目:“几个月前的事还提做甚?”
    顾恺之觉的今天好友的套路不太对呀:“小郎君的优秀有目共睹,如何提不得?”
    优秀自然独一无二,但遭人掂记这点就不是这么让人欢喜了。
    提不得难道是因为谢大佬吃醋了?好基友夸别人什么的,是个男人都要吃醋!暗搓搓以为踩到雷点的林阿宝结巴道:“顾先生谬赞,阿宝风姿不及谢世叔十分之一。”
    刚才有点小郁闷的谢安顿时心情好多了,顺手抄过旁边的点心碟子递过去,柔声道:“新下的百花糕,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多谢世叔。”这点小事何足挂齿,谢大佬就是太客气。
    傻白甜林阿宝你确定此醋非彼醋?
    好在三人都没有读心术,所以这场聊天才能进行的下去,顾恺之让人取来画卷,林阿宝虽然傻白甜但在绘画这方面确是天赋出众,在技巧心得上出类拔萃常人难以比拟,鉴赏上更是另辟蹊径让人耳目一新,让顾恺之越听越惊喜听到欢喜处,抚掌大笑。
    “小郎君之才世间罕见。假以时日依小郎君之才必定惊艳天下,流芳百世,‘画作大师’之名实至名归!”
    林阿宝忙揖手:“不及先生十分之一。”古往今来被称‘画作大师’的不知凡几,但称‘画圣’者却是十去存一。
    束手一旁的谢安偏首:“林小郎君无需自谦。凭你之才,惊艳天下并不是虚妄。试问,能有几人在小郎君这年岁画作如此惊人、惊艳,让人赞不绝口?流芳百世,名流千古者,依小郎君之风姿,定是让后人魂牵梦萦之名士大家。”
    林阿宝被夸的面红耳赤,心想不愧为谢大佬,这夸人信手拈来不带重样,哪像他挖空心思也就那么干巴巴一句。“谢、谢世叔谬赞,阿定愧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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