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话,熊地主听着笑了笑没有接话。家里没怎么收刘大力的钱,是一回事,可嚷嚷出去又是另一回事。
    万一周边街坊邻里,有事没事都上门算算日子什么的,不怎么收钱倒也没事,就怕有些人腆着脸,要算旁的什么事,可偏偏又不给足银钱,事儿就不好办了,这里边的尺寸本来就不好把握。
    忘记和刘大力说声,希望刘家人脑子都比较清醒,可别给他们找事儿。
    “大兄弟,大兄弟啊,妙手啊!”对面铺子里的扬老大,一直注意着九卦坊,见铺门开了,带着媳妇和儿子赶紧过来,老远就眉开眼笑的说话,仿佛见着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般,那叫一个热情哟。
    扬老二瞪圆了眼睛,看着架势,想到什么似的,嘴里呢喃了两句。“天呐,不会是今个上午给了符有了效果吧?瞅瞅扬老大,我从没见过他这模样,简直把你当再生父母看待啊。”
    这动静,有点儿夸张,引得附近的店主都纷纷够着脑袋往这边瞧热闹。有些离得有点远,连头顶毒辣日头都给忘了,一头钻进了临近些的铺子里,边与店主说着话边朝着九卦坊看。
    “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我哪知道上午我不在,得问我家婆娘,等会儿,我去问问。”
    “我知道我知道,扬老大家的宝贝儿子,这两天不太好,什么法子都使尽了,就是没点用,这不,拿了钱咬咬牙去了九卦坊,上午去的,看样子,只怕是很有效果哩,瞅瞅扬老大这笑,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怎么地?九卦坊真有本事呢?算一卦可不便宜,足要九两银子呢!”
    “要是真有本事,九两银子倒也不亏。我不太清楚,我这边没人往九卦坊说,只听说显还是挺显,要不然,生意不会这般好,每天都有人上门,一天得算好几卦呢,轻轻松松就进了几十两银子。”
    “年纪小,我去见过,那还是个孩子呢,就算打娘胎里就学着,也就那么些年吧。”
    “倒也对,年纪太小了,不知道进去算卦的是怎么想的,怪也怪也。”
    不管别人怎么说道,于扬老大一家来说,九卦坊就是再生父母啊!都不需要一天一夜,这才戴了几个时辰,满打满算都没三个时辰,可他家儿子,今个午觉的时候,呼呼大睡呢!睡得那叫一个香甜,做父母的看在眼里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中。
    踏实啊!心安啊!早知道,就该早早的过来,孩子也不用遭这般大罪。
    扬老大夫妻俩,一个拉着熊地主,一个拉着福宝,不亏是做生意的,嘴皮子利索的很,比起刘大力话说得可就漂亮多了,而且听着也很是舒坦,宛如大热天里喝了碗冰镇的绿豆汤。
    不仅仅是感激感谢,夫妻俩并没有空手过来,手里还拎着四色攒盒绸缎瓜果之类的,东西很多,有点儿杂。
    柳叔就在旁边收拾着这些礼品,也没多客气,他们送过来便收下了。
    至于扬家的小娃儿,在里间和福宝小六儿玩得可开心了,一个劲的笑着,咯咯咯咯,外头说话的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扬家夫妻俩走时,见孩子不愿意走,也乐得让他在九卦坊玩,又与熊地主说了通话,这才回了店里。毕竟铺子得有人照看着,生意还是要顾着的。
    扬家夫妻前脚才进自家铺里,后脚就有人跟了进去,热络的打着招呼,寻问着对面九卦坊的事情。
    对面九卦坊,扬家夫妻俩自然是一顿夸,夸得天上地上绝无仅有,本事那是大大的有啊!
    众人听着这浮夸的说词,要说不相信吧,偏偏他们家的孩子确实被治好了,要是相信,也太夸张了吧,听了会,都一脸一言难尽的走出铺子。
    因着要早早完婚,给刘大力和李家丫头便挑了个最近的吉利日子,这个月月底,六月二十八,现在是二十三,没剩几天了。
    实则不是他们最最合适成亲的日子,但现实这样,没别的办法,只得另想法子。
    施小小给的符,可以帮他们挡一次劫,让他们的婚姻太过坎坷。
    转眼就到了六月二十八。头天傍晚,刘家老二夫妻俩领着自家大儿子,特意过来请他们明儿去吃喜宴。
    知道李家夫妻俩对这桩婚姻报着恶意,只是因才出牢记,那滋味儿可委实不好受,便是有心也没胆再闹幺蛾子。让他们替四丫头张罗婚事,却是万万没有可能的。
    街坊邻里想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闲着没事的妇人们,你帮一把她帮一把,帮着替四丫头张罗婚事,办酒席是没法的,就是四丫头个人所需的用品,他们帮着张罗张罗。
    就算李家想办酒席,也没哪个愿意上门吃饭。
    六月二十八这天,胡同里很热闹,不仅仅是胡同里的左右邻里,连周边的街坊都去了刘家道贺道喜。
    唯独李家这边,冷冷清清,一点嫁女的喜庆模样都没有。
    李家已经出嫁的三个闺女里头,大闺女人没人,确也托了人送了些东西给四丫头,是身漂亮的嫁衣精致的红鞋,还有一套银饰。李家夫妻俩知道这事,就想着把银饰据为己有,可惜啊,大伙都防着他俩呢,压根就没让他们得逞,不仅如此,还吃了一顿好苦头。
    另外两个闺女,也不知是没听到信儿还是怎么地,却是没有任何动静。
    新娘出嫁三天回门,李家四丫头没有回娘家,她和刘大力带着自己做了一些糕点,顺着胡同,一家一家的上门道谢。
    似是知道施小小他们白天在店里,恰恰是傍晚过来的,除了糕点,走时,小俩口齐刷刷地跪到了地上,冲着他们磕了个头。
    这事儿太过猝不及防,施小小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时,小俩口已经起来了,冲着他们笑了笑,再次道谢牵手离开了院子。
    李家四丫头嫁人了,李家只剩下四个人,李大夫妻俩,还有年岁尚小的龙凤胎。李大夫妻俩什么活都不干,整天儿就是出门遛哒,李家小子更不用说,李四丫头不在了,所有的活就落到了李五丫头身上。
    小小的姑娘,还不足十岁,个头矮矮,还没长开,瞧着却也是个好相貌。
    施小小他们进进出出碰见过两回李五丫头,五丫头是个很沉默的姑娘,总是埋头走路,很少见她说话。
    街坊邻里有心想帮把手,却也不知道从哪下手,这小姑娘与她说话,她都不会回应,像是不会说话般,其实她不是哑巴,还是会说话的。
    “这丫头太冷了些。”熊地主摇着头,话带感叹。“别人便是想热乎热乎她,这么冷,也热乎不起来啊。”
    柳叔想想,说了句。“旁人家的事,咱们还是少管,且先看着吧。”
    想管又管不了,心累,自个日子都不见舒坦了。
    眼看快一个月,铺子里的生意依旧不冷不热,每天有生意,不多也不少,足够温饱而已。
    铺子对面扬老大家的孩子,很喜欢呆在九卦坊和福宝小六六玩,扬老大夫妻俩兴许是觉得不好意思,便让他们别回家张罗午饭,中午她把饭菜送过来,她手艺很不错,家常口味很温馨。
    柳叔问施小小他们的意见,他本人的话,这么热的天,有饭蹭着也挺好。
    施小小他们能有什么意见,不答应吧,扬老大夫妻俩估计会琢磨着别的法子来感谢他们,倒不如吃午饭,彼此都挺好。
    事儿,就这么定了。
    进了七月,下了场雨,天气见了丝丝缕缕的凉爽。
    下雨天,整条街生意都不怎么好,街道上的人都见少了些。
    扬老二闲着没事,过来窜门与熊地主说话。
    “这场雨落下,咱们是舒坦了,地里可不太好,正是农忙的时候呢,也不知道会下多久,好在雨势不大。”扬老二边嗑着瓜子边嘀咕着。
    说起田啊地啊,熊地主想起自家百来亩的良田。“……也不知道我家那些田,近两年收获如何。”
    “哟,你不小不大还是个地主呢?”扬老二听他吹自家的田啊地啊,往后收成有多好啊,听得也津津有味。
    熊地主得意的笑。“我是白手起家!全是我一手一脚挣出来的,我离家那会儿,可没什么钱财。”
    说着往昔旧事,不知什么时候扬老大也过来了,在他的身后是他家铺子隔壁的一个老板,也是个爱唠嗑的,姓李,他跟胡同里的李家可完全不一样,李老板心善,李四丫头这事里头他就多有伸手。
    不大的铺子里,一下就见了拥挤。
    几人热热闹闹的说着话,天南地北的聊,很多时候是熊地主说,他吹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说得特别传神,让人听着一愣一愣,跟讲故事似的,简直是意犹未尽。
    柳叔在旁边听着,就忍不住想笑,才发现熊地主也是个能人,这般爱吹。
    铺子里进来人的时候,见着这热闹场面,还愣了下,又退回头看了看头顶。
    九卦坊。
    “是要算卦还是卖符?”柳叔见着,立即招呼人。
    来的是位老妇,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奴婢。
    说话的几人抬头看了眼,李老板愣了下,有些意外。“这老嬷嬷我些眼熟啊,好似在哪见过。”
    老妇瞥了眼他们,没说话,看向柳叔,语气还算温和。“听闻店里画出来的符很有效果?尤其是孩童哭闹不止,有奇效?”
    柳叔还没回答,扬老大就先开口了。“那是必须的!”一脸的与有荣蔫。“我家孩子就是戴了九卦坊的符,才止住了哭闹,不仅如此啊,我家孩子最近又能吃又能睡,连个头都窜了不少!”
    这事儿啊,压根与符沾不着边,纯粹是有三个孩子在,孩子多吃饭时也就香时,虽天气炎热不好往外面玩笑,在屋里却是可以,蹦蹦跳跳或是玩游戏什么的,那是一桩又一桩,别说扬家孩子,连福宝和小六儿都见开朗些了。
    “你可算找着地方了,你家孩子有什么问题,去里间,找福娃儿买张符,准有效果!”扬老二也凑热闹,竖起大拇指,话说得好像自个亲身经历了般。
    李老板想了会,没想出在哪见过这老妇,便也没有再琢磨,乐呵呵的接话往下说话。
    一言一语间,老妇也没搭理他们几个,随着柳叔进了里间。
    “我需要一张能止孩童啼哭不止的符。”她掏出三两银子。“我家少爷今年三岁半。”
    人没见着,自然得问细致些。
    福宝便问她。“何时开始啼哭不止?哭闹前,可曾去过什么地方?或是有什么异样?”
    “四天前,近段时间内,从未出过府,也没什么异样,于四天前的傍晚,太阳将将落山那会儿,具体时辰却是不太清楚,我家少爷忽得哭闹起来,他向来乖巧,很少哭闹。”
    福宝遂又问了些别的问题,老妇也都详细的回答了。
    如此,福宝心里有数,让里间的人暂时先出去,他静心画符。
    这些天,得师姐教导,对于画符他也有些心得。
    没多久,福宝便出来了,画好的符用特殊的布妥当缝制递给了老妇,老妇道了声谢,略略欠身福礼出了铺子。
    李老板总觉得这人在哪见过,一直盯着她的背影,过了会,他拍着脑袋道。“我知道是谁了,这是将家府上的奴婢,这老嬷嬷可不简单呐,好像是将夫人身边的。”
    “将府?”扬老大又问。“可是青竹胡同的将府?”
    李老板点点头。“对啊。”顿了顿,又说。“就是李四丫头的长姐,她嫁的便是将府老爷,据说还挺得宠呢,也对,若不得宠,四丫头成亲那会,也不会送那些好物。”
    围绕着将府说了几句,不太很了解,没什么话说,又说起了李家的另外两个丫头。倒也不远,都在青洲城里,二丫头嫁的是方府,三丫头嫁的是许府。仔细说起来,这三家条件都不错,都是富贵人家,虽没什么权势钱财却是有的。
    可惜,她们当年都是被李家夫妻俩卖进去的,拿了买断银子,这不,再怎么富贵也与他们没甚关系。
    雨下了一整天,时大时小,就没停过。
    撑伞回家,半道上遇上李大力夫妻俩,俩口子就一把伞,李大力撑着伞把媳妇遮了个严实,自个倒是淋湿了大半边身子。他们过去时,就听见四丫头在与他说话,心疼他把自个淋湿了。
    见着施小小他们,夫妻俩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细声细气的打着招呼。
    第199章
    经雨水浸润,院里的葡萄显得格外水灵, 连叶子都绿绿茵茵, 看着就清凉舒爽。
    当时租宅子时,房东笑着与他们说:今年这葡萄架上的葡萄特别多, 这么多年,也就今年的葡萄最多,怕是知道有贵人来住。
    也就是随口的恭维而已。
    熊地主却觉得,他这话是对的。
    小丫头这孩子邪门的很哩。
    如今七月, 葡萄进入成熟期,堪称硕果累累,不怕酸,这会儿摘一两个尝尝味,也是可以, 只是不够甜而已。
    “晚饭吃什么?”柳叔做饭时,总会问一声,仿佛成了习惯。
    熊地主没所谓, 有肉就行。“买了鱼, 就做道红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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