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仍有些害羞,慢吞吞的宽衣解带,慕挽歌只觉好笑,将药瓶塞给她后便起身走了。
    “嫂嫂……”七公主不明所以,怯生生唤她。
    慕挽歌头也不回,摆手道,“我叫你的侍女来帮你。”
    七公主捏着药瓶,红着眼笑了。
    此番七公主同八皇子一同离京,七公主身边随侍的只有一个婢女,却也是打小便侍候七公主的,相比之下,七公主自然在侍女面前更放得开些。
    慕挽歌深知如此,遂才将药留下便离开了。
    七公主的侍女进屋后,慕挽歌回隔壁屋,叫灵璧去备一辆马车来。
    翌日一早,七公主瞧见马车时欢喜不已,心下更是感激慕挽歌对她的好。
    但也正如慕挽歌昨夜说的那样,不着急,慢慢前行便是了。
    是以,一行人慢悠悠朝南境的方向前行。
    又是一日过去,黄昏时分,终于抵达南境。
    墨隐在带人在城门外迎接。
    见到墨隐那一刻,七公主焦急询问,“墨隐,哥哥寻到没?”
    墨隐并未立即回答,在行礼时摇了摇头
    七公主眼中的期待一点一点消散,失望垂眸。
    骑马在前的慕挽歌扭头看了一眼,给墨隐会意,未再多言,上马领着一行人入城。
    南境方经历过大劫,因宸王与禹州秦家同来南境赈灾,短短数日,灾情已控制住,此时城中恢复几分元气。
    不仅仅是禹州秦家,连京中的风家亦挂着风家亦挂着家徽搭了粥棚施粥。
    慕挽歌疑惑问墨隐,“风家是何人来此?”
    墨隐应道,“禀王妃,是风少主。”
    慕挽歌正欲说什么,忽然瞧见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师兄?”
    楚香寒自风家粥棚里出来,站在慕挽歌马前拦住了她的去路,笑吟吟看着她。
    “师妹,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慕挽歌并无寒暄叙旧的热情,可他拦住去路,她只好下马。
    有些事似乎在这一刻全然有了解释,可她心中仍存有一丝侥幸,希望洛辰脩无事。
    可越是强迫自个儿这样想,对上楚香寒的目光,她遍体生寒。
    楚香寒与风辞一同出现在南境,而洛辰脩偏偏失踪了,怎会如此凑巧。
    她早知楚香寒不可信。
    那么,风辞呢?她可会错信了风辞?
    此刻,楚香寒似是兴致极好,与慕挽歌寒暄起来。
    “论起来,秦爷与我们乃师出同门呢,如今我才知师妹你竟然是秦爷的女儿,是秦家的大小姐……”楚香寒自顾自说着,语气无比感慨。
    慕挽歌懒得理会,一言不发。
    “师妹此番定是为宸王而来,他失踪那日,我便已命人找寻,但至今五日有余仍无消息,怕是凶多吉少了。”楚香寒喋喋不休,无人回应,他亦说得起劲儿。
    “原想着他身经百战,无人敢……”
    “师兄,你话太多了,烦!”慕挽歌忍无可忍,凝眸打断他的自说自话。
    楚香寒抿唇,忽而自嘲笑了笑,她对他如此厌恶,连与他说话的耐心已无。
    自小一块长大的两人如今变得比陌生人还不如。
    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约莫是从她遇见洛辰脩后便有了改变,她本就不多发的耐心尽数给了洛辰脩,对于旁人,她连假意的笑容也懒得给。
    马车上的七公主也下来了,瞧见楚香寒,有些讶异,唤了一声。
    “表哥,你怎会在此?”
    楚香寒见她走路姿势怪异,打量了一眼,心下了然,眼露关切,“公主此行必是吃了不少苦头,若娘娘知晓,必心疼得紧,公主可要好生保重才是。”
    “多谢表哥。”
    七公主与楚香寒并不是很熟,交谈起来也不怎么热络,道了声谢后便挽住慕挽歌的手,心急问,“嫂嫂,我们去何处寻哥哥?”
    闻言,楚香寒亦看向慕挽歌。
    “师妹此番前来只是为找寻宸王下落?我以为你是来见秦爷的……”
    慕挽歌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抬眼看向楚香寒,满不是不耐,“师兄你何时成这样了,假惺惺,你不累么,亦或是你费尽心机要回的身份给你的便是这些虚情假意。”
    呃……
    七公主怜悯地看了看被骂虚情假意的楚香寒,可她觉得慕挽歌骂的没错,她也觉得楚香寒热情过头了。
    楚香寒的面色只有一瞬的僵硬,而后不以为意笑了笑。
    “我知你因宸王失踪一事着急,但无论如何你也要保重自个儿,我听闻你如今武功尽失,行事务必要小心些。”
    慕挽歌顿步,目光冷冷扫了向楚香寒,“师兄听谁人说的我武功尽失?”
    七公主亦心生警惕,戒备地盯着楚香寒。
    嫂嫂武功尽失一事她此时才知晓,可表哥为何故意提及,分明是有试探之意。
    楚香寒看着两人,笑道,“自然是宸王说的。”
    这一回不待慕挽歌发作,七公主率先炸毛了,凶狠瞪着楚香寒,“表哥这嘴里说出来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假话,休要趁机挑拨离间,哥哥他性子冷清,除了嫂嫂外,他连我也不会多说一句,表哥这样的行径着实卑鄙了些。”
    “……”
    楚香寒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
    慕挽歌瞧下意识挡在她身前的小丫头,心下一暖,方才的烦躁消散了不少。
    “小七,我们走。”
    正眼也未给楚香寒一个,慕挽歌牵着七公主朝秦家的粥棚走去。
    秦胥也在粥棚,换身了一声粗布衣,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整个人的气质也不一样了,变得亲和了许多。
    见女儿到来,秦胥温和一笑。
    将舀粥的大勺递给一旁的人,他就着在布衣上擦了擦手,朝慕挽歌走去。
    “今日最后一次施粥了,朝廷的赈灾粮已运到,明日起百姓将由官府带领,将耕地翻新重新撒上种子。”
    如寻常人家的父女一般,秦胥絮絮叨叨说了一些,慕挽歌耐心听着,并无方才的不耐烦。
    秦胥乃天机子嫡传弟子,已找到应对虫灾之策,秦家运来的赈灾粮足够撑到朝廷的赈灾粮运到,而且风家也参与了赈灾,情况确实远比预想中的好上许多。
    慕挽歌与七公主随秦胥一同回了秦家名下的客栈。
    慕挽歌也不着急询问关于洛辰脩的事,先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疲惫,又睡了一个时辰后,才去见秦胥。
    秦胥在屋里等着她了,给她递了杯热水,慢条斯理与她说起那日洛辰脩出事时发生的事。
    “那日宸王收到消息,有人欲在城外劫走朝廷送来的赈灾粮,他便亲自带人去接应,而他带去的人皆命丧于城外的密林,他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秦胥云淡风轻,慕挽歌亦平静如常,道,“如此说来,那日他未带墨隐前去。”
    “嗯。”秦胥笑了笑。
    父女俩对视一眼,慕挽歌也笑了,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后放下,并未犹豫,轻唤一声,“父亲,多谢您了。”
    她的这一声‘父亲’令秦胥一怔,饶是再如何冷漠无情,此时终究是一个寻常的父亲。
    他的女儿愿意认他了。
    “歌儿,可是原谅为父了?”秦胥极力克制住汹涌的情绪,眼中的喜色却出卖了他。
    慕挽歌叹道,“孰是孰非已不重要了,当年之事早已过去,您与母亲也该忘了它,放下心结,好好过日子才是。”
    秦胥欣慰而笑,“你娘若是知晓你这番话,定是欣喜的。”
    他想,稍后便书信一封送回家,叫瑶儿也开怀一些。
    他们的女儿终于肯原谅他们了,于他们而言,此乃天大的喜事儿。
    慕挽歌自屋中出来,遇到在外焦急踱步的七公主。
    “嫂嫂,哥哥他……”
    七公主将要出口的话被慕挽歌一个眼神止住,她身后是风辞与楚香寒一同走来。
    狭窄的廊上,四人相遇。
    七公主见到风辞,终于有了几分欢喜,展露笑颜,“风哥哥,你忙完啦。”
    慕挽歌瞧得出来,相较楚香寒这个表兄,七公主是真的与风辞投缘,而风辞待七公主也不错,比洛辰脩更像个兄长。
    七公主迎上去,在风辞跟前站定,满眼欢喜,风辞抬手轻敲她的脑门两下,笑得宠溺,“听你的侍女说你这一路吃了一些苦头,我瞧你活蹦乱跳的,哪有那么娇气。”
    听到这话,七公主眼一热,低下头,绞着手指不说话了。
    见状,风辞轻咳一声,不自在地解释了一句。
    “我并非说你娇气……”
    七公主始终低着头,风辞也瞧不见她的表情,只以为惹七公主伤心了,无奈只得以目光向慕挽歌求救。
    慕挽歌憋着笑,表示爱莫能助,其实她看到七公主低着头偷笑呢。
    风辞这厮就该叫小七折腾一下。
    楚香寒看着三人的互动,他便是个不相干的局外人,心下不禁有些失落,曾经他也有如风辞这般的,只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他都快要忘记了。
    那是在清源山上,只要他在,师弟们皆围着他转,欢声笑语不断,而眼前的师妹却不似曾经那样喜欢捉弄他了,甚至厌恶到不愿多瞧他一眼。
    不多时,慕遇尘回了自个儿的房间,慕挽歌与七公主则去了风辞的房间。
    三人进屋后,慕挽歌将房门关上,率先开口,“风辞,小七交给你了,你带她回京,务必要护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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