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什么是我的心爱之物?”
    这里的“心爱之物”自然是由烛龙来提出,烛龙心中有一杆秤,真的有一杆,能够衡量人世间的所有情感,谁也无法欺骗他。他闭上眼,世界就再一次变成了黑暗,许久之后,它衡量完毕,却还是闭着眼,只是勾起了一个笑容道:“找到了,把容兮遂留下来。”
    这让本来已经打算把自己的本命玉戒留下来的颜君陶,直接停在了原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没有成功和烛龙做成交易了。
    因为烛龙真的很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直戳人心,哪怕颜君陶已经从亭晚口中知道,烛龙并不会伤害他的心爱之物,但颜君陶还是迟迟没有办法答应把容兮遂压在这里。
    不可能的,他真的没有办法点头。
    颜君陶也有点明白为什么不是亭晚来交易了,因为亭晚的心爱之物肯定是老板娘,甚至也许在亭晚还是龙的上一世,老板娘就已经在这里当过一回“抵押品”了。
    “成交。”容兮遂替颜君陶答应了下来。
    颜君陶的反应也很快,立刻反驳:“我不答应!”
    烛龙始终没有睁眼,他面无表情,不喜不悲,像极了庙里泥塑的神像,它从不会降下仁慈,只静静等待着人们自己的冷酷抉择。
    第155章 一百五十五条咸鱼不翻
    该怎么形容容兮遂——在颜君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烛龙的交换条件时——的情绪呢?
    仿佛连“心中已经炸开了一片又一片五彩斑斓的烟火”都显得有些难赋情深。
    虽然容兮遂一直对自己很有自信, 可以对颜君陶身边任何一个对他充满敌意、又爱挑衅的兄长坚定无比说,他就是颜君陶最重要的人。但容兮遂自己心里到底有没有底气, 那就只有他知道了。
    毕竟对于自己是不是第一重要的, 这是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能够证明的,而颜君陶在亲情方面的容忍度又是异常的明显。
    如今,这个本来注定要成为千古谜题的困扰, 就这样简单又直观的解决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否定烛龙心中的那杆秤。
    他就是颜君陶最重要的人!
    而且,颜君陶打死不愿意把他换出去。
    烛龙还在等待,他不会强迫颜君陶与他做交易,成与不成都在颜君陶而不在他。颜君陶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有了全新的想法:“那我留下来, 让兮遂拿走蜡烛,可以吗?”
    “可以。”烛龙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这等于是容兮遂和烛龙借了东西, 然后抵押了颜君陶,“你也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东西。”
    嗯,莫名期间就又互相表明了一次心意呢。
    烛龙大概是真的很久没有和人交流过了,很喜欢和颜君陶没话找话、追忆往昔:“这么情深义重的情侣, 我在此之前也只见过一对,他们还是一对很神奇的人龙恋。说来很有趣,你和那条龙做了一样的选择。”
    不会答应抵押自己的爱人,却愿意抵押自己。
    亭晚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但眼神里却仿佛藏着千言万语,那是对过往的追忆, 也是想要对颜君陶的提醒。有时候你自认为的深情,对方却不一定能够承受。
    “不,我不同意!”果然,容兮遂和老板娘一样,都不可能答应这个条件,他们宁可被抵押在这里的是自己。
    但颜君陶和亭晚不一样的性格,决定了就在这个地方,出现了不一样的路。颜君陶在了解到容兮遂不可能答应把他抵押在这里之后,他就点了点头,礼貌又果断的对烛龙道:“抱歉,我们之间的交易大概没有办法实现了。但我还是很高兴认识您,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
    烛龙理解的点点头,还是那样,不勉强、不鼓励,来去由心,并在带来了光明的睁眼后,再一次恢复了好脾气的笑模样,对颜君陶道:“祝你们幸福。”
    “谢谢。”
    然后,颜君陶就毫不留恋的的指挥巨鲸少年走人了,不是故作姿态、以退为进,就是实实在在的走人了。他们也不对未来抱有什么会突然转折的期待。
    烛龙给出了条件,他们无法做到,所以交易失败。就是这么简单。
    有时候所谓的无法做出选择,并不代表着就真的要僵持在那里了,因为还有一条退路叫——不选择。
    比起蜡烛,明显是他们彼此更加重要。
    哪怕来的目的失败了,容兮遂的情绪却好像比来的时候更好了,甚至是好太多了,也许是他仅次于和颜君陶确定关系的那一天的开心。毕竟在这一天,他们成为了官方认证的彼此心中最重要的人。颜君陶甚至连怀疑都没有,他是那么相信着容兮遂对他的感情。
    “你不也是这么相信着我的吗?”颜君陶一愣,他诧异的看着容兮遂,“我以为在我们互相表明心意的那天,就已经这么约定好了啊。”
    他们会视彼此为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们互相尊重、互相信任、互相扶持着走完这一生,哪怕死亡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是的,我们约定好了。”容兮遂高兴到了极致之后,反而笑的十分内敛,过去那种恨不能昭告天下的占有欲与宣泄欲不能说已经烟消云散了,但至少没那么压迫的人喘不过来气了。因为他是颜君陶最重要的人啊,颜君陶也是他的,他再也不会去质疑这一点。
    我愿为你而生,我愿为你而死,只要你一个眼神,我就已经得到了全世界。
    亭晚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颜君陶和容兮遂的选择,最终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没有了蜡烛,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总会有办法的。”颜君陶还是那么的乐观。
    “事实上,已经有办法了。”容兮遂抬起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上面已经打响了一团小火苗,还是蓝白色的,仔细看却会发现那上面隐隐沾染着烛龙的气息。容兮遂玩的最好的就是火系类的仙术,在颜君陶和烛龙聊天的时候,偷一点烛龙蜡烛上的火简直不要太容易。
    只需要一点,小到烛龙都不会发现,但容兮遂却足可以让这一点由小变大,直至燎原。这就是火焰最特殊也是最神奇的地方,只要有足够的燃料,一点就可以变成无穷大。
    “!!!”亭晚终于悟了。这一刻,他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上辈子自己的傻,笑这辈子自己的痴,也笑他真正的大彻大悟,看破情障。不是不爱老板娘了,也不再是不敢爱了,而是他明白了他只是爱错了方式,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不管是抵押自己还是抵押老板娘,从有了觉得值得被抵押的这个念头起,这段感情就注定了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情深义重。
    世间道法千千万,大道总给人留了一线生机,没有什么是真正的毫无办法。
    能够逼你走上绝路的,只有你自己。
    亭晚当年没有容兮遂如今的这一手,但若他愿意想,他未必不能想到别的办法,他当年可是龙族的皇子,是廪君最信任的龙。
    世间只有一条烛龙,只有它可以照亮世间一切的黑暗,但却并不是只有一个藏九龙之匙的地方以及办法。
    亭晚不可能抵押老板娘,却也不应该逼着老板娘抵押了自己,无论是何种选择,对于老板娘都是一种伤害。他不是那种抵押爱人的人,那难道老板娘就是了吗?
    当然,真正导致他们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并不是这个,但仔细想来,也许这就是最初的导火索。
    他们最终没有办法走向长相厮守,是与人无尤的,只和他们自己有关。
    “我确实该出家的。”亭晚再一次对颜君陶表达了一样的意思,只不过上辈子亭晚没有办法直接说出这样的真话,这辈子却可以这么直接对颜君陶说出来而已。
    上辈子到最后,想了很多年,亭晚大概也是想通了这一层的。只不过这辈子更快了而已。
    还是那句话,真正的强者,永远都不会被打倒,虽然有可能境遇不同,遭遇不同,但他们总有自己的办法去克服。因为真正的强大,始终来自的是他们同样强大的心。
    有了容兮遂的变异小火苗,他们就一刻也没有耽误,直奔了九重泉壤,并轻松拿到了九龙之匙。每一把钥匙上都雕刻着一头奇形怪状的龙子,他们都是祖龙和不同物种生下来的非龙既龙的生物,穷奇的好基友饕餮就是其中之一。在上古的时候混血并不是龙族之耻,只有到了龙族一日不如一日的现在,他们才自卑又自傲的讲究起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血缘,仿佛还有一个天下在等着他们继承。
    毕竟那是他们仅剩下的糟粕了。
    龙族的上古族地就在阳石山,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地方,只不过大家知道的不是这里是龙族的上古族地,而是这里在传说里是云阳先生奉命为黄帝养龙的地方。
    “廪君大人说,想要隐藏一段神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另外一个神话。”亭晚道。
    “有道理。”颜君陶点点头,至少他上辈子就没有怀疑过阳石山是什么上古的龙族族地,“那这里有养龙池吗?”
    “有的,养龙池是真的,你可以去泡一下,对你应该会大有裨益。”
    颜君陶还没有什么想法。容兮遂已经莫名其妙想到了东方女帝物理阉割萧渐任的那一手,干脆利索,又漂亮有力。但怎么想都不适合再让颜君陶去泡什么养龙池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第156章 一百五十六条咸鱼不翻
    颜君陶并不太知道萧渐任变成萧公公的“事故”始末, 对泡养龙池没什么心理阴影,但却觉得救人更迫在眉睫, 这池子他可以留在救了道主以后再来泡。
    “我们两个一起泡。”容兮遂在颜君陶耳边留下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亭晚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后面, 默念着自己其实也只知道几句的清心咒,假装他什么都没有听见,他什么也没有联想。反正养龙池里是流动的活温泉水, 龙族又已经很多年没有办法打开阳石山的龙族族地了。容兮遂想在这里做什么,大概都不会被龙族发现,也基友不会有龙有什么意见。
    至于亭晚,他都已经不是龙族了,还关心什么啊。
    幸好, 颜君陶的底限还是有一些的,他只是很克制的让容兮遂一会儿带走一些养龙池的泉水, 放到容兮遂的随身仙宫里。
    然后?
    “然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颜君陶踮起脚, 在容兮遂的唇上亲了一口,一触即离,速度快的差点以为是错觉。
    但容兮遂唇上的温度可以证明,这确实存在感。
    整座龙族的族地就隐藏在阳石山的里面, 当九把龙匙插入对应的锁口后……并没有什么山门大开、金光现世的效果,事实上,任何稍微有可能造成周边对于这里过度关注的动静,都是不可能存在的。虽然阳石山和钟山一样, 附近已经没什么人了,但总还是要怀揣着一份多加小心的谨慎的。至今还没有人知道龙族的上古族地到底在哪里, 这份谨慎就是保密的诀窍之一。
    九把钥匙解开的只是笼罩在阳石山上的幻术迷阵,去伪留真,如今出现在颜君陶等人眼前连绵起伏的山脉,才是真正的龙族族地。
    上古龙族体型庞大,很多不仅不喜欢学说话还不喜欢保持人形,可想而知上古的族地得有多大。这里是龙族心中的圣地,历任廪君都没有对族地进行什么太大的改变,这也就导致这里原汁原味的保留下了龙族上古的全部风格,粗狂又剽悍,霸道又无人可及。让人在踏进来的刹那,就仿佛回到了那个充满了神秘的众神还在的时代。
    浓郁的龙气被一丝不苟的锁在了山内,伴随着祖龙的庞大王座,亘古不变的矗立在那里。
    连本来很欢快的巨鲸少年,都收敛了不少,只安安静静的飞在上空,连叫都不敢叫了。因为这里的龙气真的太吓人了。对于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容兮遂、以及这一世就是个纯人类的亭晚来说,他们对此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颜君陶却已经血气上涌,再一次变成了小龙人状态。
    真的是太丑了!
    颜君陶可以说是很生气了。
    这是容兮遂也没有办法安抚住的生气,他能做的就是赶紧绕过大的根本不像什么池子,而是更类似于一个一个湖泊、乃至大海的养龙池,取走了足够的泉水,然后找到了巨人朴父那比人还要大上很多的水囊。
    水囊是用某种不知名的上古异兽的皮囊所制,外表无坚不摧却又不失柔软,还散发着天生就让百兽感觉到惧怕的恐怖威压。
    而从水囊外表的干净状态就能看出来,当年去拿水囊的龙族廪君……一定是个洁癖。
    因为据巨人朴父说,他的水囊本来是个棕色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变色变成黑色的了。如今,它又露出了棕色的本来面目,颜君陶忍不住脑补了一下龙族的廪君当年认认真真给这玩意下了一次又一次去尘术,才好不容易洗出了本来容貌的场面。
    不仅如此,水囊上至今还保留着一个极其强大的自净术,放在这里千年、万年,大概都还是会保持这干干净净的样子。
    “……廪君大人,真的是辛苦了。”连亭晚都忍不住这样感慨了一句。
    拿到水囊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确定一下水囊里还有没有洪水,毕竟亭晚也不记得当年廪君要这水囊到底是去做了什么。万一他把水都用光了,那他们这一通折腾就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容兮遂就地取材,用龙族族地内的那些老物件,组了个巨大的手掌,先是直接就把水囊原地举了起来,在空中晃了晃,确实是能够听到里面还有一些液体的流动声的。几人心中终于有了一些底气,然后,容兮遂继续操控手掌去把水囊的木塞给打开了。几人飞的稍微近了一些,看到了里面翻山倒海的液体。
    一个问题也随之出现在了几人的脑海——他们怎么确定这玩意到底是上古洪水还是其他的什么?
    颜君陶和容兮遂一起把目光看向了亭晚。
    大光头亭晚这次也是爱莫能助了,他当年根本没打开水囊,甚至哪怕他打开了,他也未必能够对比出区别。
    “总之,还是试试吧。”颜君陶这样道。
    拿到小罗天去救道主,是检验这水到底是不是上古洪水的唯一办法。
    “你说什么?道主怎么了?!”亭晚这还是第一次知道,颜君陶要上古洪水是为了去救道主。道主圣人以下第一人的威名那真的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是长在偏远地区的亭晚也不可能不知道他。
    “道主很快就能自由了。”颜君陶这样安慰亭晚,“哦,那你大概也不知道兮遂就是道主的弟弟?”
    亭晚摇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容兮遂,他知道这位前辈很厉害,但他没想到这位前辈来头这么大啊。
    “我真的,是很激动啊,我哥哥终于有救了。”容兮遂这话说的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亭晚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凑到颜君陶耳边道:“他们兄弟之间是不是有仇?”
    “……还好吧。”颜君陶只能这么道。要是和亭晚仔仔细细的解释容兮遂和道主之间的恩怨,那就真的要没完没了了,不如就这样吧。反正容兮遂表现的那么明显,一看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确实和道主有仇,哪怕他们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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