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玄司北或许是听到了动静,停了笔:“怎么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让她心安许多,少了几分尴尬。
    宋悦开始强制自己失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扬了扬昨晚扯坏的衣服。
    “你等等。”比起平日的严厉,他的态度算是平和了,“我去差人拿。”
    “……”一片诡异的沉寂。
    等宫女们准备好衣服,玄司北无意让她们窥见殿中女人的身影,亲自拿了过来。宋悦窸窸窣窣地穿上,他便十分君子地背过身去,丝毫不为之所动。
    “多谢尊主。”宋悦心下暗道幸好,昨夜的事对玄司北来说估计也挺尴尬,如果两人默契地当做解毒,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至少见了不会尴尬。他们只要和往常一样相处就好,“如果……如果没什么吩咐的话,属下便告退……”
    玄司北眉心轻轻皱起,依然背负着身,一时间没有回答。
    宋悦只道他是默认,刚要脚下开溜,还刚踩着地站起,脚下一软,就歪了下去。玄司北漠然看了她一眼,长臂一揽,将她扶稳。
    “这……尊主还是别……”自从亲密接触后,她在他怀里总有种脸红心跳的尴尬,挣动了一下,突然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彻底醒过来了?”玄司北垂眸,神色莫测地看着她,“你中了药,神志不清,昨夜的事,现在还记不清楚?”
    宋悦脸色爆红。
    不是就当做一!夜!情!吗!互相装失忆不好吗!这么尴尬的事儿干嘛这么郑重地重提啊!
    “既然知道,为何不要我负责?”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仿佛是在思考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第215章 决定人生大事
    宋悦面色复杂, 张了张口, 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可以不要他负责吗……
    “可尊主毕竟是……我们身份相距悬殊,恐怕不是良配, 尊主无需顾虑我。”宋悦借口道, “属下本就没有出嫁的打算,只想哪天若是老了, 做不得事了, 就去江湖闯一闯,若有力气, 能云游四海也不错, 没有的话, 归隐山林, 闲云野鹤……”
    “巧了, 我为燕国鞠躬尽瘁,没有处理情情爱爱之事的闲暇。”他环着她的腰,俯身缓缓将她压倒,有些按捺不住紊乱的气息,“这样正好——无论你是什么身份, 我都敢娶。不仅能给你正妻之名, 今后也不会再纳妾,你只要安静顶着这个名分, 做你分内之事就好。”
    “……哈?”
    意思就是, 他忙公务没时间谈恋爱, 正好缺个名义上的妻子?这次他又正好和她滚到了一起, 就想把这个名分给她,顺便当做对她负责?
    宋悦想了想,的确以玄司北的位置,要是年纪再大些还不娶妻,免不了会有官员给他塞女人,这还不是他最头疼的,最可怕的是流言蜚语的猜测,宫里的人向来喜欢无中生有,难免会怀疑他是断袖。虽然这不会对他造成实质性的妨碍,但怎么着都会让人心里膈应。
    “你不想?”他捻起她的一缕发丝,眸中愈发幽暗。
    尽管知道现在快到正午,是时候处理公事,食髓知味的人也贪恋着每一寸美好,就算是一寸也不舍得离开。
    明知道,若是继续下去,露出冰霜表象下的温柔,会有从天堂坠入地狱的风险——
    明知道,若被她发现,他会万劫不复。
    可他仍然不想放手。
    宋悦正浑身无力,没办法把他推开:“什么分内之事,属下恐怕难以做到……”
    如果只是顶着一个名分享福的话……倒是比侍卫这种累死累活的工作好得多,到时候他把她往家里一放,她不用在他面前晃悠,今后还不是想去哪儿浪就去哪儿浪!
    “昨晚已经做过了。”
    “……”
    一阵诡异沉默之后,宋悦后知后觉地吞咽了一下,心跳忽然加快几分。
    居然是这这这、这种事!!
    他的身体很诱人是没错……但、但是一下子从下属成半个主子会让人不适应的!再说那种事偶尔做一次是愉悦身心,但以他昨晚的旺盛精力,她哪里承受得了。
    “我……我刚起来,脑子乱的很。尊主给我点时间,让我理理思绪。”宋悦无知觉地抓着他的手掌,在宽厚的大掌中,用指腹时轻时重地按揉着,有点纠结。
    “想好再告诉我。”玄司北也不催她,见此情形,便轻轻松开她的手,转身回到桌边,拉开书卷,冷淡道,“昨天下药之人已经查明,想知道是谁么?”
    “谁?”宋悦揉着身子从床上爬起,皱了皱眉。
    听玄司北的话语,似乎没那么简单?难道这次秦雪依然用了什么手段逃离法网?
    “秦雪的贴身丫鬟。”玄司北冷笑一声,意味深长道,“秦国十七公主知晓此事之后,先我们一步把她处理了,今早还故意把她五花大绑在殿门口抽打,说自己瞎了眼,并亲自上门来请罪。”
    “啧。”宋悦撇了撇嘴。
    被她找了个替罪羊。
    可怜贴身丫鬟顶锅。秦雪为了表明不包庇的态度,丝毫不心慈手软,直接把人给处决掉,让他们无法以此事为由对她发难。也得亏秦雪动作快,而玄司北昨晚因为……而没有行动。
    她重新穿戴好了,抚着床头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忽然往书桌旁看了一眼,见玄司北仍在认真看书,才嘀咕两句,稳住自己的步子。
    这具身体毕竟不如从前,身上又无内力,对她而言简直是娇软得一吹就倒……有点麻烦。
    她不知道,在她刚才转头时,玄司北立刻收起投向她的眸光,一本正经地掀起一页书,从她的视角正好挡住了他嘴边掠起的一丝满足的浅笑。
    ……
    穿戴整齐,恢复了些体力后,宋悦才感到了一丝尴尬。
    她没有回复他,没有和他确定关系,既然起来了也不能再躺下去装死,如果不想被吐槽消极怠工的话,好像也只能回到岗位上去了。
    如果没别的事的话,她应该像往常一样站在他老人家身边听候命令,顺便做做端茶送水穿衣喂饭什么的轻活儿。但是现在,她站在他背后,总有种浑身不自在的罪恶感。
    毕竟……对上司做了那种事……
    宋悦正胡思乱想的魂游着,冷不丁外面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正仔细描着一副改良版农具设计图的玄司北不知何时放了笔,面无表情地抬眸。
    他冷冷将笔搁在笔山,刚要站起,宋悦就下意识把他按在了座位上:“尊主莫怪,我去看看。”
    现在外面守着的是沈青城的人,他昨天擅离职守估计已经让玄司北不悦了,今天那些守卫要是再犯些错,不知道玄司北会不会直接把他们调去和钱江作伴。
    玄司北眼底的冷意稍缓,动作僵硬了一下,瞥了一眼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阖目坐下:“有些位置一向是能者居之,既然没有那个能力,被换下也是应当。”
    宋悦知道他大概还在为昨天那件事不满:“人总有犯错的时候,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玄司北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他不说话,即是默认。
    宋悦心下稍安。虽然沈青城大部分时候和她不是很对盘,但从心底她还是佩服沈青城的能力的,况且她昨天只是假装……要是他真因为这个受罚就对不住了。
    她连忙走了几步,打开了门:“何人在此喧哗?”
    面前骚乱的侍卫见她出来,罕见地都低下了头,就像见到玄司北那般恭敬分列两旁。而人群中央冷冷站着的男人也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莫清秋来了。
    他那张清秀得甚至文雅的脸,此时气色有些糟糕,但就算如此,他依然站定,紧握着拳气势汹汹地向她背后的大门走来:“别拦我,我素来不对女子出手。”
    宋悦一愣,莫清秋这应该刚养好伤吧,怎么就一副要找玄司北单挑的样子?
    她不敢把他放进去让这两人对上,于是伸直手臂,挡在他面前:“相国大人正处理公事,不知莫统领有何要事,我去通传一声?”
    直觉告诉她,是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
    莫清秋眸中有一丝悲愤闪过:“此乃机密,我现在就要和相国面谈!”
    “抱歉了,职责所在——如若莫统领不说出来意,我不能放你进去。”宋悦迫切地想知道他为何如此急冲冲跑来见玄司北。
    莫清秋对玄司北的人没有好感,他能对付不讲道理的强硬之人,却对眼前的女人束手无策,只好说道:“我要见皇上!”
    “皇上?那你不应该来御书房找相国,直接去太和殿找……”宋悦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脚下一转,将欲绕她而行的莫清秋重新拦下。
    好险……差点就让他去见玄司北了。
    莫清秋找皇上不去炼丹房和太和殿,偏偏来玄司北的底盘——这一举动是否说明,他已经知道在太和殿的那个“皇上”不是真正的皇上?
    再仔细一想,确切地看到她死掉的人只有玄司北和司空彦,最多加上赵皇魏皇以及运送棺材的一些属下,这些人和莫清秋并非同伙儿,肯定不会互相通气,唯有和他一起的姬晔知道真相……
    仔细一想,莫清秋虽然看见她在城楼上的举动,但那毕竟相隔许远,不一定能看得真切,而他受伤后在家养病期间得知的都是玄司北特意放出的假消息,估计只以为她是重伤……现在闹着要见皇上,肯定是姬晔和他说了什么。
    但以玄司北的性子——他这样质问不仅不会有结果,很可能还会被视为眼中钉,给直接做掉。
    “快别乱说了。”她左右扫了一眼,给了侍卫们一个警告的目光,忽然一把拉起莫清秋的手,扯着他就往庭前草坪边的凉亭里。莫清秋有些惊骇,忙想抽开,却又顾及她身无武功,不敢用蛮力,于是踉踉跄跄被她拉进了凉亭。
    宋悦压低声音,使出全身解数在凉亭劝说莫清秋。
    御书房里的玄司北心思不宁,听见外面宋悦的动静,重新坐下提笔却写不出一个字句,最后还是重新起身,悄然无息站在了压着一丝缝隙的门口。
    在他的角度向外看,足以看见,庭前的凉亭中,莫清秋紧紧按着腰刀,嘴角紧抿,宋悦双手比划着,似乎在劝说他离开。
    “莫清秋……”玄司北语气重了一分,冷冷转身,朝外传唤,“叫李公子来。”
    在知道宋悦就是姬无朝以前,这个男人是唯一一个敢为她挺身而出的官员,他也理解她对他的维护心情。
    莫清秋向来对他有偏见,她是怕他对莫清秋下手吧。
    若不是她……他还真想下手。
    ……
    宋悦好说歹说,莫清秋仍是一根筋,直想冲进御书房和玄司北面对面地对质。
    姬晔没经历过宫变,对玄司北的印象还不如他那么差,可莫清秋亲自看见玄司北最后和她站在城楼上,对玄司北就没那么客气了。
    在这期间,玄司北没有出面,倒是惊动了姬晔。一时间,御书房外变得十分热闹。
    宋悦见到姬晔第一面,神情定格了一下,飞快低下脑袋。倒是姬晔第一眼见到她便认了出来:“是你?”
    “这个,我只是刚巧在这里当差……”宋悦甚至有点想用袖子蒙住脸,挡住复杂的脸色。
    “难怪如此轻易就买通了……”姬晔似乎是笑了一下,转头对莫清秋道,“她就是我说的那个‘宫女’,莫要再为难她。”
    莫清秋这才松了松紧握刀鞘的手,脸色却依然不好:“王爷你是不知,相国他曾逼迫皇上……”
    “住嘴。”姬晔看了看周围,皱眉。
    虽然凉亭附近没有宫人,但在宫中公然说这些话,总归会被人抓到把柄,他不知暗处之人究竟是谁,更要小心谨慎。
    “若他得到了皇位,那就相当于把燕国送入谋害皇上的贼子之手——难道王爷就不想为皇上报仇么?”莫清秋说罢,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今日我若是不见到皇上,誓不罢休。”
    就在这时,一抹明黄色身影大步流星地跨入园中,随着李德顺一声“皇上驾到”,宋悦见鬼似的猛然回头——只见一个与她长相无异的“姬无朝”,正在李德顺的搀扶下走了近来,就连声音都和她没有差别:“朕刚从炼丹房里出来,就听说莫爱卿有事找朕。怎么,御书房今日竟如此热闹?”
    他穿着一身再正统不过的龙袍,两道粗眉画得与她如出一辙,不管怎么看,都让她有种照了镜子的错觉。
    而李德顺也依然是那副饱经沧桑的脸,就像往常一样好生伺候着,从那一举一动之间透出的神态,宋悦完全可以肯定,那就是她悄悄弄出燕都的李德顺。
    李德顺怎么回来了?而且那个假扮她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宋悦顿时觉得人生都玄幻了,目光擦过姬晔,下意识看向姬无朝的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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