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赵汝阳回学校时,原版故事已经被学生们在口口相传时篡改得面目全非。故事传到赵汝阳的耳朵里,已经成了另外一个故事:
    李璇和赵汝阳曾经是中学同学。因为赵汝阳爱慕李璇,便追着女生来到了北隅高中。可李璇一直瞧不上赵汝阳的顽劣叛逆,倒是对优秀生林清宇青睐有加。赵汝阳一怒之下,便选了林清宇也看不上的冯芽一,故意来气李璇。其实赵汝阳心里对李璇还是藏着浓烈爱意,他所做的一切轰轰烈烈都是为了引起李璇注意。可李璇就是不肯回头多看他一眼。
    当叶硕对着赵汝阳绘声绘色地说完这个故事,赵汝阳本来青白的脸色更加灰败。男生错愕地张着嘴,半天没来得及闭上。
    赵汝阳缓了半天,最后总结:“这编故事的功力,我是服气的。”
    而冯芽一听到这个版本的故事后,心里的疑窦终于得到了解答。是了,那天在试衣间隔壁的人绝对是李璇,她肯定喜欢赵汝阳很久了。
    至于为什么会带上林清宇,冯芽一就不能理解了。如果李璇赵汝阳是她的唯一,那么又把林清宇置于何地?
    冯芽一不能理解这种行为,不过她也不需要理解,毕竟是别人的选择。她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是认定了非他不可,要不然用尽全力,要不然死心。换个人将就,她做不到。
    如果连最纯粹的感情也要耍手段,她情愿不要。
    外面的沸沸扬扬没有影响到冯芽一的生活,赵汝阳借助父亲的关系侧面了解到为何学校要替换下冯芽一。
    因为冯芽一和他的绯闻从北隅传到了清原,而且还有人给学校官方邮箱里投递了匿名邮件,里面是他和冯芽一牵手的照片。
    除此之外,邮件里还留了个网址,点开之后,可以看到冯芽一和蒋栩两人参加e舞大赛的舞蹈视频。视频本身没有问题,可网络上有不少人把他们俩定义为“小情侣”。
    考虑到学校声誉,老师只能按照学校上级的命令将冯芽一的名额撤下。经过综合考量,他们选择了林清宇。
    了解实情后,赵汝阳“哈”的一声笑了出来。笑声里充满了讽刺和不屑。
    赵汝阳将午饭时候将他了解的事情经过讲给冯芽一听。说到蒋栩的时候,冯芽一竟然听出了赵汝阳语气中的咬牙切齿。
    “什么玩意儿,谁和蒋栩是小情侣,那些转发视频的人简直没有眼力劲!还说你俩最萌身高差,差个屁!咱俩才是。”
    说着话,赵汝阳伸手比了比两人的差距,有些不满地努了下嘴。
    这样的动作略略显得孩子气,可赵汝阳做出来,却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和帅气。冯芽一看得一愣,忍不住笑了。
    “是啊,咱们才是。”
    冯芽一垫着脚,模仿着赵汝阳的动作,又比划了一番。
    看着女生的眼睛弯成了新月,赵汝阳估摸着冯芽一心情还算不错。他问:“你不会因为学校里的那些流言蜚语生气吗?”
    而且那些话又是因他而起。赵汝阳有时也不能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以编排他的感情生活为乐趣。明明他身边从始至终就只有冯芽一。
    “生气什么?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冯芽一摆了摆脑袋,“如果那些是真的,以你的性格,怎么还容得下林清宇在故事里?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有逻辑硬伤。李璇根本不了解你,反推回去,那些流言是不成立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冯芽一的模样像是在分析一道数学题,那样的理性认真,实在是颠覆了赵汝阳对同龄人的认知。
    他搔了下头发,有些垂头丧气:“跟你比起来,我真的是神经敏感。”
    这时,赵汝阳感受到冯芽一的手轻轻覆在他的左边胳膊上。女生轻轻扯住他的衣袖,说:“没有那回事。”
    他看向冯芽一,女生流露出往常的认真神态。她的眼神摄人,坚定又笔直,仿佛璀璨的钻石暗藏其中。
    “我以前偷偷看过你的速写本,我现在说出来你不要生气哦。你的画真的很好看,能够捕捉到别人注意不到的小细节。线条流畅又果断,有种无法言喻的灵气。如果你没有这种天生的敏感,在艺术上也不会有这样的表现力。很多的事情是相辅相成的。”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偷看赵汝阳的速写本。只是原来还在七班的时候,有一次赵汝阳翻窗而出,带掉了他的本子。冯芽一捡起来,随手翻了几张,莫名被那些炭笔勾勒的线条吸引得挪不开眼。
    虽然她没有美术基础,可因为给网站投稿乐曲的缘故,偶尔也要约画手制作pv,也算是看了不少画手的作品。
    而赵汝阳的天赋溢于纸面,艺术上的天分和灵气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她还发现,男生的速写本里画了好几张她的侧面。被画进画中的她,竟然这么好看。
    想到那次偷看速写本的经历,冯芽一忍不住红了脸,连说话的语速都慢了下来。她垂着脑袋,不好意思再看向赵汝阳,只是低头看着两人的脚尖,小声说:“就,不讨厌你任何突如其来的情绪,我能够理解的。”
    话音落下,冯芽一感觉到自己的发顶上有道重力,她听到了自上方传来的一道声音:
    “好了,偷看我的速写本还说得这么光明正大,最好少说两句吧。”
    冯芽一低着脑袋,看不到赵汝阳的表情。男生笑得合不拢嘴,又不好意思让她看到,只能默默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抬头。
    赵汝阳暗自想着,为什么冯芽一这么讨厌,轻而易举就能撩拨他的心弦。
    午休时间快到了,赵汝阳将冯芽一送回一班,他转身准备下楼,却撞上了迎面跑来的林清宇。男生手里拿着一碗甜汤,尽数交代到赵汝阳身上去了。
    甜汤又黏又烫,赵汝阳本来看到林清宇就心情不好,此刻还被浇了个当头,心下更是恼火。
    赵汝阳懒得废话,一把揪住了林清宇的衣领。男生被拽了个趔趄。他身高不如赵汝阳,被赵汝阳揪起来的时候,连脚尖都差点离地了。林清宇胡乱想要抓住身边的墙壁,却摸了个空。
    “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跟我道歉?”赵汝阳眼睛微眯,眸光里写满不耐。
    “……”林清宇一言不发,将脑袋侧到一边。
    自从听到了年级里的流言,林清宇越发讨厌赵汝阳。不仅仅是因为赵汝阳对他突如其来的恶意,更是因为李璇和赵汝阳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每个人都这么信誓旦旦的说他们有关系,这种事情也不是空穴来风、而且他旁敲侧击向李璇问过,女生遮遮掩掩的从侧面肯定了流言蜚语。
    那个时候林清宇便认定了,留言是真的。想到这里,林清宇一时间无法掩饰住自己的恼怒。他啧了一声,很是不屑地拧过脑袋,小声说:“你是因为李璇嫉妒我吧?”
    话音落地,赵汝阳听得茫然。男生用空出来的左手擦了把脸,试图将甜汤的那种黏腻感甩开,这种感觉让人恶心。
    可更让作呕的,是林清宇的自以为是。
    “收好你的妄想症,你和李璇都让我恶心。我看不惯你跟谁都没关系,你泼了我一身甜汤还不道歉,你先想想这件事怎么收场。”赵汝阳说。
    听到赵汝阳的话,林清宇更加认定男生心虚。他是故意扯开话题,好绕过李璇。
    再肯定了这种想法后,林清宇心里升腾起一种自满又得意的感觉,他甚至不那么害怕赵汝阳了。同时,林清宇觉得眼下这种难堪也不叫难堪了,是赵汝阳的恼羞成怒。
    “你别扯开话题,我知道,因为你只能捡我不要的,所以你生气了,想要为难我。”林清宇无不得意地说。
    赵汝阳简直要疯了,他一把将林清宇推到了墙壁上,右手从领口处拿开,一手按在了林清宇的脑门上。他抓着林清宇的脑袋往后一砸,只听哄的一声闷响,林清宇痛叫出声。
    “随便你怎么想,但是你说话的时候别带上冯芽一。我不想从你的脏嘴里听到关于冯芽一的任何代指和暗示。”赵汝阳吼出声来。
    林清宇被撞得头晕眼花,男生刚想反抗,赵汝阳又是一拳,直接捣在他的脸上。
    两下之后,赵汝阳突然想起冯芽一之前的嘱咐,她说了,不喜欢他动手,那样她会担心。
    赵汝阳收了手,对林清宇说:“今天这事儿就算了,你别以为李璇是什么好人。还有你的演讲比赛名额,指不定就是你嫉妒冯芽一,从而在背后做了什么小动作得来的。收好你的脏心思。”
    说完后,赵汝阳往楼下走去。
    被打到半跪在地的林清宇摸着自己的脸颊,心里的怒火已然呈现燎原之势。他笃定赵汝阳就是嫉妒,此刻的警告也是一种掩饰。
    想到这里,林清宇随手摸到了墙边的灭火器。他抱起一罐灭火器往楼下跑了几步,狠狠将那个沉重的红色罐子往赵汝阳的头上扔了过去。
    第56章 触目又惊心
    赵汝阳没个防备,他下意识躲开,但反应需要时间,红色的灭火器已经砸到了他的脑袋。他被砸得一懵,疼痛感如同巨大的罩子从天而至,他按着额角,鲜血从指缝间析出。
    刺目的血色被他的白皙的肤色反衬,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林清宇一时间慌了神,他掉头往楼上跑去。
    赵汝阳身形不稳,疼痛已经让他站不住脚。也不知道是不是灭火器砸来的时候撞到了哪里,他的眼前一片细碎的光点闪过,什么也看不清了。
    男生脚下一软,顺势倒在了台阶上。
    林清宇跑回教室,因为还没打铃,教室里一片乱哄哄的嘈杂声。他有些心虚,往冯芽一的方向看了一眼,女生埋着脑袋不知道在做什么。
    无人知晓他刚刚做了什么,教室里的气氛让林清宇平静下来。他深吸了口气,缓缓走回自己的座位。即便心中激荡,可表面的平静掩饰了一切波澜。刚刚教室外的事情,和他无关。
    这时,李璇突然喊了一声林清宇,他转过头去,李璇问:“我的桂花糖水呢?”
    林清宇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刚刚我上楼的时候摔了一跤,不小心泼了,下了第一节课,我再赔你一碗。”
    冯芽一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撇了撇嘴。
    赵汝阳出事的消息冯芽一下午才知道,还是梁道新发来的消息。男生在短信里写到:“老大出事了,现在在医院。听说情况很严重!”
    平日里,梁道新发消息很少用感叹号。这只身形纤长的感叹号如同竹签,就那样直接戳在了她的心上。
    最后一节课还没有下课,冯芽一的左手放在桌下,死死拽着手机。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一张小脸变得煞白起来。
    冯芽一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她的脑子里乱作一团,一会儿想要给赵汝阳打电话,一会儿想现在就冲出教室,一会儿又觉得是不是该先去七班问问情况……
    她拿着笔的右手开始发抖,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去听讲台上的老师在说什么。大概是因为她明目张胆的走神让老师看到,老师拿着手里的三角板点了点冯芽一的方向:“冯芽一,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冯芽一一脸茫然站起身来,她将双手撑在桌子上,支撑着自己无力的双腿。她一声不吭,看着黑板。
    教室里安静得诡异,数学老师看着冯芽一,等待着她的回答。
    可冯芽一只是站着,半个字也没说。
    两人僵持了一阵,数学老师挥了挥木质教具。他说:“好好听讲,不要在下面做小动作。你以为老师都是瞎子,你做什么我都看不到?赶明儿你站到讲台上来看看,下面的学生不管做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老师觉得这是威慑,可是此时,冯芽一的心神完全不在此处。她只觉得这席话烦人得很。倒也不是叛逆,纯粹是因为心绪焦虑。
    趁着老师不注意,冯芽一迅速给梁道新回了消息:
    “放学我来找你,七班门口见。”
    铃声响起,老师还没宣布放学,冯芽一拽着书包就冲出了一班。女生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谁也没觉察出其中的不正常。等到冯芽一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后,数学老师这才摔了手里的备课本:
    “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可是现在再去计较又有什么用呢,冯芽一早就没了踪影。
    她赶到七班门口,正好遇上走出教室的叶硕等人。梁道新看了眼冯芽一,又伸着脑袋往楼道上看了看,说:“你们班下课没这么早吧?”
    一班老师爱拖堂是众所周知的事,冯芽一出来得这么早,倒是几人的意料之外了。
    “我提前跑出来了。”冯芽一抱着书包气喘吁吁,她也顾不上别的,马上问道:“赵汝阳怎么进医院了?”
    叶硕叹了口气,他皱着眉头,一会儿又按着额角。冯芽一急得不行,上去拽着他的袖子,问:“怎么了?”
    “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他倒在三楼楼梯上,地上有血。校医把他送到医院了,我们也是现在才问到赵在哪个医院,准备赶过去。”叶硕说。
    “那走啊。”
    冯芽一走在最前面。她明明个子最小,却比其他人都走得要快。女生紧紧抿着嘴唇,表情坚毅,死活不肯泄露自己心里快要奔涌而出的兵荒马乱。
    她不能慌,她要等见到赵汝阳的那一刻,再哭出声来。
    从学校到瑕城二医院距离不远,可下午放学也是堵车的时候,不过三站路的距离,他们愣是在出租车上堵了快一个小时。最后一段路谁也等不了了,叶硕匆匆扔了张纸币,几人就开始在车流中穿梭,飞快地跑向医院。
    赶到医院大门的时候,冯芽一给秦校医去了电话,问清地址之后,四人直接往住院部的方向赶去。
    在赶到手术楼的方向时,方子博抖着嗓子说了一句:“怎么还严重到要住院了,会不会是要做手术?”
    听到这话,冯芽一本来濒临决堤的情绪终于溃不成军,她忍了又忍,最后鼻头一酸,眼泪还是滚出了眼眶。
    是啊,到底怎么了,明明中午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呀?
    冯芽一跑的最快,她率先赶到了目的楼层。她在走廊中奔跑,后面的护士高声呵止着冯芽一的行为。好在女生找到了病房,她往里走去,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秦校医。
    她慢慢向秦校医走去,虽然就短短几步路,冯芽一也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这样的计划显然没有奏响,她一开口问话,声音就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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