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言叙平静地补充:“订婚的事。”
    闻如一抿了抿唇,沉默下来。
    向言叙敛眸,笑容和声音都淡下来,收回目光,只看着前面的路。
    过了半分钟,他低声问闻如一:“你不愿意吗?”
    闻如一咬住下唇,小声说:“也不是……”
    向言叙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没有看她,淡声说:“你不想也没关系。回头我跟她说一声。”
    她不愿意的、不喜欢的,不管是什么事,他都不会勉强。
    闻如一察觉到向言叙话语间细微的变化,她思索片刻,之前混乱的思绪,突然就好像都有了答案。
    “我没有不想,我只是在烦恼,是不是有点来不及。”
    汽车在红绿灯路口停下,向言叙侧头看她,与闻如一的视线撞上。
    上次他无意间提了一句,让她把头发留起来,她还真的美去修剪头发了。
    如今,闻如一的头发已经留到了锁骨偏下的位置。她的发丝乌黑细长,软趴趴地垂在肩头,看起来温柔又乖巧,比起刚回国及耳短发的时候,还多了几分女人味。
    车内暖气十足,闻如一嫌热把大衣和围巾脱下来,放在了后座。里面穿的黑毛衣是贴身款,勾勒出她的身材曲线。
    女人漆黑的眼眸似是淬了月光的湖水,睫毛翘长,因为笑着,眼尾都是上扬的。
    闻如一见向言叙不说话,伸手戳了戳他露出来的手背,觉着手感好,忍不住挠了两下,故意闹他:“向向,我要穿很好看很好看的裙子,不想丑兮兮的。”
    向言叙反握住她的手,一颗心定下来的感觉,大概也不过如此。
    “好,我们一一要穿最好看的裙子。”
    闻如一紧张兮兮地小声问:“你们家的亲戚,不会有貌若天仙的大美人吧?”
    向言叙心口被填得满满当当的,他笑了一声:“有。”
    闻如一眼睛都瞪大了:“谁呀?比我还好看吗?不行,我要艳压全场!”
    红灯还有三十秒,向言叙解开安全带,单手撑着副驾的拷贝,靠近闻如一,垂头吻上去。
    不过浅尝辄止,向言叙便坐回去,留闻如一在座位上心跳加速,小鹿乱撞。
    “我老婆,就是家里的大美人。”
    ——
    订婚的事情确定之后,向母整天忙前忙后的准备,激动得像是自己要结婚一样。
    向言叙生日是大年初七,几个人商量后的意思是,趁着年关,过完除夕和大年初一,初二这天,就把订婚宴连着生日给提前过了。这样一来,也能跟新春,凑够三喜。
    许朝暮听说了闻如一和向言叙订婚的消息,赶在除夕前回了澜市。
    许家那边三番四次劝两姐妹回家过年,闻如一拒绝过一次后,连电话有没有接过了。
    而许朝暮,闻如一看她除夕前也没有要离开澜市的意思,左思右想,还是去了她房间一趟。
    许朝暮看见闻如一进来,放下电脑,招呼她过去坐。
    闻如一这几个月来跟许朝暮生分很多,可到底是亲姐妹。许朝暮去临市工作后,相比以前管理家里的公司,相对来说,轻松了一些。
    许朝暮周末偶尔回来,待了一天就走了,两姐妹这样面对面坐下来说话,却是许久没有过的事情了。
    “姐。”闻如一出声叫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说,“明天除夕,我跟我一起回向家过年吧。”
    许朝暮听出她话里,字眼之间的差别。
    是回,而不是去。
    “不用,你第一次去向家,我跟着不好。”
    许朝暮见闻如一头发有点乱,起身从梳妆台上拿过梳子,给她一下一下地理着。
    闻如一剪短发前,留了十多年的长发。
    闻母是长发,她儿时看过照片,便也学着留,说要跟妈妈一样,做个长发大美人。
    外婆去世后,闻如一被接回许家住。
    那时候她年纪小,不会梳头,也不会编辫子,许家上下没一人愿意搭理她。长辈们是不愿,而保姆阿姨是不敢。
    闻如一整日披着头发去上学,到了夏天,因为天热,脖子硬生生被悟出了痱子来。
    许朝暮给闻如一扎头发,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寒暑假的时候,闻如一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许朝暮的房间,拿着自己的橡皮筋,笑着让姐姐扎头发。
    开学前,闻如一又要回学校,住宿生活,是没有姐姐的。
    许朝暮耐心地教她扎头发,编辫子。
    那时候闻如一还小,一个假期的时间,依赖上一个人,开学便成了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去学校的那天早晨,闻如一在许朝暮房里,自己第一次扎好了头发,却难得任性,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找来剪刀,说再也不留长发。
    许朝暮劝住了她。
    “如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看姐姐也是长发,妈妈也是,我们如一也要珍惜自己的头发,对不对?”
    就这样,一句妈妈,一句姐姐。
    闻如一的长发留到了十七岁。
    后来许朝暮出车祸,住院期间,长发不便,医生建议剪短发。
    闻如一眼睁睁看着许朝暮从小留到大的长发,掉了一地,心里过意不去,当天下午,也去理发店,剪掉了自己的长发。
    一头短发,修修剪剪,闻如一这些年,就没让头发长过耳朵的位置。
    眼下这样的头发长度,许朝暮摸着,顿时心生感慨。
    “如一。”
    许朝暮手上的动作停下,她轻叹了一口气,心里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也只变成了几个字:“向言叙对你好吗?”
    闻如一眉梢都是喜色,毫不犹豫:“好呀,他要是没有我,就会失去人生乐趣的。”
    “他爱你吗?”
    “爱。”闻如一将碎发挽在耳后,垂眸补充,“他爱我更多。”
    许朝暮笑了,放下梳子,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稍有年代感的木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只玉镯。
    “这是外婆当年送给妈妈的镯子,她一直戴着。不过当年怀你的时候,胖了些,镯子戴着难受,就取下来了。这么多年,一直放在这个家里。”
    许朝暮蹲下来,抬起闻如一的右手,把玉镯给她带上去,大小刚刚合适。
    “妈妈不在了,这是她唯一留下来的首饰。这镯子就当做,是她送给你订婚礼物吧。”
    闻如一声音难掩哽咽,眼前一片浓浓的水雾:“姐……”
    许朝暮站起来,摸了摸闻如一的头,也红了眼眶:“我答应过妈妈,要好好照顾妹妹。可我这些年对你不够好,对不起,如一。”
    “你不要这么说……”
    “我希望向言叙和向家,都能对你特别好。”
    感受到闻如一回抱住自己的腰,许朝暮顿了顿,缓了几秒,她的手覆在闻如一的头上,轻声说:“如果受委屈了,我这里,就是你的娘家。”
    ——
    订婚当天。
    向言叙找人设计了五套礼服,任由闻如一挑选。
    闻如一第一眼就相中了那条抹胸的白色鱼尾裙,手还没伸过去,就被向言叙半道给拦下:“那条不行。”
    “你让我挑的,怎么不行了?”闻如一眼里只有鱼尾,绕过向言叙,把裙子拿起来,放在自己身前,对着镜子比量,越看越喜欢,“就这样吧,向向,其他的不用看了。”
    “不好看。”
    向言叙扫了一眼,拿起一件长袖礼服,递给她:“这个好看。”
    闻如一扫了一眼,满是嫌弃:“红色太扎眼啦,白色比较庄重。而且这件包得跟粽子似的,不行不行,显得我臃肿。”
    向言叙还想说什么,更衣室的门被向母打开,她看见闻如一手上的礼服,走过来,说:“如一穿这件。这件好,你身材好又年轻,白色多衬你肤色。阿姨亲自给你挑的,向言叙的审美差劲得很,可别选他挑的。”
    闻如一忙点头:“阿姨,还是您眼光好,这件最好看。”
    向言叙:“……”
    向家不喜高调,订婚宴就请了一些亲戚朋友,在自己家里,办了小型派对。
    向母带着闻如一,把家里的亲戚认识了个遍,算是默认她进了向家的门。
    午餐时间,请了厨子在花园做bbq,闻如一应酬了一圈,看见许朝暮在角落里发呆,拿了一碟小食,走过去,在她的对面坐下:“姐,你想什么呢?”
    许朝暮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最后感叹:“你真的长成大姑娘了。”
    “姐姐也该找个男朋友了。”
    闻如一弯腰,凑到许朝暮耳边说悄悄话,“你看周围有好多男士,都在偷偷看你呢。”
    许朝暮失笑:“都订婚了,还没个正经。”
    闻如一眨眨眼,把小食放在她面前,站起身来:“我得走了,不然耽误未来姐夫来搭讪你,可就不好了。”
    许朝暮佯怒:“如一。”
    闻如一走了两步,正打算去找向言叙,半路被向家的司机叫住:“闻小姐。”
    “王叔,什么事?”
    王叔附耳低语:“外面有个妇女,说是您的姑妈,要见您一面。”
    许朝暮离得近,王叔的话,尽数落入她的耳中。
    她起身走到闻如一身边,皱着眉头:“如一,你别去,今天是你订婚的好日子,我去外面看看。”
    许父有两个弟弟,一个长姐,也就是闻如一的姑妈。因为是女儿身,一直不受许家奶奶待见,为人尖酸刻薄,十分贪财。
    之前许家还未没落,每到年底分红,她总是想方设法分最多。硬得不行,就开始哭,还跑到公司去哭,让上下员工都看见都以为,许父苛责自己的姐姐。
    教养没多少,这小市民的做派,倒是学了个有模有样。
    这许姑妈专挑今天这个日子,跑到向宅来,明摆着是要闹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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