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杨天喜犯的事还不止这一件,这所有的加起来都够他死几个来回了。
    想到这里,杨队长血气涌上来,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想亲自出面去向果果和颜溪他们道歉求情。
    杨天喜是他弟弟唯一的儿子,是他家的独苗,就算免不了他坐牢,但至少也该保住他一条命啊。
    郭桂英作为杨队长的妻子,跟他在一起生活几十年,哪会不知道丈夫的心思。杨队长的脚步还没踏出门外,她就站在他背后说道:“杨友林,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门,那咱们家这日子也别过了!”
    杨友林青筋暴起:“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郭桂英冷笑道:“我胡说?你还觉得我胡说什?你看王金凤他们母子几个干的事,那是人事吗?去侵犯人家一个女同志,这么畜牲的事也亏得他们干的出来!”
    杨友林的声音有点虚:“他们那不是还没得逞吗……”
    郭桂英打断道:“对,他们是没得逞。可他们没得逞,那是因为人家女同志自己运气好!如果她当时没有被人及时救下,你说最终会是什么后果?你那好侄子毁的可不只是人家的清白,更是人家的一辈子!人家一个好好的女同志,凭什么就要受你们家人的侵害?”
    “以前杨天喜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你护着他,到现在他作恶多端,你居然还想要包庇他。他今天敢对人家女同志下手,指不定明天就敢杀人放火!你难道都忘了几个月前你那好侄女砸伤颜溪同志腿那事了?看吧,他们可是早早就想好了怎么算计人家呢,那次杨娟娟是害错了人,那这次呢?我告诉你杨友林,你这根本不是在爱护他,是在害他,是在助纣为虐啊你知不知道?!”
    “你看看咱们这生长队有多少人家没在怨着你的,那都是因为看在你是生产队队长的份上,人家才不跟你说什么,难道你还真以为凭一个队长的身份就可以顶天了?你要是想看我们一家子人从此都跟着你被人戳脊梁骨,那你就尽管豁出你那张老脸去求情吧,不过我看到时候你这队长也别当了,干脆跟你那好侄子好弟妹一起蹲到牢里吃牢饭得了!”
    杨友林被郭桂英一番冷嘲热讽的话驳斥得哑口无言,脸上白一阵,青一阵,变换得煞是精彩。
    夫妻这么多年来,家里大小的事情一贯都是他做主,今天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妻子态度如此强硬的反对他。
    杨友林忽然感觉很无力。
    可他们家这回不只是郭桂英,就连他所有子女也都站在与他对立的一面。
    他们这些人心里的怨言不是一两天造成的,杨友林对杨天喜这个侄子,比对他们这些亲生子女还要好,他们怎么可能不怨!
    王金凤这次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了,现在事情败露可不止是被打骂一顿或者是坐牢这么简单,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拖出去枪毙的。
    王金凤只能去求杨队长,他们家天喜可是他唯一的侄子,他总不可能见死不救吧。
    王金凤本以为吃准了杨队长,可杨队长现在自己还正愁着呢。王金凤没见着杨队长,便又在他家门口撒泼打滚,干嚎起来,大骂杨友林见死不救,还骂他不顾侄子的死活会遭天谴云云。
    杨队长在屋子里听了一阵,脸色铁青,最后还是郭桂英出面,对着王金凤冷冷的说:“叫吧,你就继续叫吧,再叫大一点声,现在公安还没有走呢,正好可以让他们现在就把你抓到牢里去。”
    王金凤被吓得哑了一阵,可她哪是那么容易罢休的,继而就骂起郭桂英来。
    郭桂英才不怕她骂,这种人就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郭桂英怒极反笑道:“我以前一直忍让你,那是不想跟你这种人一般见识,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你怪不了任何人,那全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瞧瞧你们家的两个孩子都被你教成什么样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那骨子里的根都是烂的,真正害了他们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我要是你啊,哪还有脸骂得出口,早就在老杨家的祖宗面前以死谢罪了。”
    以上这些事情,颜溪和果果当然都听说了,别说杨队长最终没有出面求他们,就算是他真的求了,他们也不可能会答应放过杨天喜一家的。
    就说她左腿被钉耙砸伤的事,当初伤口那么深,流了那么多血,一只腿差点就废了,到头来才知道那根本不是杨娟娟不小心,而是早有预谋,只不过是人家技术不纯熟,砸错了人而已。以前没有追究,那是他们没有证据,现在事实都摆在面前,再轻拿轻放,那她们遭了那些罪岂不是白受了?更何况这次事件发生的性质可比上次还要恶劣得多,他们随随便便就想毁了别人的人生,她们还怎么可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颜溪不禁联想起上辈子的事情,这个时候的果果若是没有被邵正南及时救下,若是没有他们这些人在她身边,她只怕是已经受到了最大的侵害了吧?
    果果孤身一人,事情就算闹大了只怕也没有什么用,而杨天喜还有杨队长说情包庇,最终做坏事的人不会受到什么应得的惩戒,反倒是被害人可能受到更大的伤害。想想,那遭受欺辱和不公的果果得多可怜啊……
    杨天喜那几个人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这边,杨天喜和黄大仙他们几个还没有被公安带走,那边杨家就又出事了。
    郭桂英和周边邻里听到声音赶到杨天喜家里时,只见王金凤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只有眼珠子能动,嘴里发不出声音,而杨娟娟就坐在她的面前,手里正拿着沾了血的刀子。
    见如此情景,饶是郭桂英也倒抽了一口气,其他邻居吓得不敢上前,只有郭桂英走进去问道:“娟娟啊,这是怎么了,你干什么了呀?”
    杨娟娟原本木然的脸上有些泛白,听到声音,她身子动了一下,扬着手里的刀子,笑了笑,跟她说道:“伯母,你不是经常问我怎么不敢反抗我妈吗,你看我现在做到了,我做到了……”
    “娟娟……”
    “我终于做到了,终于做到了……”杨娟娟痴痴的傻笑了一阵,然后眼泪珠子一滴滴的流落了下来。
    她等这一天等了十几年,也捱了十几年了。以前还小的时候她经常羡慕别人,为什么她的妈妈跟别人的妈妈完全不一样,别人家那就算再重男轻女,对于女儿多少也还有点母爱。
    可她家没有,一丁点都没有。
    她从小到大感受最多的只有打骂,除了打骂也还是打骂,到后来渐渐也麻木了,可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的,真的一点都不想啊!
    穷一点,苦一点,她都不怕,她也想像其他人一样,有亲朋,有好友,不用受人唾弃,不用被人鄙夷,不用被逼着做违背良心的事,可她生在这样的家里,有这样的妈妈和哥哥,她却是一点希望都看不到,甚至连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她总算是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了,也总算可以解脱了!
    郭桂英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模样,喉咙好像哽住了一样,心里沉闷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王金凤没有死,身上还剩一口气,被送到城里的医院后,最终又救活过来了。只是杨娟娟拿刀子杀王金凤的事,却在生产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大家都没想到杨娟娟居然有胆子敢这么做。
    这下子好了,他们一家三口又可以在监狱里团圆了。
    大家都感到唏嘘。
    但要说同情和心软,那是不存在的,那一家子祸害终于解决了,生产队很多人都只觉得解气,有些人还想着放鞭炮庆祝呢。
    至于杨天喜他们判刑的结果却还没这么快下来,是死,还是坐牢,这就要看上头的意思了。
    自经过那晚的事之后,果果就搬到了阿婆家和颜溪同住。颜溪的床很小,之前只是用几块木板合在了一起,现在果果搬来了,她们便又在外面多加了几块木板。
    大抵是那晚留下的心里阴影过重,果果刚开始几夜都睡得不太好,不是整夜做噩梦,就是半夜被噩梦吓得惊醒过来。而外面,也时常会有些不好听的闲言碎语流传出来,多是一些妇女在背后嚼舌根子,但还好有颜溪陪一直在她身边,开导她,鼓励她,那段最难过的日子也就渐渐熬过来了。
    冬天越来越冷,这个时节生产队几乎没什么活儿干,大家一般都是闲在家里。
    眼看着就快要过年了,颜溪和果果又一起去了一趟城里,在买些年货的同时,颜溪还到商场买了一把毛线团,她想给邵正北织一条围巾。
    邵正北肤白,每次见他来找她时,耳根和脸颊都被冷风吹得通红,先前她用棉絮给他缝制了一个耳罩,现在再织条围巾,就当是过年送他的礼物吧。
    上辈子读大学的时候,颜溪也曾给邵正北织过一条围巾,那段时候学校的风气如此,女同学都会亲手织围巾送给自己喜欢的男生,颜溪和邵正北那会儿还不是情侣关系,当然不会主动织围巾送给他,但架不住他太能磨人。颜溪当时虽会做些手工艺品,却完全不擅长织围巾,她不懂针法,送给他的那条围巾织得歪七扭八的,可他却当做成宝贝似的,那条围巾他戴了一整个冬天,即便是被人笑话了,也没舍得解下来。
    现在颜溪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初学者,织围巾的手艺也熟练了很多。
    邵正北收到礼物的时候喜不自胜,欢喜得抱着颜溪不肯撒手,心里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溪溪你真好。”
    颜溪笑:“哪里好了?”
    邵正北很轻柔的吻了一下她的唇,觉得还不够,又亲吻了两下,轻轻道:“哪里都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两更呀(?°3°)?
    第63章
    等回到家后,邵正北便迫不及待的把围巾围在了脖子上, 这下不只是身暖, 连心都暖了。他一面不舍得把围巾解下来,另一面却又怕围巾戴久了会弄脏了想当宝贝似的好好收藏起来。
    他那欢欢喜喜的模样叫邵正南看在眼里也不免有些羡慕,不用说他都知道, 那肯定又是颜溪同志送给小北的。
    邵正南轻轻叹了叹气, 只得小声跟邵正东说:“哥, 等咱们过了年以后你还是早点去说亲吧, 这样到了来年冬天,嫂子进了门,说不定也会给我们织围巾做耳罩呢。”
    这样他们就不用再去羡慕小北了。
    邵正南心里想得很美,邵正东却一阵无语。
    不过邵正南万万没有想到, 只是隔了不到两天, 他竟然真的就收到一条新围巾了。
    那围巾是果果特意织来送给他的,理由是答谢他那天晚上在后山救了她。
    这还是邵正南有史以来第一次收到女同志送的礼物, 他感觉特别不好意思,可是盛情难却, 最终他还是收下了。
    果果织的这条围巾跟颜溪送给邵正北的那条围巾并不太一样,大概是两人私底下一早就商量好了, 怕会撞色,所以所选的毛线颜色和织法都不相同,邵正北收到的围巾是白色的,邵正南则是黑色的。
    虽然刚系着围巾的时候邵正南面上还有些羞赧,但他心里面其实是很高兴的, 还特意到他哥面前转了两圈,指着他脖子上的围巾喜滋滋的问道:“哥,好看吗?”
    “……”
    接着,他又拍了拍他哥的肩膀,认真说道:“哥,我觉得你是真的应该要快点说亲了,看我们家现在就只剩你没有围巾呢。”
    邵正东:“……”
    看着那一脸傻笑的弟弟,邵正东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心塞过!
    终于要过年了,虽然这个年代在物资上比不上后世,但是年味还是十足。
    除夕那晚,颜溪和果果在阿婆家包了很多的饺子,后来邵正北也来了,几个人美美的享受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大年初一那天她们还收到了阿婆送的红包,虽然金额不多,但那也是一份厚重的心意。当天,知青们还在知青点自主组织了一场文艺表演,有唱歌的,跳舞的,朗诵的,吹口琴的……大家自娱自乐,很欢闹,也很开心。
    初二那天颜溪和果果则去了邵家做包子,不过当然是邵正北和邵正南他们负责做,颜溪和果果两人负责吃。
    到了初六,知青们又收到了一份喜糖,因为谢小青终于还是被杨奎松同志那憨厚真诚的情意和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动,同意嫁给他。两人虽只是领了证没办酒,但也收到了很多好友的祝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时间不够,明天二更补上
    第64章
    说起来谢小青会答应嫁给杨奎松这事让很多人都有些意外,刚来生产队的那两年, 谢小青也跟其他女知青一样很傲气, 不过却不同于蒋媛那种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傲慢,她只是人较为清高了一点,虽然说现在已经改变了不少, 但要跟杨奎松这种憨厚老实的男人在一起, 似乎还是显得有些不搭。
    不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杨奎松最终能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那也是很值得大家高兴和祝福的事情。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与谢小青结了婚以后,杨奎松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两人领证的当天,杨奎松带着谢小青去认亲戚, 还拿了很多喜糖到邵家请邵正东兄弟几个吃, 好似完全不介意谢小青最初喜欢邵正东的事实。
    杨奎松与邵正东年纪差不多大,这下他的终身大事已经解决了, 生产队便也因此少了一个大龄剩男,可比起他来, 邵家的那三条光棍却还是一个都没有着落呢。
    不,其实还是有一个的。
    眼见着杨奎松都结婚了, 这便又勾起了邵正北心里的那点向往。
    那天晚上,他抱着颜溪说:“溪溪,等我赚够了钱,我们也结婚吧。”
    颜溪想说好啊,可话语一转, 她嘴里却问他:“这要赚多少钱才算赚够?”
    邵正北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记得这个年代好像很流行万元户,这么算的话,那至少得要赚一万以上了。”
    万元户啊?
    颜溪想了想,这可真是任重道远。
    她倒也没有想过要打击邵正北的士气,反正她现在也不急着嫁人,便回答他:“行,那就等你赚够钱的那天再说。”
    正月里,元宵节都还没有过完,上头便又下放了两个坏分子到生产队来,据说两人都是老学者,高级知识分子。
    可对于生产队的众人来说,不管他们以前是什么身份,有多么受人尊崇,只要现在被打入了坏分子行列,那就跟真正的坏分子没什么区别,都一样要倍受世人的唾弃。
    按着上面的吩咐,杨队长只给他们安排了两间又破又旧阴冷又潮湿的老房子给他们住,其他的一概不管,就由他们自生自灭。
    干最累的活,住最差劲的地方,受最多的苦……这些才是作为“坏分子”该享受的待遇。
    开批/斗大会的那一天,颜溪站在人群后面终于看清楚了那两位老学者的模样,他们穿着很朴实,年纪看起来有些大,六七十岁左右,大概是之前就糟了罪,所以精神样貌都不算很好。
    当日批/斗会批得很狠,其他人才没有因为他们年纪大就对他们手下留情,颜溪看着那情形不禁有些唏嘘,现在离文/革结束还有好几年,也不知道在这期间两位老人家还能不能撑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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