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说:“就依娘。”
    然后请王姻入内,恭请王姻上座。
    王姻再三推辞,硬是将此人推上上座。
    老妇送豆浆来,就坐在廊下,并不进屋。
    王姻问:“陛下前几日问起贵人,敢问贵人近日如何?”
    年轻男子不禁打了个哆嗦,低头喃喃道:“有劳陛下记挂,我与家人一切都好。”
    王姻点头,说:“不日大王归来,到时……贵人可愿入宫朝见陛下?”
    年轻男子猛得抬起头,露出又惊又喜又惧的神色,连廊下老妇都不禁探出身来,两人接连交换数个眼神,年轻男子才颤声问:“已经……可以了吗?”
    王姻点头:“若一切顺利,贵人日后就可以无惧世人了。子孙后代虽不能承继贵人的王位,但无忧无怖,岂不是乐事?”
    年轻男子频频点头:“正是!正是!”他面露惊喜,手收在袖中剧烈颤抖,廊下老妇伏地,紧紧握住嘴,掩住面孔,痛哭不已。
    王姻没有多留就告辞了。
    王姻走后,年轻男子——小郑王浑身无力的瘫在席上,半晌才过去扶起郑国太后。
    “娘,我们再也不用怕了……”小郑王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态,“那些害我们的人,我终于要亲眼看到他们的下场了!!”
    郑国太后年不过五十,却如七旬妇人,她满头华发,遍体是伤。当年郑国宫中突发大火,正是为了取她的性命好除掉她利用小郑王。万幸鲁人丁大夫早派人潜伏宫中,意图营救小郑王,见此索性在小郑王的宫室内也放了一把火,将他们母子二人一起救了出去。
    又因小郑王的王后对小郑王情深意重,方将此女一并带出。
    哪怕现在已经远离郑国,小郑王也时常会想起那段恶梦一般的日子。
    他与母亲分别被囚禁在深宫中,呼天不应,唤地不灵。
    那些“忠臣”全是披着人皮的恶狼!
    若非鲁人相救,只怕他这个郑王就会死在郑臣的手中了。
    小郑王离开郑国后就记恨郑人,仇视郑国。
    他抱着郑国太后哭道:“娘!我们可以报仇了!他们想除了我们,我就把郑国送给别人!!我看没有了郑国,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郑国太后却仍盼着小郑王能回国为王,只是眼下情势如此,由不得他们。
    她悲伤的难以自抑,又痛苦的无处可述。
    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将哭声都咽下去。
    夏末,九月。
    艳阳高照。
    街边随处可见小贩推着瓜车,售卖着解暑、解渴的佳品——西瓜。
    据传此瓜得名还是因为陛下心仪某人,以名传情呢……
    有此香艳的传说,在野外平平无奇的马瓜就此登堂入室。
    再说现在西瓜确实比井水要便宜。城中虽然每一条街都有两个井源,但因为不许外人在此汲水,所以外地人来到凤凰台,与其买水,不如买个西瓜,既解渴又解饥,还美味可口。
    姜武将大军留在十里营,命其自行回营后,他带着江南江北的义士径直前往凤凰台,求见陛下。
    宫墙之上鸣起了钟,大街小巷的人纷纷扬头,望向宫门。
    “又是何人前来朝见?”
    “刚才听说有人在街上见到了大王!”
    “哪一位大王?”
    “还能有谁?如今这里能以大王相称的,唯朱王尔!其余的不过是闲王罢了。”说这话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城中突然兴建起了几座“王宫”,听说日后鲁王、赵王、魏王都会搬到王宫里来住。
    凤凰台的百姓听了以后都发笑。
    连国都没有的王,能叫大王吗?臣民何在?国祚何在?
    不过这也更显得陛下高明啊!
    若非陛下,这些远在天边的诸侯王会到这里来吗?
    也只有朱武王,手握重兵,又是陛下的爱郎,称一声大王,才实质名归。
    听说有人在街上见到了朱武王,身后随众颇多,好奇之人纷纷涌向凤凰台。
    钟鸣之后,宫中就出来接引使。
    以旧人白哥、毛昭为主,新人王姻等为副,一起来到宫门前,迎接大王还朝。
    众人齐齐在宫门口跪迎,“恭迎大王。”
    “大王一路辛苦。”
    “陛下已在宫中备下酒肉,以慰大王之辛劳。”
    “诸位请起。”姜武虚扶一把,开始介绍身后的人。哪怕这里面的人都是谁早就随着军报传遍朝野,现在也要走这一遍过场。
    姜武指一个,白哥或毛昭就要激动上前,做久闻之态。风迎燕在旁边帮腔,一番连吹带打之后,已经急行数日夜不停的众人早就疲惫的快要瘫倒了,顾不上与白哥等三人打嘴上官司就被挟裹进了凤凰台,朝见陛下。
    于是围在宫外的人就知道朱武王偶尔出一趟门,不料早就盼着朝见陛下的江南、江北各地世家蜂拥而至,热情又积极的跟朱武王回来了,来了以后就迫不及待的立刻去朝见了。
    何等的光荣啊!
    如此盛景,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了!
    谁说妇人不能为帝?陛下的风采不是都令外面的人臣服了吗?
    紧接着,城中世家听到消息后,立刻纷纷乘车前往凤凰台求见陛下,想要一睹盛况——谁这时候还在家中高卧?那也太落后了吧!
    天下太平殿中再次坐满了人。
    片刻之后,陛下驾到,诸公跪迎。
    姜姬端坐其上,笑道:“平身吧。”
    呼拉拉一大群人起身,归座。
    江北与江南的人第一次见到新帝,更令他们惊讶的不是御座之上的妇人,而是妇人座下竟然并无虚席!
    徐公、黄公等赫然在列。另一侧还坐着两个头戴王冠之人,莫非就是传说中交国为民的诸侯王?
    听说有三个诸侯王听说新帝登基就前来交国了,为何这里只有两人?
    姜姬也立刻“关心”地问,“顺王为何不在?”
    姜旦解释道:“他病了。”
    旁边的“宁王”赵太子一到大殿上就像哑巴似的说不出来话,只会点头,以证明“顺王”真的病了,不是魏使总嚷嚷不停被关起来了。
    姜姬:“好生医治。”
    “宁王”赵太子打了个哆嗦,总觉得陛下话中未尽之意是:时机成熟就可以病逝了。
    这让本来想在此解释他不是赵王而是赵太子,“宁王”之位实在不敢接受,还是要请他爹来了,由他爹和陈相做决定——他把这番话咽回去了。
    ——还是等爹和陈相来了以后再说吧。
    见江北和江南的人老盯着几位新生的大王看,白哥热情的说:“诸位想必是还不知道吧?”
    不管别人有没有回答,他都直接把“诸侯王交国”一事再次宣传了一遍。重点突出诸侯王们是何等的忠心,陛下又是何等的爱护他们,你们看,忠心就会被陛下爱护啊!你们不想表达一下你们的忠心吗?真的不想吗?
    殿上左右的人都望过来,目光中什么意思都有,有戏谑,有平静,有看好戏的,也有冷冷淡淡毫不关心的。
    是啊,难道还能期待这些凤凰台上的世家或鲁人会替他们说话吗?
    最可怕的当属坐在陛下右侧的姜武,大王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们。
    “吾等……特来恭贺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北、江南诸城的人都跪下了,参差不齐地喊道。
    徐公含笑赞赏,“陛下之威望,泽被海内,乃是你我之幸啊!”
    黄公习惯性的把第一个开口的机会让了出去,在徐公说完后,他接棒继续夸——姜姬。
    殿上开始此起彼伏的夸起来。
    以姜姬对前几次大夸特夸的判断来说,要等这殿上每一个人都诵完一段或一篇之后才算尽兴——她是不想在这里坐这么久的!
    于是示意侍人,可以让小郑王进来了。
    于是殿外有侍人通传,一声声传进殿内。
    “陛下,有人自称郑王,前来朝见陛下!”
    姜姬做惊讶状,“果真是郑王吗?”转头对姜旦和赵太子说,“安王,宁王,你二人前去迎接,看一看来人到底是何人。”
    姜旦和赵太子说实话都没见过郑王。但殿上诸人都默认几个诸侯王熟悉的可以穿一条裤子,必定是从小就认识的!
    于是姜旦与赵太子携着一人进来后,指其为郑王,殿上没有一个人怀疑这不是。
    姜姬在上面嘀咕:“要是都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下方的侍人听到了,以袖掩口,失笑:“陛下,那就太过头了。”
    姜温身为一等传旨,在一旁小声道:“其实也不难了。晋王软弱,稍稍劝服必肯交国;燕地王道已丧,只需称王座之上的是乱臣贼子,取其不难。”
    姜姬一笑,悄悄说:“阿温,你当传旨也当够了吧?可愿为使?”
    取晋、燕两国。
    姜温不及跪下应诏,另一侧的侍人急急道:“陛下噤声!郑王要说话了!”
    姜姬立刻端肃面目,听郑王哭诉那过去的事。
    第787章 诸国事
    说到伤心处, 小郑王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沙哑难言。
    同殿的姜旦与赵太子都听得浑身发寒,面露怒容。无他, 二人都有过被权臣压制的经历,只是郑国的权臣更过分, 更没有人性了。
    其他在殿前的大臣们也都露出义愤之态, 还有人悲痛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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