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只有周浩然和他的十五万太子亲兵在搜,人好像不够,还要再多派些人手,再多一些……
    无双蹙眉,“太子,不可啊,何公子如今是逆叛一党,朝廷的钦犯,这么光明正大去搜寻他的下落,只怕朝廷那帮人又要议论纷纷了。”
    “谁说本宫搜的是何钰,本宫找的是何钰手里的虎符,何钰身为叛党的重要人物,定是知道不少东西,听说他手底下还有许多藏起来的财富,可以充为国库,为国效力,叫他们务必活捉,有个闪失,小心项上人头。”
    无双明白,行了一礼后退走,吩咐跟过来的人照办,顾晏生指了指他,“我要你亲自去办。”
    他这么说,无双开始以为是相信他,谁料太子单纯是想引开他,自己亲自去查,他一个人,谁都没带,无双不放心,遣了十几个人远远跟着,不要打扰太子,太子需要静静。
    事后无双才知道太子为什么要引开他,一个人查,因为他想从崖上跳下去,走一遍何钰走过的路,证实自己的猜想。
    如果无双在,肯定不会让他这么做,虽然无双不在,不过无双留下来的人还是不让他这么做,顾晏生刚往前走了几步,那些人便拦了过来,可惜事与愿违,离的也太远,没能阻止,叫太子直直跳了下去,十几人不敢怠慢,只留了一个人通风报信,其他尽数跟着跳了下去。
    下饺子似的,砰砰砰的声音不断,无双刚走没多久就接到了消息,太子跳崖了,他心中一跳,当即将手边的活交给别人,自己亲自带人去救太子。
    不敢走崖边,怕掉下去摔晕,就算太子的猜测是对的,底下有湖,可这里是悬崖,那么高,即便摔不死,也会摔晕,到时候别提救人,自己都会搭进去,所以他要从崖下入手,沿着湖搜寻。
    也幸好来时骑了马,速度快了许多,花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赶到了崖底,顺着河流一路往上,发现这是个瀑布,从很高的地方往下流的瀑布,一节一节的,太子应当还在上面。
    他们骑着马,站的高,看的远,一直密切关注湖里,已经联系到了昨晚就在崖底搜寻的周副将和太子亲兵,何公子出事后太子也晕了过去,周副将拿主意,将萧琅杀了之后就开始带着人在崖底搜寻何钰的下落,没找到何钰,倒是将太子打捞了上来,还有跟着太子跳下来的其他人。
    均已经安置在临时搭建的棚里,他到时太医说人是因为突然缺氧导致的虚弱,还有大脑受到重击,有些震荡,暂时不便起床,不过也没什么大碍,静养便是。
    无双谢过太医,自个儿进了帐篷,太子已经醒了,坚持要起来,被无双阻止,“太子,太医说了,您现在需要静养,不能下地走动。”
    顾晏生不管,“无双,你看到了吗?我没事,何钰也一定会没事的……”
    他坚持要下来,无双拦不住,正犯愁呢,门外突然有人走进来,周浩然脚步急切,面有难色,一进来就请罪,“属下无能,没能及时找到何钰,以至于他……他……”
    “他怎么了?”顾晏生质问。
    “他泡水一天,尸体都发胀了。”
    这是说他死了,何钰死了,去了阴曹地府,再也回不来了?
    顾晏生胸口突然急促喘了几下,就像老旧的抽风箱,响起不堪受重的声音。
    噗!
    地上红了一片,顾晏生整个人倒了下去。
    第282章 我的江山
    这次情况比上回严重多了,上回好歹还有个外伤,这回如何查,都查不出病因,只说伤心过度,一时情绪激动,晕了过去,缓个半天或许就过来了。
    无双只好将人带回东宫,好好歇了一夜,第二天晚上才醒,无双守了他一天一夜,早便坚持不住,顾晏生醒来时他正在打瞌睡,脑袋一点,迷迷糊糊感觉有人看他。
    习武之人神经敏感,登时便醒了大半,“太子,您醒了怎么不叫我?”
    顾晏生只安静的看他,“何钰……的尸首你看了吗?”
    无双瞬间沉默下来,半响点头,“全身都泡胀了,认不出原样,不过身上的衣裳和配饰都是何公子的,连箭伤都一模一样。”
    怕太子情绪激动,无双加了一句,“没瞧见虎符,这么重要的东西,何公子肯定带着身上,没在身上,有可能不是他,也许只是他的脱身之计,金蝉脱壳嘛,很多人都用过。”
    上次在崖边,顾晏生不相信何钰死了,他坚持说服太子,这回他说何钰没死,太子反而摇了摇头,“他真的……抛下我离开了。”
    衣裳,箭伤,加上泡了一天,时间刚刚好,金蝉脱壳不可能,不会这么巧就在他掉下去的时候找到一个类似的尸体。
    无双摆手,“不会的,何公子不会这么绝情,他一定是诈死。”
    顾晏生挣扎着要起来,“我想见见他,再看看他……”
    “太子……”无双犹豫片刻道,“您要做好准备。”
    顾晏生已经做了一夜的准备,他一直处在似睡非睡的状态中,想醒醒不过来,想睡又睡不着,脑子一直很清醒。
    “带我去吧。”
    无双颌首,他早便知道太子会见尸体,已经做好了准备,叫人将何公子的尸首清理了一番,换了身衣裳,瞧着干净许多,应该不会吓着殿下。
    无双偷眼去看太子,太子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他最庄重的衣裳,带了头冠,面上没什么表情,可脸色苍白,脚步沉重。
    何公子的尸首搁置在后院的偏房里,弄了许多冰块,保他尸体不腐。
    俩人推开门进去,里头已淡淡传出一股子尸气,像老人身上的味道。
    仵作正在检查伤口,被无双挥退,他自己也要出去,顾晏生突然叫住他,“你别走,我一个人怕……”
    他说怕?太子说怕?
    无双就像不认识他似的,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瞧了太子一眼,还是那个人,他一向成熟稳重,少年老成,从来没见过他怕过什么,听说就连他母妃死时,他都面无表情,全程冷眼旁观,只在事后与母妃同吃同住,一直长达两年,连母妃的尸体都不怕,现在居然何钰的?
    只不知这个怕,是怕什么?怕是何钰?还是怕何钰诈尸?
    “太子尽管去吧,无双一直陪着您。”无双在他身后默默支持他。
    顾晏生似乎受了鼓舞似的,抬脚朝尸体走去,背影瞧着苍桑羸弱,原来太子并不是神人,他也会怕,会痛,有感情,而且情感比一般人来的强烈。
    那份心意装满了他整个胸膛,他还不知道是什么?任由它自个儿发展,越长越大,也越来越依赖,最后成为不可或缺的器官。
    现在器官死了,对他的打击,无法想象……
    那白床旁边有个椅子,顾晏生搬来坐在一边,抬手捏住白布一角,犹豫半天,又放了下来。
    “太子,不要勉强自己。”无双劝慰他。
    这话更像激将法,顾晏生手重新捏住白布,不知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那白布下突然掉下来一只手。
    那手泡的发白发胀,看不出原样,手里握着一条项链,缠在手腕上,因为皮肤发胀,勒进了肉里,末端是个长命锁。
    顾晏生瞬间红了眼眶,“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无双有些担心他,可又不能违背他的意愿,只能退出来,将门带上,留太子一个人在屋内。
    顾晏生陡然掀开白布,尸体已经过处理,瞧着没原来那般狰狞,可依旧认不出原样,身上所有的特征都消失了,唯有胸口的箭伤和身上的衣裳,物品能证明这是何钰。
    何钰的衣襟乱了,他想替何钰整理一下,手要摸到衣裳时,突然泛起一阵恶心,想吐,无双听到动静,连忙进来,“怎么了太子?”
    顾晏生摇摇头,“没事,只是想吐而已。”
    等等,想吐?
    “无双,我为什么会吐?那是何钰啊,我怎么可能会吐?”顾晏生似乎抓住了重点,“我这辈子谁都嫌弃过,唯独没嫌弃过何钰,即便何钰变成一具尸体,我也不会嫌弃他,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反应,因为他不是何钰!”
    “太子……”无双瞧他有点不正常,想回话反驳,被他挥手打断,“还有何钰的项链,为什么缠在手上?他常年佩戴项链,几乎从不离身,脖子上应该有个印记才对,你看,没有。”
    他拉了拉衣襟,露出尸体的后颈,给无双看,试图说服无双。
    “太子,泡的太久了……”无双真不想打击他,可这事确实能解释得通。
    为什么嫌弃何公子,何公子生前长的貌似潘安,自然不会嫌弃,他死后死的这么惨,是人都会嫌弃,这是人之常情。
    脖子后的痕迹,早就被泡的发皱了,当然看不出来。
    “太子,您要振作啊。”无双还是担心他,“想想何公子死的多惨,他是被逼着跳下断崖的,那些逼他的人还在逍遥法外,二皇子还在外头传您跟何公子的谣言,说您是为了何公子才杀的萧将军,现在很多大臣怕您对皇上不利,要求见皇上。”
    顾晏生冷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想搞出什么花样来吧。”
    他俩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皇子,在朝中都有些势力,皇子联系皇上的老部下,朝他施压,他昏迷的这些天,一直以父皇身体不适为由,不让任何人去看他,也不让他接近任何人,养心殿里的侍卫被他接手,没他的吩咐,一个人都别想进去,也别想有人出来,就这样等于幽禁,朝廷的折子也尽数被他拦截,去了他东宫。
    “他们逼的何钰跳崖,我没去找他们,他们反倒先找上门来,那便干脆新仇旧仇一起算吧。”顾晏生回头,瞧了瞧床上的人,语气温柔如水,生怕吓着人似的,细声道,“钰儿,我替你报仇好不好?”
    “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目光阴沉,“走,去养心殿。”
    ————————
    养心殿如今不比从前,该走的都走了,整个殿内冷清一片,只皇上身边有个大总管,白天跟前跟后,晚上顾不过来,先去睡了。
    夜里有些冷,窗户大开,不知是谁白天粗心,忘了关窗户,冻的他半夜睡不着。
    “来人!”顾筝躺在床上,竭力喊道,“将窗户关上,加个火盆,朕冷。”
    这大半夜的,一个人都没有,外面的守卫也换了一批,一个都不听他的,他在里头喊了半天,一直没人回应,喊累了,便躺下休息,迷迷糊糊听到门窗关上的声音,抬头去瞧,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慢条斯理的将几个窗户一一关上。
    “你……”那人背着光,加上暗,他看不清楚是谁。
    “父皇,才几日不见,便认不得我了?”
    顾筝当即醒悟过来,“是你,你这个孽种!”
    “我这个孽种怎么了?”顾晏生提了下摆过来,“我这个孽种救了你,给你包扎伤口,送你回宫,比你那些只会用嘴巴说话的儿女不知道要孝顺了多少倍,你怎么还对我有偏见?”
    顾筝失笑,“你自己做了什么勾当,自己不清楚吗?”
    逼宫上位,杀兄屠将,每一条都够顾晏生死一百次的。
    那些都是旧事,暂且不提,顾筝只道现在的,“来这里是想耀武扬威看我笑话?还是想杀我?”
    “我是来道谢的。”
    出乎意料,顾筝疑惑,“谢我什么?”
    顾晏生特别诚恳,“多谢父皇为我削藩扩地,收回京城,壮大我的江山。”
    第283章 不等他了
    顾筝幡然醒悟,“原来你助我削藩,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
    顾晏生只笑不说话,“都是从前的事了,还提它做甚。”
    他从袖中掏出圣旨,搁在床边,“我念你写,配合一点,省得我手上沾血。”
    顾筝蹙眉,“事都是我做的,跟太后没关系,你放过她。”
    顾晏生淡淡瞥了他一眼,“我可从来没说要杀她,怎么说都是我奶奶,从前也疼过我,我还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他抬了抬下巴,“别废话了,写吧。”
    许是得了他的承诺,知道他不会杀太后,顾筝倒也没了顾虑,身子往后一靠,闭上眼不理他。
    顾晏生早知道是这种结果,自己提了笔写,顾筝听到了动静,虚虚望了一眼,顾晏生模仿他的字,当着他的面写大逆不道的话,逼他退位,又招招手,叫人将大印捧来,搁最下角盖上。
    捧大印的是他身边跟着的大总管,来时头低着,不敢正面瞧他。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这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弑父杀兄,逼宫上位,顾晏生,你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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