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浪像是没听到他爹的警告一般,把玩漂亮的匕首,拉着同样漂亮的新朋友自我介绍,“我叫断浪,你叫什么啊?”
    “聂风。”
    “真好听,聂风。你比我小对不对,以后我罩着你,你放心吧。我是堂堂南麟剑首的儿子,以后肯定一会名震江湖,不坠我断氏声威!”
    “嗯,你真厉害。”聂风从善如流附和道,跟着他爹走了这一程,被折磨了一路,聂风小小年纪已经有看破红尘的大将之风。
    “你从哪里来?没见过这么大的佛像吧?我们断家世代在这里守护佛像,大佛可好玩儿了。头顶发鬈处藏着排水沟,特别精巧。大佛胸上还有碑文,可惜胸腹那里太滑,我上不去。你别小瞧我,等我再长大一点,轻功就能攀附在大佛上,好好瞧一瞧那上面写了什么!你来的正巧,正赶上下大雨,我爹说水位高的时候很可能水淹大佛膝。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爹就天天在这里量水位,等着水淹大佛膝,可据说他长这么老,也没见过呢!你运气真好!”
    “嗯,啊,对,好。”聂风微笑着点头,即便最简单的应和让他做出来,也只见真诚,不见敷衍。其实哪里需要聂风附和,凌云山上少见人,断浪没有同龄玩伴,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使劲儿说、拼命说,嘴就没停下来过。
    两人携手到了大佛头顶,站在踩着发鬈接口往下看,澎湃的水汽仿佛能扑到脸上。断浪年纪小,武功不济,不敢像他爹一样直冲冲往下跳,抓着绑在崖边树上的绳子,往下跳。到了力气不够的时候,就拉绳子借力,不一会儿就到了大佛膝上。
    站在这里,汹涌澎湃的江水卷起一个又一个浪花,巨浪打过来,白色是水花撞击到佛像上,腾起阵阵水雾。那水花比两个小人儿还高,那水雾简直要腾到天上。
    你聂风一路跟着他爹,见识了许多自然瑰丽奇妙之景,但如今在这高大威严的弥勒佛庇护下,看见这数丈高的浪花,还是震撼极了。
    “你的名字就是从这里来的吧。”
    断浪挺着胸脯,骄傲道:“对!这就是断浪的浪!”
    “我和你说,这里以前就是山崖,和旁边的山崖没什么区别。后来海通和尚在这里开凿了大佛,你说奇怪不奇怪,同样是石头,大佛就能镇压水势,令三江交汇的水流减缓。自从建了大佛,这里很少有船只倾覆。……你别拉我,你不懂,我给你讲。”断浪扯回自己的袖子,滔滔不绝道:“你往两边的崖壁上看,那上面还有佛家壁画……聂风,你有没有觉得比刚才冷?这水好像比我昨天看到的深。”
    聂风叹息,你终于看到了。“我刚刚就想说这个,我昨天来的时候,水位也没有这么高。若再继续涨下去,会不会发洪水啊?”
    “太好了!”断浪欢呼一声,“快,我们快回去!”
    断浪欢呼一声,不再在新朋友面前显摆轻功,从旁边的九曲栈道飞奔上去,报告“洪水来了”的好消息。
    聂人王和断帅许久不见,略叙别情,话题又转到了武功上。断帅妻子生下断浪之后难产而亡,断帅并未再娶,一个鳏夫带着孩子过活。在这点上,聂人王和他有异曲同工之妙。
    “聂老弟许久不见,功夫更精进了,改日我们可一定要切磋一番。”
    “正有此意。”聂人王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验证武功。断帅和他有交情,不会下死手,断帅和他又多年不见,有什么不同之处,也能推给时间不饶人。一路行来,聂人王自觉完全掌握了祖传刀法,迫不及待想试一试。
    “好!聂老弟尽管住着,待歇息好了,我们再以武论英雄!”断帅十分高兴得吩咐老仆去酒窖搬酒来,和聂人王说着他在武学上的体会。用武功招式下酒,别有意趣。
    这时候断浪呼喊着跑进来,“爹!水位涨了!水位涨了!太阳岛都淹一半了!”
    断帅咻得起身,抓着断浪的肩膀问:“真的涨了?”
    “对!涨了!”断浪兴奋得脸都红了,他自有记忆以来,他爹就盼着这一天,虽不知为什么,但他还是为爹爹高兴。
    断帅顾不得交待什么,转身飞奔出去。断浪也不怕累,跟着跑出去。
    后面赶到的聂风站到聂人王身边,小声问道:“爹,段叔叔怎么了。”
    聂人王回想昨天来时看到的情景,崖壁上有好几道红线,那肯定是测量水位用的。最高不过大佛膝盖,不知这是什么缘故。太阳岛是河心岛,上面无人居住,只搭了几个简易帐篷,供渔夫歇脚。若是太阳岛全淹没,水位应该能到大佛膝盖处。
    河道很宽,对岸用石头垒了防护堤,不知这样的大水,是否会引发洪涝灾害。
    乐山大佛在嘉州主城外,是城郊名胜古迹,若是三江发大水,城主府应该会有救援措施……吧。
    断帅勘测水位回来,兴冲冲道:“聂老弟休息一晚,我们明日好一较高下!”
    出去一趟就急着把比武时间定下,难道有什么事情吗?
    聂人王也不是探究他人秘密的性子,温声应下。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道:“断兄,不用给城主府报信吗?”
    “嗯?城主府,为何?”
    “断家世代守护乐山大佛,你们父子又日日测量水位,不是为百姓监测河道,预防水患的吗?”聂人王一脸理所当然的问道。
    “哈哈哈哈——”断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聂老弟,当真风趣!那些庶民,与我断家何干?嘉州城主贪财好色,轻义重权,本不是个好东西,和他说没用!城主府有自己监测水位的人,不过,要是让他知道会发大水,第一个包袱款款,弃城而去。”
    断帅摆手略过这个话题,笑着走远。
    吃过午饭,天空彤云密布,不久,倾盆大雨忽至,冲刷这山崖壁画和大佛,水声更加响亮。住在断氏山庄里,惊涛拍岸的巨大声响就在耳边回荡。
    暴雨不停,整夜都是雨水冲刷屋顶的声音。听不到雨点滴落的滴答声,那雨如同从天上倾盆倒下来,已成连绵水势。
    聂人王才知断家把山庄建在山崖边高地上的原因,高地不积水,排水系统非常通畅。这样的大雨之下,房屋没有一点损伤。第二天清早,大雨骤然停了,聂人王顺着路到大佛边观望,水位果然又涨了,大佛的双足已经泡在水里。
    “聂老弟好兴致,这般迫不及待了?”断帅从身后走过来,手中拿着火麟剑。
    还没吃早饭……聂人王无语,再怎么着急比试,也让人把早饭吃了吧。
    聂人王微笑道:“未带兵刃……”
    “爹,我把雪饮刀给你带来了!”不远处聂风高呼,他抱着一柄比他还高的宝刀往这里飞奔,断浪与他一起。
    这坑爹儿子!
    聂人王内力一吐,雪饮刀稳稳飞过来落在他手中。
    “你俩退到一边。”聂人王朗声道。
    “是极!断浪,带着聂风退远些!”断帅飞身上了大佛头顶,在这凌云山上,最宽阔的地方,就是大佛顶部了。
    断帅着红衣,火麟剑如烈火燃烧一般;聂人王着蓝衣,雪饮刀刀鞘也是蓝色的。这样两个对比鲜明的人站在大佛头顶,仿佛他们就该是宿命的对手。一北饮狂刀,一南麟剑首,终于在今日,再次相逢。
    火麟剑不愧一个火字,配合着断家心法,断帅每一次挥出火麟剑,都带起阵阵灼热的空气。这让聂人王想起当初与武尊毕玄那一战,毕玄的炎阳大法,也是走霸道炙热一派。可相对拳劲掌风而言,火麟剑又多了锋利和灵巧。
    人创造工具,是为了更好的达到目的。
    聂人王的雪饮刀则恰恰相反,他的刀身已经开始凝结白霜,刀气纵横之下。火麟剑如同烧红的烙铁碰到寒冰的冷水,哧——哧——
    刀剑碰撞擦出的火花,内劲相撞发出的声响,在这澎湃的巨浪声中,都显得微不足道。两人无心外界,一心只想战胜面前的对手。
    两人等这一战都等得太久,全神贯注,无暇分神。身法腾挪之间,还要当心不要掉下去,当真是步步惊险。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长啸:“聂人王——断帅——”
    作者有话要说:  论一个勤恳少年的垮掉!
    我怎么变成这样啦,都怪周末太浪了,我绝不是妖艳货!
    明天一定要奋起,早上要按时更新!
    握拳!
    第112章 异兽猎人8
    断帅和聂人王默契停下, 回头一看,是雄霸。
    刚刚雄霸长啸一声,打断正在比武的两人。四个天下会手下装扮的人压着聂风和断浪。聂风一手被人按住,另一只手却捂在自己的嘴巴上。看来雄霸想逼两个孩子求饶哭喊,让聂人王和断帅分心。聂风和断浪人小志气高,都不肯出声。
    聂人王上下打量儿子一眼, 见他左手不自然垂着, 心中愤恨, 肯定是受伤了。雄霸啊雄霸, 枭雄是很少能成为主角的。对孩子下手, 当心你的主角戏份不保啊!
    “聂人王, 堂堂北饮狂刀, 名震江湖,想不到也是个胆小鬼。你的妻子抛弃你, 儿子也在我手上, 你却不敢与我一战。如此鼠辈, 怎敢在江湖露面, 还不乖乖隐居山林,做一辈子农夫。”雄霸负手而出, 出言讥讽。
    雄霸话音刚落,一身盛装华服的颜盈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在聂人王的记忆中, 隐居山林的时候,颜盈的衣裳大多都是白色,她穿着犹如翠竹林中走出的仙子。如今看来, 只是染料太贵吧。此时的颜盈,穿着墨绿色的料子,衣服上用金丝银线绣着华丽花鸟,头上带着繁复精巧的首饰,即便今日太阳躲在乌云里,整个人也闪闪发光。
    最闪亮的不是她身上的华服,也不是她头上的珠宝,而是那盈盈如秋水的眸子。颜盈虚荣、娇气、爱慕虚荣,但你得承认,她不负武林第一美人之称。她已经诞育了孩子,可仍旧如同二八少女一般,仍旧是纯洁的仙子。不,二八少女太过青涩,反而没有她集纯洁与妩媚于一身的奇异魅力。
    “虎毒不食子,风儿可是你的儿子。”聂人王轻叹,他重视血缘,看重亲情,怎么也想不通会有母亲为虚荣抛弃孩子。
    颜盈手中持了一柄团扇,丝绸为面,绣纹依旧精巧,轻轻摇动之间,扇柄上的宝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是啊,风儿是我的儿子。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的父亲不看重他,不传授他武艺,我又能如何。聂人王,若是你能多教风儿一些武功,他也不至于失手被擒。”
    颠倒黑白,强词夺理,聂人王失笑摇头,“颜盈,这是我第二次对你失望。”先前自我解嘲没钱的男人就该放娇娇公主追求幸福生活,可你的幸福生活不能建立在践踏前夫和儿子身上。雄霸为何而来,颜盈不清楚吗?踩着北饮狂刀做踏脚石,天下会该更上一层楼吧?
    颜盈不在意笑了笑,失败者的叫嚣,无需理会。颜盈知道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她走到雄霸身边,把玉手搭子雄霸间上,微微一笑,“是你无能,不能给我想要的生活。追逐强者是人的天性,雄霸才是我心中的英雄。”
    说话间颜盈轻轻倚靠在雄霸胸前,雄霸顺势搂着颜盈,耀武扬威的看了一眼聂人王。
    聂人王在心里直摇头,带着娇妻到前夫面前炫耀,这的确是经典的打脸模式。可雄霸不觉得这样太俗气了吗?尤其他现在还未跌落谷底,这般迫不及待,看不清事实,雄霸的主角路,悬啊!
    聂人王没反应,一旁的断帅看不去了。“奸夫淫妇,人人得而诛之!”
    断帅长剑一挥,冲着雄霸和颜盈而去。
    颜盈吓得连连后退,惊恐之下却未花容失色,反而有种别样的美。雄霸不理会刚刚搂在怀中的美人,径自避开,眼见断帅的火麟剑就插入武林第一美人的胸腹。
    聂风还在一旁看着呢,总不能让人杀了他亲娘吧。聂人王后发先至,正要阻止,却见断帅看着颜盈蓄泪的眼眶,哀求的眼神,突然侧头,手中长剑拐了方向。
    呵呵,男人!
    聂人王的长刀也顺势改道,冲着雄霸而去。
    颜盈趁机退出战圈,她是个知情识趣的女人,她今日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刺激聂人王。颜盈不会丝毫武功,却在这高手云集的武林拥有一席之地,靠得不仅仅是美貌。颜盈不忍得看了一眼聂风,乖乖等在树下。
    雄霸本想用颜盈激怒聂人王,用儿子威胁北饮狂刀和南麟剑首,可没想到两人均不上当,反而一起围攻他。
    “聂人王、断帅,你们两人不想要儿子了吗?”雄霸一边招架,一边出言刺激,“自断一臂,放下武器,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你们不想绝后吧?”
    “身为断氏子孙,为抗魔头,虽死犹荣!”断帅的话斩钉截铁。
    被人劫/持的断浪也发豪言壮语,“爹,你别管我!不要投降,我们断家人不投降!”
    断帅大吼一声,“好!这才是我断家好儿郎!你放心去,爹给你报仇!”
    断帅话音未落,攻击更加猛烈了。
    雄霸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决心给两人点颜色看看,一声令下:“动手!”
    断帅强攻数招,聂人王一刀横拉,刀气纵横,封住雄霸左路。就在此时,聂人王如飞射的箭支、投林的乳燕,飞快扑向雄霸的手下。第一刀逼退,第二刀杀/人。
    “走,乘船走!”顺手给聂风接上脱臼的手,一掌把两个孩子推往栈道。
    聂人王再次觉得单打独斗独行侠不方便,像今天,险些阴沟里翻船。
    危急时刻,潜力被无限激发。两个孩子顾不上哭,擦干眼泪,断浪和聂风从九曲栈道往下跑,那里系着船,他们知道轻重,等他们走了,爹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断浪和聂风蹬蹬蹬跑下来,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怎么办?船没了?”他们系在石崖上的小舟早已不见踪影,迎接他们的只有滔天巨浪。
    “快,快!退回来,涨水了,水又涨了!”聂风拉住还想往下冲的断浪,赶紧往回跑。
    现在怎么办,上面有坏人,下面有大水。那浪花犹如万马奔腾,狠狠撞击着大佛,两个小家伙感觉脚下的石崖都在颤抖。
    “怎么办?有小路吗?”聂风问熟悉地形的断浪。
    断浪绝望摇头,“没有。”
    断浪四处看,往日熟悉的地方,今日要成葬身处吗?
    突然,断浪想起来,“水淹大佛膝,水淹大佛膝。我爹说过,水位最多涨到大佛膝!”
    眼看着水位越来越高,聂风又看到了从树上崖边树上垂下来的绳子。狠狠心,一咬牙道:“我们跳过去!如果淹不到,就在这里等爹。若是淹上来,拉着绳子借力,能飞上去,或者踩在大佛胸前衣裳处,也能借力。”
    两人都是难得聪慧果敢的孩子,又有天下一流的父亲教导。说干就干,纷纷提气纵身,从栈道跳到了大佛膝上。他们刚跳过来没多久,刚刚站立的栈道就被江水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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