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陆邵北感觉自己的心底冰凉一片,人家是有婚约的,他还掺和什么呢?
    离开村子里的陆邵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一颗心就这么遗落了,午夜梦回,总是能想起沈凝明丽的笑容。
    1972年刚刚过了春节,陆邵北的大队接到特殊任务,任务极其危险,为了保护国家财务,陆邵北再一次身受重伤,与以往一样,他选择回到平水村养伤。不一样的是,他的特种作战大队接到通知改编,化整为零,归到各个作战部队内,有特殊任务的时候再行集结。
    陆邵北有想过,他调职以后,应该不会每天都生活在枪林弹雨之中,他动了想有个家的年头。可偏偏想娶回家的人,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
    这一年,沈凝已经十八岁了。村子里名声极大的姐妹花,就是沈凝和她的妹妹沈安。
    陆邵北不想在人家的婚约上插那么一脚,可他去平阳村的时候,偏偏发现了沈凝的父亲与村子里的寡妇有染,那寡妇还怀了身孕。
    陆邵北本想告诉沈凝,可是自己又是什么立场呢?
    当她看见沈凝每日辛苦劳作,却依旧阳光的时候,陆邵北将心事压下,说出来真相,不见得对沈凝好,很可能给她平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只要她快乐,他又有什么好惦记的?毕竟,再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嫁入林家,他再将这姑娘放在心上,终归是不道德的。
    他将这份感情深深的埋在心底,伤好利索,离开平水村的时候,只有对她的祝福。因为陆邵北也不知道下次他再回来,沈凝是不是已为人妻。
    这一走,又是两年,原本他是没准备回平水村的。
    只是有一阵子,他总觉莫名的心慌,可根本没发生什么能让他慌乱的事儿,他想来想去,将电话打到了平水村的村支部,找到了赵德水。
    这才从赵德水口中得知了,林文君要跟沈凝解除婚约,他要娶沈安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陆邵北再也坐不住了,请假直接坐火车回了平水村。
    只是他回来晚了,回到村子当天,只听到村子里对沈凝指指点点,说她不检点,光天化日的,跟村子里的赖子睡到一块儿…
    陆邵北完全不相信的耳朵,他想去找沈凝说清楚,就算所有人都觉着她不对,都不相信她,但是还有他,他愿意娶沈凝,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他找到沈胜利家,却没有发现沈凝的踪影。
    等他找了一圈,终于在听到平水河边有声音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沈凝抓着沈安的手腕,一点一点沉下河中。
    他疯狂地跑过去,踹开林文君和沈安,直接跳入河里。
    深秋时节,河水刺骨的凉,陆邵北游了好一段,将沈凝带上岸的时候,她已经没了气息。
    她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躺在陆邵北的怀里,脸上还有被人打的伤,青肿一片。
    陆邵北抱起沈凝,看向林文君和沈安,「是你们杀了她?」
    沈安受不住陆邵北的目光,往后退着,「我、我没有,是她自己受不住被人骂,自杀的。」
    「你们当我是瞎?」陆邵北冷哼一声,抱着沈凝离开。
    他觉着自己真的是大错特错,那样不心疼沈凝的男人,他早就应该逼着他们退了婚,将沈凝抢过来,也不至于她20岁如花般的年纪,被这些心狠手辣的人害死。
    陆邵北将沈凝带回自己家,紧接着报了案,一口咬定,是林文君和沈安杀害的沈凝。
    第二天上午,公安局的同志将林文君和沈安带走,陆邵北是唯一的证人,也跟着一同进了公安局。
    沈凝已经死了,没人知道她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邵北做了笔录,建议将林文君和沈安两个人分开审问。
    俩人都不是什么有毅力的人,公安局同志就是吓唬吓唬,就开始互相推诿责任,都说是对方要将人杀死,不仅如此,还将周帆带了进去。
    三个人在一起,可谓是狗咬狗一嘴毛。
    最后认定,林文君和沈安是主谋,周帆是从犯。
    所谓杀人偿命,林文君被判处枪决,而沈安原本也被判处了枪决,可是却查出来她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陆邵北将这个消息告诉林文君,林文君整个人傻了眼,她和沈安刚刚在一起一个月,怎么可能有三个月身孕。
    这个时候的林文君才知道,沈安怀的是赵彦的孩子,而沈安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丑事,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找个父亲,所以才勾引他,跟他睡到一起。
    她骗了他,进而让他害死了沈凝。
    临死之前,林文君才想起来沈凝对他是多么好,可是那个一心向着他的姑娘,被冰冷的河水吞噬,再也回不来了。
    周帆被判了刑,直接进了监狱,花一样的年纪,正是因为听林文君说,只要把沈凝骗出去,他就娶她,多么可笑?林文君怎么可能娶她?
    她更没想到的是,一直待他好的闺蜜,竟然因为自己的妄想,失了清白,最后被她间接害死。
    在监狱里的周帆,恨透了林文君,可那又能有什么办法?时间不会倒流,哪里可能让她重新来过?说白了,无非是她那些私心在作祟,她承认,她是嫉妒沈凝的,嫉妒她和林文君有婚约。
    沈凝的父母完全不相信沈凝是被林文君和沈安杀害的,他们还等着林文君娶了沈安,给他们一大笔彩礼,好好过日子呢。
    陆邵北从来没见过这般的父母,想了法子,直接将抱着孩子的陈寡妇弄去了张惠巧眼前。
    当这个和沈胜利长得有七八分像的小男孩对沈胜利喊着爸爸,张惠巧家里乱成一团。最后,张惠巧成为平水村第一个离婚的人,沈胜利和陈寡妇以及他们的孩子生活在了一起,每天打的不可开交。
    看着这一切,陆邵北觉着心情甚好。
    六个月后,沈安生下了个男孩,孩子被抱给了张惠巧。而沈安的余生,也将在监狱里渡过。
    张惠巧去看过自己的女儿,沈安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可这世间的种种,又哪里是后悔就能重新来过的?
    陆邵北将沈凝葬在自己父母旁边,不想让其他人打扰。陆邵北想过了,如果自己哪天死了,也葬在这儿,这周围,都是他最亲最爱的人,下辈子,这都是他的家人,他们要好好的一起生活。
    捧起一抔黄土,陆邵北的声音清润干净,「沈凝,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遗余力把你娶回家,让你做的我媳妇儿,不再让你受这些苦。你值得这世间所有的幸福。」
    …
    1958年,陆邵北第一次受重伤那年,刚好二十一岁,那一年的沈凝刚刚四岁。
    这一日,陆邵北伤还没好全,外出淋了雨,他自己一个人发着高烧躺在自家炕上。屋子里没有人,自然没人知道他生病。
    陆邵北自认身体强健,可这突如其来的高烧,让他每动一下都费劲。
    躺在炕上的陆邵北,烧的浑浑噩噩的,却突然听到屋门的响动,在一睁眼,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趴在炕沿边儿,声音软糯糯的,「大哥哥,你发烧了。」
    陆邵北勾起嘴角,印象里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娃娃,而这女娃娃竟然不怕她,还问他叫哥哥。
    陆邵北总觉着自己的坚硬的内心被触动了,他勾起干裂的唇角,「对,大哥哥发烧了。」
    「大哥哥你等等我。」小姑娘说完跑开了。
    陆邵北本以为就是个爱玩的小姑娘,没想到,一会儿听到房门再次打开,紧接着这小姑娘跑进来,「大哥哥这是我妈烙的饼子,我偷偷拿出来的。」
    将饼子塞进陆邵北手里,小姑娘跑去一旁,费力地拎起暖壶,陆邵北都怕烫着她,可看着女娃娃力气虽然不大,可干起活来十分干练,也就没多说话。
    小女孩捧着茶缸走回来,「大哥哥,你喝点儿水,我生病的时候就会口渴,想喝水,喝了就好了。」
    陆邵北费力支起身子,小姑娘十分贴心地将枕头靠在他的腰上,陆邵北一口饼,一口热水,一个饼下肚,他突然觉着身体真的好了不少,浑身都是力气。
    「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是村子里最好看的哥哥了。」软糯糯的小声音再次响起,陆邵北勾起嘴角,「你也好看,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娃娃。」
    小姑娘咧开嘴角,笑得开心。
    「小姑娘,你叫什么?」陆邵北问了一句。
    小姑娘歪着脑袋,「我叫小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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