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头差不多啊,你怎么知道人家瘦胳膊细腿,口说无凭。”江窈道,“你说对不对,连枝。”
    “奴婢以为,在场的公子,都各有长处,眼下分不出什么高低来……”
    擂台上有个大出风头的,一时间找不出对手,长得五大三粗,像个屠夫。
    江窈纳闷:“那人谁啊?”
    宫人禀告道:“此人乃菜刀门的帮主,家底丰厚。”
    江煊着急的不行,这要是嫁过去还了得?连枝这双手是用来做佳肴的,再不济也能做女红,他才不要让她去跟着那种大老粗,整天拿把菜刀招摇过市,“选夫大赛,都没有设门槛的么?”
    “有啊,上不到王公贵族,下不到平头百姓,少说也得拿出个小功名,再次也是要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江窈瞥他一眼,“你这么担心做什么?又不是你嫁人。”
    江煊一想到连枝给人当帮主夫人,想想都觉得气不顺,他扪心自问,连枝再怎么说得找个过得去的吧,最起码皮相得能入眼,个头再俊一些,不要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朝三暮四的可以考虑直接出殡。
    ……比如他就很好。
    江煊咬咬牙,转身离去。
    “太子殿下,你做什么去?”连枝看他神情不对劲,怕他冲动惹出什么乱子。
    江煊背着身,摆手道:“我现在既非王公贵族,而是长安关云长,总能参选了吧?”
    “你让他去。”江窈道。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过后,校场上走出一道飒爽的身影。
    姑且可以算是飒爽吧,戴着副牛鬼蛇神的面具,气势很足。如果忽略一身夜行衣的话,可以不朝贼的方向联系,
    然而侍卫却不这样想。
    很快就将这贼人拿住。
    江煊挣扎了两下,选择继续挣扎,无奈从兜里拿出一张文书,“在下长安关云长,初考都让我过的。”
    侍卫转头将文书呈到了江窈手上,江窈探出脑袋,看着江煊的小身影,一向在宫里跟着她一起横行霸道的太子,居然还有被侍卫擒住的一天。
    江煊试图给她使眼色,江窈自然是看不到的,她又不是火眼金睛。
    “放他进去。”江窈吩咐道。
    侍卫道:“可是,此人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万一是乱党来犯……”
    “是个人都能进去,为什么他不能?”江窈问连枝,“你觉得如何?”
    “奴婢……奴婢不知道。”
    “这有什么好不知道的?”江窈托腮道,“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踏着铁骑,当着众生的面,求娶于我。”
    连枝:“……”
    江窈羡慕的看向她:“想想就很美妙了,世上烦恼三千丝,不如佳偶成双。”
    连枝:“……”可是江煊……他手无缚鸡之力啊,不仅没有万里挑一的口才,连菜刀门那关都难过,而且他身为太子……
    事实证明,连枝的想法没有错。
    江煊刚走上擂台,所有人先生面面相觑,下一秒就将其团团围住。
    “你小子又是走什么门道进来的,也想来分一杯羹,在陛下面前露个脸不成?”
    江煊:“……”他要是露个脸,怕不是要被打断腿。
    菜刀门的帮主亮出家伙,其他人也不甘示弱,有的朝他握了握拳头,有的朝他拍了拍胸肌。
    “我确实没什么能耐,也报不出什么出身。”江煊清咳一声,试图讲道理以德服人,他不想被霸凌,“可是我姐夫是长安谢槐玉,你们有能耐的,动一动我试试。”
    “你姐夫是谢相?那我还能是谢相亲弟弟呢。”
    “就是,哪来的愣头青,跑来撒野!”
    “先教训他一顿再说!”
    江煊站在擂台边缘,静静沉思……然后他毫不犹豫的趴在了地上,不忘抱住头。
    江窈觉得他参加选夫大赛屈才了,他应该去参加比惨大赛。
    连枝担忧道:“太子平日里最怕疼了,上次不小心被蛐蛐啄了一口,都没出血,他都叫唤了半天。要不您派人接他回来吧,他要是出事了,陛下再怪罪下来……”
    不管怎么说,她皇弟终于活出个男人样了。
    “他又不是一次两次被欺负了,不用担心,你要相信他的抗压能力。”
    见连枝不停的张望,江窈故意逗她,“我派人去接他?不如你亲自去和他说,看看他肯不肯听。他又不是像以前那样,为了找乐子才上去的,你别和我说你不清楚。”
    连枝:“……”
    江窈看得津津有味:“昨儿不是新炒了松子么?快拿上来。”
    比试接近尾声,是人是鬼都能和江煊过上两招,而且江煊接不过三招。
    江窈想过他会落入下风,但没想过他会惨到这种地步。
    其实他想要赢得这场胜利很简单,他亮出自己的身份,个个还不是上赶着巴结着他,可是同时也意味着他将会失去资格。
    大概是没有人把江煊放在眼里,凭借着小强般赖以生存的精神,他留到了最后。
    江窈还是没有亏待自己这个弟弟,眼看擂台上只剩下菜刀门帮主,贺将军的表亲,以及江煊时,她及时叫了停。
    连枝急得直擦汗,江窈估计她也忍不了多少时候,要不是自己拦着,怕是都要去太医院请院正过来了,“你挑咯,又不是给我挑驸马,自然是钟意哪个就挑哪个。”
    “奴婢……”连枝提笔一勾,“奴婢挑好了。”
    长安关云长,勉强算得上过五关斩六将,做了一回她心里的盖世英雄。
    江窈笑而不语,倒是候在一边的宫人犯了难,“这……怎么呈给陛下?直接报是东宫太子么?”公主这不是瞎胡闹么?
    “他不是给自己取了新名,要脱胎换骨再世为人了么?”江窈不以为然道,“就报长安关云长。”
    凤仪宫的正殿内。
    摘下面具的江煊,鼻青脸肿都快认不出本来面目,正在和连枝面对面说话。
    江窈贴在门缝边,刚想努力去听就被逮出来了,她的亲弟第一次站在她的地盘,给她下了逐客令。
    “……我来拿松子的。”江窈挑眉道,帕子一兜,很快又灰溜溜的走了。
    而光熙帝知道此事后,先是大怒,从不孝子到荒唐骂了个遍。
    大太监手疾眼快,接住光熙帝朝地上扔的花瓶,光熙帝忽然命他拿了一碟核桃上来,“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说给朕听。”
    这事儿他之前应了江窈,为了办这个所谓的选夫会,他还拟了道圣旨,圣旨上虽然没有命令紧止什么人不允许参加,可是大家心里都有杆秤。
    没想到还是给这浑小子钻了空子。
    现在若是反悔,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作为一个轻车熟路的皇弟,在他看来,娶一个同样轻车熟路的女子,比如说小寡妇,并不是什么多大不了的事情。而且……知子莫若父,直觉告诉他,江煊和连枝之间没有那么简单。
    光熙帝想了想,何况东宫到现在都没有人侍奉太子,想当年,他在江煊这个年纪……
    然后他大致和许皇后提了一遍,近来他每天都会过来用晚膳,许皇后听完后脸色不善,光熙帝道:“东宫总要有人服侍太子的,”
    许皇后搁下筷子,“你自己荒唐,带着嫡亲的儿子都要一起荒唐么?”
    “当年你爹爹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朕还不照样明媒正娶,抬你进东宫当了太子妃,也没见母后说什么。”光熙帝道,“现在只是想给他纳个妾室而已。”
    许皇后道:“正是因为臣妾有自知之明,才不会让太子再像陛下当年一样糊涂。”
    光熙帝冷哼一声,“朕看你才是糊涂。”
    许皇后面上却再也没有表露什么,说出来的话依旧老生常谈。
    光熙帝听得耳根快起茧,以前没见她这么古板,这些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干脆打断道,“朕以为,连枝本性纯良,做个太子妃也不是未尝不可。”
    “陛下做事全凭自己一时喜恶,一昧的随心所欲,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难不成陛下要做昏君么?”
    “放肆!”光熙帝拍案而起。
    “陛下不是常常教诲臣妾,要做个贤后,却不见得陛下也做个贤君。”许皇后道,“不过都是臣妾自以为是罢了。”
    “……太子将来的婚事,皇后还是不要参与的好。”光熙帝说完这一句扬长而去。
    所以现在都是她的不是么?许皇后气急,再也端不住派头,冲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道:“你今儿走了,便不要再回来!”
    ……
    都说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三日后,光熙帝亲自给江煊和连枝定了亲,虽然只是个侧妃,但光熙帝十分重视,内务府将会挑一个良辰吉日。
    同时许皇后拿到一份证词,也没有再顾得上太子的婚事。
    上面有霍统领画的押,条理清晰,清清楚楚交代了他和王淑妃的勾当,包括上次在御花园被撞破此事,走投无路给郑太后用了迷魂香。
    由贺老夫人亲自进宫呈上来的,原来是贺将军昨夜在府上设宴,特地邀了霍统领前来,霍统领酒过三巡,做贼心虚,有些事压的太久,选择了酒后吐真言。
    其实贺将军本来都打算私设公堂,严刑拷打十大酷刑都没用上,霍统领就全招了。
    还不是谢相前几日找他商议此事,他差点以为谢相是为了重修河堤的事情要和自己商议,毕竟国库空虚,显然是一件棘手事,没想到跟宫里有关是没差,不过是为了建章公主,他当然知道建章公主前阵子刚搬回宫。
    说到底美人膝,英雄冢,他也挺乐在其中,想不到谢相还有儿女情长的一面,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以前世人都说谢相一心只闻天下事,贺将军现如今只想呵呵一句,一心只闻小公主才是真的。
    许皇后将王淑妃召来永和宫问话。
    王淑妃趾高气昂的进殿,开口就是一句,“陛下昨儿又歇在本宫那儿了。”
    许皇后神情复杂,堵了好几天的气一下子全消了,活该光熙帝斤斤计较了大半辈子,一把年纪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于是她豁达的说:“陛下歇在哪儿可不干本宫的事,本宫先时已经命人将罪证呈去了寿合宫。”
    王淑妃拨弄着手上的丹寇,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皇后这话什么意思?”
    “建章公主到。”殿外通传道。
    她鬓边的流苏浮光跃金,呈千叶状聚在一块儿,像一支永不褪色的佛槿花。
    “将人带上来。”江窈吩咐下去,被带上前的宫女脸颊上长着一对小酒窝,跪在许皇后面前,交代了个水落石出。
    “是你!”王淑妃没想到她会去而复返,这其中的缘由一想便知,“你出卖本宫?”
    “罪妇王氏还不速速伏罪!”许皇后道。
    良久,王淑妃讥讽的笑了笑,她没有再狡辩,不甘心道:“本宫就知道,谢相和你不清不楚的,一定是他从中作梗,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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