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你会改变主意的。”宁青禾转过身,不愿与她多谈。
    她话没说完,被他丢在了身后,掷地却无声:“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新的帖子被顶上了首页。
    “作为见证了当年那些事的静安老校友,也来说说沈公子与辛家姐妹花的爱恨情仇吧,言情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相信相当一部分人都有印象,影后的儿子和首富的千金这一对金童玉女,简直现实版的童话故事。但是如今开房门真相浮出水面,从时间线和每个人各自的发展轨迹来看,故事仅仅是故事,沈星柏和辛爱之间应该确实是没有发生过什么的。沈公子有关系稳定的女朋友,或许在当时还只是暧昧对象,反正直到今天他们还在一起。但总而言之,理顺这些关系之后,你会发现非常有意思,因为这个女孩是白寡妇的女儿,也就是说,她曾是辛爱法定意义上的姐姐。
    为什么喜欢的是姐姐,却跟妹妹传起了绯闻?这个先放到一边,我们改天再细说。今天想和大家探讨的是,在沈辛cp最深入人心的时候,沈星柏的正牌女友都受到过怎样的对待呢?
    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大家最熟悉的开房门背锅了……没错,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完全不止于此,要给这些“对待”下一个明确的定义,我认为是——校园欺凌。”
    那位博主叙述的与实际有所出入,但也算是大致不差。他没有带上过多的个人感情,就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平铺直叙地回忆了当年的种种。
    许果坐在办公室里,重温了一遍自己的高中生活,评论里都在声讨辛爱,为她打抱不平,她没有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
    “许老师,你要小心。”午休时间刚过,刚从学校外回来的同事慌慌张张走了进来,“校门外现在都是记者。”
    许果走出教学楼,远远地站着眺望,静安的大门被围堵得水泄不通。保安被紧急召集,却明显人手不够,非常吃力地维持着现场秩序,以免那些红了眼的娱记破门而入。
    路过的学生走走停停,都在回头看她,好在上课铃响得及时,很快,四周就变得空旷,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那里。
    “沈星柏……”接到电话,许果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别怕,我就在门外,”沈星柏平静的声音一响起来,她的心似乎也平静了,“你可以安心把课上完,我再接你出来。”
    许果静了静,说:“我,我没关系,就是给学校添麻烦了,还有你……”
    他昨天才离开纪城,为着她,这么匆忙就赶了回来。
    “不要紧,我已经叫了人来疏散记者,不会影响到学校的。”沈星柏打消了她的一部分顾虑。
    至于他自己如何,似乎是完全不需要在意的事。
    “小方说找到白姨在哪了,”他又安抚了她的另一重顾虑,“她很安全。”
    她强忍着心酸:“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别让记者发现。”
    “许果,许果!”刚结束通话,华静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联系到了。”
    整个世界都被搅得天翻地覆,宁青禾在电话里的声音依旧气定神闲:“你找我?”
    “是,我找你,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许果对他没什么好语气。
    “我当然知道。”他笑了,终于提出了一个要求,“陪我去见一个人。”
    第48章 回归
    在宁青禾的宾利驶进学校之前,校门口围堵的记者们已经渐渐散去,留下零星几辆车,不死心地在隔离线外蹲守。
    他顺利地接到了许果,她没坐副驾,把帽子压得低低的,躲在后排,被带出静安,脱离记者的镜头范围。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沈星柏的车。”开出了很远,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在前排开车,许果只看得到他半个后脑勺,没懂他是什么意思。
    “他在这里等你,你却跟我走了,这样好吗?”他仿佛是在表达关心,言辞十分的恳切真挚。
    许果心中毫无波澜,提醒道:“但是你并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宁青禾独自笑了很久,直到他自己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一语不发地专心开车了。他开的位置越来越偏僻,上了高速,直至纪城另一端的城郊。
    车开到绿树环绕的地段,在一家疗养院前停下来。
    在走进那所疗养院之前,许果仍然不太明白宁青禾叫她来做什么。
    这是家相当豪华的疗养会所,天空都似乎比别处蓝一些,临近黄昏了,还是这么透亮澄明。
    穿着白衣的年轻护工从草坪上踏过,去扶住一个老人家的轮椅,推着他在宽阔的绿地上散起了步。
    那个老人白发苍苍,即使坐在轮椅上,他也依然衣冠整齐,仪表得体,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孱弱的双腿裹在笔挺的西裤里。
    许果浑身的血管与她的目光一起凝固。
    又一个护工捧着一叠薄毯从身边走过,被宁青禾拉住。
    他递了一个眼色,那年轻的姑娘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转向了许果。
    “你拿过去。”宁青禾轻声道。
    她回过神来,身体里的血液顷刻间又恢复了秩序,继续流淌。
    老人抬起头时,许果已经到面前了,打开了那叠毯子,掸了掸,盖在他的双膝上。
    “你……”他张开嘴,只说了一个字,就呆呆地盯住了她的脸。
    许果没对上那震颤的目光,她埋着头,仔细地为他盖好,又蹲下身,把毯子的下沿掖过去,围住他的腿。他的腿轻飘飘的,细得似乎一折就要断了。
    “您还好吗?”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了头,老人的眼中依稀有水光。
    花白的脑袋点了两下,小心翼翼的。
    “要保重身体。”许果又说,她说这话不带任何感情,可能换做任何一个虚弱的老人家,她都会有这样的关切。
    他还是激动地点头,想要说点什么,又一个护工走过来了。
    “老爷子,我们要去做牵引了。”那人扶住他的轮椅,许果便起了身,退后一段距离。
    他一而再地回头看,满眼不舍,她却浑然不知,转身走回了宁青禾的身边。
    许果再看那个老人,他也只剩下背影。
    “他是你的外公。”宁青禾一边告诉她,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眼里的光沉着而悠远,像静静的河流。
    过了一会儿才有了回答:“我知道。”
    “我在病房外见过他。”落日在西沉,她柔美的侧脸光影斑驳,隔了一秒,她补充,“在我爸爸生病的时候。”
    那会儿几岁?幼年时期的记忆留存下来的并不多,只剩下几个模糊的片段,但那个男人就在其中之一。
    因为过于撕心裂肺了。
    她躲在走廊后,目睹了自己的母亲在他的膝下崩溃大哭:“求你了,爸爸,求求你。”
    那时,他可不是现在这样。
    年过五十,鬓间藏了银丝,仍然气质不凡,人前风度翩翩,唯独在对着女儿的时候,有一种无从溯源的胜利者的姿态。
    “我不认为你是真心认错,可能你还没摆正自己的位置。白莉,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丢尽了我的脸。”
    许果听不懂他们的对话,那却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心碎是什么感觉,白莉并不知道她就在暗处看着,事情过去后,她也从来不曾提过。
    快要二十年没见了吧,他苍老得不像样子,让人无法把他跟那个颐指气使的冷漠父亲联系起来。
    “他老了。”许果说。
    “爷爷这几年确实身体不大好,心脏刚做过搭桥手术。”宁青禾陈述老人家的状况。
    许果脑海中一根弦被拨响:“原来你是舅舅的儿子。”
    白莉还有个兄长,大她几岁,据说是个极其优秀的艺术家。
    白家的一儿一女,在当时的纪城,应该都是颇为受人追逐的宠儿吧。
    两个人却在不同的时间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脱离了白家,据说舅舅出走的时间,远比母亲还要早。
    宁青禾是出于什么原因回白家的,这就不得而知了。许果此时弄明白了他的身份,依旧弄不懂他的意图。
    “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来看看那个人?”
    她没有称呼,也没有感动,只是冷冰冰地把他们叫做“你”和“那个人”。
    “我不否认,但你妈妈的事,不是我做的。”宁青禾一抬眼皮,试图消除她的误会,“我并没有想要伤害自己的姑姑。”
    许果眨眨眼睛,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他又说:“爷爷很想你……”
    “我按照你的要求,来见他了,可以起码别再继续做点儿什么了吗?”许果生硬地把他打断。
    宁青禾置若罔闻,目光幽幽地洒落她的肩膀:“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妹妹。”
    这天的天黑得如此快,一眨眼,整个疗养院已经亮起了点点灯火。
    “是吗?”许果无端笑了一下,“可是,我从小就习惯了没有爸爸的滋味,我不需要外公,更不需要哥哥。”
    她已走到了疗养院的大门,推开那扇玻璃,外面是一片昏黄的世界。
    “咔嚓咔嚓!”伴随着刺眼的闪光灯,一阵相机快门的声音劈头盖脸地炸开。
    宁青禾紧跟在身后,一把拉过了她,挡住。
    她并没有慌乱,平静地从他的肩膀后,看到了门外围满的记者,和长焦镜头。
    “请问许小姐,有关今天的事件有没有想告诉我们的?”长长的话筒穿越过人群,伸到她面前。
    “这里不对外开放,请立刻离开。”宁青禾的话无济于事,那群人无视了他,一个劲儿地往许果面前挤。
    他显然是没有料到这个情况,记者居然盯上了他的车,跟着找到这儿。
    “帖子你看了吗?里面的内容是真的吗?”
    “你母亲的事有什么隐情吗?”
    “你和沈公子是不是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记者的嘈杂声交织在一起,强行往耳朵里灌,许果却觉得这个世界安静极了。
    “咔——”忽然之间,不知哪处的电闸发生了故障,这一整条路的所有灯光齐齐熄灭,只剩下零星的几只手机屏幕还亮着微弱的光线。
    记者们对突如其来的黑暗没有防备,乱成了一团。
    就在这个时刻,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许果,拉着她轻轻一带,把她从混乱中牵了出去,跑离了人群。
    一束手电灯光亮了起来,接着又是一束。
    他们一个两个都回过了神,打开了手机的灯,重新照亮了疗养院的门口,要继续刚才的采访。
    “诶……人呢?”一溜儿的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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