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
    “慕容将军客气了。”
    底下众人纷纷出言附和宽慰,告辞后离去。
    于是,一场本以为会是热闹非凡的婚礼便这么草草收场,众人散去,厅里便只留了慕容濯和慕白两人,还有穿梭其间忙着收拾残局的侍女。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皆有暗色翻涌。
    慕白朝慕容濯一抱拳,“慕容将军,皇上那里,我先去看看,这里就麻烦你了。”
    慕容濯一点头,目送着他离去。
    *
    另一厢,玄影与铁甲卫押解着凉国使团出了慕容府,径直往刑部大牢行去。
    见铁甲卫个个形容肃然,尧夙心中越发没了底,走了一会,终是按捺不住开了口,“陈统帅,你这是要将我们带往何处?”
    “刑部大牢。”玄影冷冷应了。
    尧夙面色一沉,“陈统帅,事情还未查清楚,你们就把我们关入刑部大牢,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些?毕竟,两国刚签订和谈协议,若教吾皇知晓我们在临都遭受这种待遇,这刚签好的协议,怕是又要起波澜。”
    玄影冷笑一声,“尧将军不必在此威胁我。贵国长帝姬刺杀了我们皇后娘娘,实在居心叵测,如此大胆行事,我就不相信,尧将军丝毫不知情。”
    “我确实不知道长帝姬为何这么做!长帝姬现在如何?人在哪里?我要见长帝姬!”尧夙提了嗓音嚷嚷道。
    玄影突然停了脚步,冷冷瞥他一眼,“尧将军还是先省省吧,待会到了刑部,有的是机会给你说。”
    感到他眼中肃杀的寒意,尧夙心中蓦然一凛,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
    很快,刑部便到了。
    玄影命铁甲卫将其他凉国使团的成员带了下去,仔细看管,唯独留了尧夙一人。
    尧夙满眼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玄影冷冷一勾唇,“只是同尧将军聊聊而已,尧将军不必紧张。”说着,朝押解尧夙的铁甲卫做了个手势,铁甲卫会意,压着尧夙往某处而去,玄影眸光一暗,也跟了上去。
    到了大牢阴森森的最里处,铁甲卫停了下来,推开面前的一扇铁门,“请”了尧夙进去。
    一进到里头,虽四面点灯,但仍有一股森寒之气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尧夙四下一环顾,原本镇定的心在见到房间里那些熟悉的刑具后,下意识一“咯噔”。
    上来就到了刑房,丝毫不顾及他凉国来使的身份,难道会同馆那边,当真出了什么大事?
    铁甲卫压着尧夙,在中间一张铁制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将他的手脚都铐了起来,竟丝毫不留情面。
    尧夙气息一沉,“你们可知道我是谁?竟胆敢这么对我?!”
    铁甲卫没有说话,门却被人从外推开,玄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一袭黑衣的男子,相貌平平无奇,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一看便是武功高手。
    尧夙眉头一拧,心底越发焦灼起来。
    在凉国时,他曾听说过,沈初寒手下有一支精锐的队伍,武功都很高,且来无影去无踪,如同暗夜幽灵一般,而领导这支队伍的人,正是玄影。
    玄影朝尧夙身边的两个铁甲卫做了个手势,铁甲卫会意,行礼后退了出去。
    大门被关上,“砰”的一声似一把重锤,砸在尧夙心里,砸得他喘不过气来。
    尧夙勉强定了心神,眉目一沉,冲着玄影怒气沉沉开口道,“陈统帅这是何意,我尧某好歹是一国来使,你们便是这么对待一国来使的?!”
    “若是来使,我们当然会好生招待,可若是奸细,我们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陈统帅,你这是何意?!”尧夙提了声调,十分不忿。
    玄影勾了勾唇角,“我的意思,想必尧将军很明白。”说着,朝后勾一勾手。
    身后的两名隐卫会意,上前来走到尧夙两侧,开始熟练地搜起他的身来。
    尧夙脸色涨得通红,不断挣扎着,“陈统帅,你不要欺人太甚!”只是因为手脚都被铐住,他的挣扎也只是徒劳而已。
    隐卫很快搜完了他的全身,并没有发现什么。
    尧夙瞪着玄影,厉声道,“陈统帅,这下你满意了吧?”
    不想,话音刚落,有一名隐卫便蹲了下来,在他脚踝处一敲,趁着他足底发麻之际,将他脚上穿着的靴子脱了下来。
    尧夙脸色一白,眼睁睁地看着隐卫在他靴子底部边缘一摸,只听得“蹭”的一声,靴头处冒出一把尖锐的利刃,烛火中银光闪烁,刺得他眼眸一眯。
    玄影冷冷瞥一眼,森冷开口道,“尧将军怎么解释这个?”
    今日慕容濯的婚宴,因为沈初寒会驾临,因此所有宾客在进慕容府之前,都会被仔细搜身,不容许夹带任何利器。
    尧夙定了定心神,直直迎上玄影审视的目光,“尧某一直是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此番来参加喜宴,一时忘了换鞋而已。”
    玄影冷笑一声,“尧将军这话,听着倒像是杀手会说的话,只是,尧将军不是凉国大将军么?干的,也应该是上阵杀敌的事,怎么会想出这么阴险的招数?难道……慕容将军先前就是被你们这般暗算才中了毒?”
    尧夙脸色一白,支吾了半天才硬着脖子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陈统帅今天是非要治我个罪了!”说到这里,他眸光微亮,继续嚷嚷,“从一开始,我就没见过长帝姬,全凭你们一面之词,说什么长帝姬刺伤了皇后娘娘,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设下的圈套?!”
    他越说越来劲,接着又道,“长帝姬马上都要得偿所愿嫁给慕容将军了,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刺伤皇后?再说了,听说皇后武功高强,长帝姬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成功刺伤皇后呢?”
    玄影只看着他,并不说话。
    尧夙见此,又软了口气,“陈统帅,您好好想一想,我们与贵国刚刚才签订和谈协议,为何要如此行事?退一万步讲,就算此事是真,长帝姬究竟如何想的,我们根本不知情。也许……也许是长帝姬还对寒帝念念不忘,对娘娘生出嫉恨之心,所以才下此毒手。”
    觑一眼玄影的神色,见他仍不接话,只得好声好气又道,“陈统帅,长帝姬被吾皇娇纵惯了,这次的事,并不代表凉国的意思,皇后娘娘的伤,我们一定会叫长帝姬负责。但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我们关起来,若传回盛京,叫吾皇作何感想?这件事,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再谈。”说着,赶紧又补充一句,“当然,不是在这里。”
    玄影仍是不说话,冷冷打量了他一瞬,冷声吩咐,“让铁甲卫好生看着尧将军,尧将军可是贵客,千万别怠慢了。”
    说完这话,一拂手,竟再未说什么,转身带着那两名隐卫离开。
    厚重的铁门在尧夙面前缓缓合上,他看着周围各色各样残酷的刑具,回想着玄影最后一句话,一股森冷的凉意自脚底升起,很快蔓延至全身。
    夜,还很长。
    ☆、第554章 计中计,局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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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欢在会同馆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回宫中,一时间,宫里人人自危,皆是屏气凝神,不敢出一丁点差错。
    很快,宋清欢的马车驶到了宫门处,换过凤辇后又急匆匆赶往华清宫。有附近当值的宫女內侍远远瞧见,从马车下被抬下来的皇后娘娘浑身染血,看着十分吓人,心底越发没了底。
    谁都知道皇上最是宝贝皇后娘娘,平日里心情完全随皇后娘娘的喜怒而转变,如今皇后娘娘遇刺受伤,皇上必定震怒,主子心情不好,难免殃及到他们。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才是。
    果不其然,皇后娘娘刚回宫没多久,皇上便骑马疾驰回宫,因其坐骑是难得一遇的良驹,故而甩开了身后侍从一大截。也正因此,入宫时,城门处守卫的內侍中有一人没及时认出他的坐骑,躲闪不及,被皇上一马鞭抽翻在地。
    好在随后赶来的楚将军瞧见,让人扶了他去太医院,经太医检查,因皇上没怎么用力,倒也只是擦破了皮肉,休养两天便好。
    楚将军一入宫,天色就立刻暗了下来,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宫里四处都掌上了灯,如长龙一般蜿蜒开来。
    只是今日,这样灯火通明的皇宫里,气氛却显得格外紧张。
    华清宫大门紧闭,太医进去之后便没有出来过,其他宫女內侍都被遣了出来,只留了流月沉星在内。
    许久,门才开了,满头大汗的太医走了出来,什么也没说,颤巍巍地离开了。有太医院的同僚好奇问起,他却只摇摇头,连连摆手,守口如瓶,只说皇上吩咐了,皇后娘娘的身体情况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既然是皇上亲自下旨,好事者也只得作罢。
    当天夜里,全城戒严,城门关闭,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临都城。
    老百姓们也听到了传言,都知道凉国和亲帝姬伤了他们的皇后娘娘。
    沈初寒继位后,与宋清欢一道做了不少有利于民的实事,并且有意把功劳记在了宋清欢头上,再加上宋清欢性子和善,有见过她的百姓都对她赞不绝口,在临都百姓中风评很好。
    因此,此番听说宋清欢受伤,百姓对凉国使团顿时没了好印象,纷纷祈祷宋清欢能早日康复。对沈初寒下达的封城的命令,自然也没有任何异议。
    而凉国使团,自那日被抓之后,一直被关押在刑部的大牢里。出乎尧夙意料的是,他被关了两日了,今天是第三天,仍没有人来提审他,玄影也不见了踪影,只每日有铁甲卫按时给他送来一日三餐,但不管他说什么,都是一言不发。
    接触不到外界的情况,尧夙心里越发焦躁起来。
    他推测,昭国之所以按兵不动,很有可能是在等着看宋清欢的情况。如果宋清欢能苏醒过来,看在凉国的份上,他们或许还能捡回一命,但如果宋清欢有什么三长两短,沈初寒一定会让他们陪葬。
    尧夙现在心里又是紧张又是焦虑,也不知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主子那边怎么样了?
    他现在甚至盼望着玄影能快些来提审他,这样,他或许还能从他的口中套出些话来。
    在焦急的等待中,这一天又过了,玄影还是没有来。
    刑讯室在天牢的最里面,四面都是坚实的墙壁,暗无天日,他只能通过铁甲卫送饭的时机来判断时辰。
    这日,铁甲卫给他送完晚餐后,又关上铁门走了出去,任凭他说什么,还是始终一言不发。
    尧夙无奈,只得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如今他手上的铁铐已被解开,只有双脚仍被铁链禁锢住,因此可以自由地吃饭进食。他倒是不担心玄影会在食物中下毒,毕竟,如果玄影要杀他,完全可以明目张胆地解决,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用过饭,将饭碗丢开,刑讯室内又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际,突然听到门外似有动静传来。他蓦地清醒,警惕地盯着紧闭的大门,不知为何,心跳速度也跟着加快。
    又等了一会,突然听到“吱呀”一声,在这鬼魅的刑讯室中显得格外渗人。他神情一凛,丝毫不敢眨眼,屏住呼吸盯着门口,却见厚重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身而入。
    只见来人一袭黑色夜行衣,脸上亦用黑布蒙面,尧夙神情一凛,低声喝道,“谁?”黑衣人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伸手取下了脸上的蒙面黑布。
    见到明灭烛火中那张熟悉的脸,尧夙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主……主子,您……您怎么会来这里?!”
    来人大踏步走到尧夙身边,压低声音言简意赅道,“来救你。”说着,手起剑落,铐住尧夙双脚的铁链应声而断。
    尧夙重获自由,跺跺脚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身边的人,仍是吃惊不已,“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长帝姬她……?您不是说……?”尧夙脑子里有无数个疑问交织盘旋,一时之间也不知问哪个好,难免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来人眉头一拧,“这件事说来话长,尹卿容已被他们抓住,我虽侥幸逃脱,但临都不能待了。”
    “主子的意思是……要撤退?可是……”尧夙有些不解,不过,话还未说完,就被黑衣人打断,“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太多,外面的守卫只是被我迷晕了,铁甲卫很快就会过来巡逻,我们先出去。”
    尧夙忙点头应下,“好。”
    黑衣人一边带着尧夙往门口走去,一边道,“我还要进趟宫,如今铁甲卫都在临都城中搜查,宫里的守卫反而薄弱。”
    尧夙一惊,“主子,这个时候您再进宫,实在太危险了。”
    黑衣人冷笑一声,“不取了她的命,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尹卿容已经败露,两国之间迟早要交战,杀了她,我们连夜赶回凉国。”
    “可是……”尧夙仍有犹豫。
    黑衣人目光一寒,“怎么?我的决定你也敢质疑?”
    尧夙一瑟,低垂了头,“属下不敢。”
    黑衣人将门拉开,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异常,朝尧夙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又道,“出去之后,你把剩下的人集合起来,等我从宫里出来之后,我们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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