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妤却是不动,以为自己已经表明态度,想跟楚慕保持距离,谁知楚慕那不知所谓的手臂却比他说的话还快,直接长臂一伸,将齐妤的身子搂到身边。
    “爷们儿跟你说话,你得靠过来,躲了算怎么回事儿?你让人家怎么看我?”楚慕自有他的一套歪理,齐妤是辩不过他的,也懒得跟他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费口舌,他爱搂着便搂着吧,横竖又不会掉块肉。
    “我跟你说,明月楼的吃食分好几个档次。每回你让人带回去给你的,那都不是最高档次的。”楚慕带着齐妤进了三楼最里面的雅间,他知道齐妤好清静。
    “笑话,我的人难道还会给我带不好的东西回去?”齐妤嗤笑。
    楚慕带齐妤坐下,从跑堂手里接过茶壶,吩咐了一句:“去上菜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跑堂的出去之后,楚慕也给齐妤倒完了茶水,体贴的送到她手里,说道:“你是误会我意思了。你们齐家这种富贵通天的人家,买的样样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齐妤被他似真非真的一句话给逗笑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我说的档次,不是东西好不好的意思,而是指火候和用的时间。你每回让人带回去的东西,就算是放在暖箱里,那味道比刚出锅的都要差上许多。就好比明月楼的招牌菜‘香煎菇笋肉’来说,这味道刚出锅时,菇香笋脆肉鲜嫩,送到客人桌上立即吃,跟放进暖箱里过会儿吃,那味道简直是天差地别。”
    “我跟你说,考验一家酒楼的菜品如何,不是看那些厨子大鱼大肉做的多好,那种东西用的材料多了,便是勾汤味道也错不了,就是要看他们那些煎炒的火候,比如这明月楼里还有罗勒蟹脚,咸酥大明虾,素四喜,茶香酱鸡,滑鱼片……”
    楚慕就跟是这明月楼的伙计老板似的,可着今儿跟齐妤讲解明月楼那些好吃的菜式,齐妤一边喝茶一边听,一边听一边感慨,楚慕这人不去天桥说书真是可惜了,那小词儿一溜一溜的。
    齐妤原本是郁闷一天了,心情也很低落,可现在喝着茶,听着楚慕滔滔不绝介绍明月楼的各路菜肴,各种做法,听着他的声音和雅间外那些传客走动声,让齐妤没由来心情就平缓了许多。
    楚慕一直介绍到明月楼的伙计送菜上来才停住。
    菜是一道一道上的,楚慕每道菜都替齐妤布好之后,等齐妤吃了第一口给出评价之后,见她满意的,自己才吃。
    这么来了两三回以后,齐妤被他这举动弄的忍不住掩唇笑了出来:
    “我怎么感觉像是在给你试毒?”
    每道菜都是她先吃,吃完了等她评价,流程跟宫里试毒太监有异曲同工之妙。
    楚慕看着齐妤的笑颜,感慨道:
    “终于是笑了。这下我可以放心吃了。”
    齐妤这才知道,先前楚慕做的那些,竟都是为了让她开心吗?
    第74章
    从明月楼出来,齐妤和楚慕走在朱雀街上,此时已经戌时一刻,白日里热闹的朱雀街此时也冷清了不少,临近宵禁,出来逛街的人早已回去,街面上还有一些店铺挂着灯笼收拾。
    齐妤的手被楚慕攥在掌心,楚慕的手很暖,两人手牵手,肩并肩走在落寞清寒的春夜里,不知是多吃了几杯酒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齐妤觉得脚下软软的,仿佛行走在无人的云端,轻飘飘的,又像是风筝,随着夜风飘摇,思绪和身体都像是要飘向远方,而楚慕的手就是拉着她的风筝线,纵然被风吹赶,却也不会失去归来的方向。
    “真是跟做梦一样。”楚慕突然开口,将齐妤的思绪拉回。
    “什么?”齐妤问。
    楚慕将两人交握的手举起,对齐妤笑道:“若是一年前有人告诉我,我会因为牵着你齐妤的手,在夜半街上欣喜若狂,我大概会赏那人一顿板子。”
    齐妤勾唇浅笑:
    “也许不止一顿板子。”
    楚慕想了想,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嗯,没错,我可能还会杀了他。”
    “但是,现在我却想赏他,赏他一世富贵,因为我现在觉得他实在太有眼光了。”楚慕紧接着又道。
    齐妤转头盯着楚慕看了一会儿,说道:
    “如果一年前有人与我说,我也不信。所以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王爷发生改变的?”
    楚慕心上一紧,装傻问:“什么改变?”
    齐妤一眼看穿:“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怎会突然发生这么大的改变?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的。”
    面对齐妤的质问,楚慕心虚的很,其实他现在也分不清,自己对齐妤的喜欢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因为情蛊的原因了,他只知道他现在心里、眼里,骨子里所思所想所见全都是齐妤,齐妤便是打个哈欠,他都会觉得好可爱,想把她揉进怀里疼爱。
    从前他不喜欢齐妤,以至于从未了解过她,如果不是中了这情蛊,他甚至还觉得齐妤就是个普通的京中贵女,菟丝花般养在温室,需要男人的呵护与照料,但了解过齐妤之后,他才发现,事实根本就不是那样。
    齐妤非但不需要男人照顾,她甚至比男人还男人,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出人意料,心狠和坚强的程度让人震惊。
    楚慕不喜欢柔弱的女子,觉得女子在这世上本就不易,却还将一生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让男人掌握她的生杀予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人都是一样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一味的依附讨好,失去本我,毫无特色,那便是有倾国倾城貌,也总有一天会叫人厌烦。
    “因为……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你不是个好人。”楚慕想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齐妤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楚慕见她仰头,将两只漂亮的眼珠子瞪得圆圆的,满眼盛着讶然,楚慕拥着她开怀的笑了,齐妤费劲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一副要让楚慕把话说清楚的样子。
    “你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我就喜欢你这样。”楚慕抱着齐妤表白。
    前方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后面跟着一辆马车,琥珀和明珠跟着马车旁走,韩风和纪舒则牵马追随,一切环境都很合适偷一个香。
    楚慕嘟着嘴凑上去,被齐妤伸手捂住嘴推开,楚慕想避开障碍再来次突袭,齐妤慌乱闪避,两人同时叫了一声。
    齐妤叫是闪避中情不自禁的发了一声,而楚慕叫则是实打实的惨叫了。
    因为齐妤在闪避他的同时,还抬脚在他的脚面上狠狠的踩了一脚,楚慕身上肌肉被捶打两下没什么,但被重重踩一脚脚面还是很疼的,吃痛后就松开了力气,然后被齐妤一把推开,楚慕就看着齐妤兔子一般从他面前跑走了。
    偷袭失败!
    两个丫鬟和两个护卫见状全都低下头,抿着唇暗自偷笑,楚慕一边晃动脚面,一边遗憾的叹息,然后心中也稍稍松了口气,庆幸把齐妤的怀疑有一次应付过去。
    如果楚慕身上的蛊毒永远都不能解,那他自然希望齐妤一辈子都不要发现。反正以他现在的状态,从今往后是绝对不可能再对别的女人动心了,也绝对会对齐妤好的,只要他诚心诚意的对齐妤好,那齐妤知不知道他是中蛊还是真心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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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航庵里,齐妤站在一架秋千后头,给秋千上的老祖宗推秋千,无奈道:
    “师太啊,您觉不觉得您这修行生涯太舒服了些?”
    秋千上的老祖宗——定宁师太,听着齐妤的话,依旧能心安理得的坐着劳役齐妤。
    “你多少天才来这么一回,让你做点事还嫌累。推高些,没吃饭吗?”定宁师太如是问。
    齐妤顺杆爬:“师太这话问到点子上了,我可不正是没吃饭嘛,今日膳房吃什么呀?”
    “你啊你!”
    定宁师太抬了抬手,齐妤便缓下动作,师太让齐妤也坐到秋千上来,两人并肩坐着边晒太阳边说话。
    “那人养了好几年,总算派上用场了。”定宁师太说。
    齐妤知道她什么意思,道:“还是您当初深谋远虑,预见到了今日。”
    “什么深谋远虑啊。还不是被逼的躲在这穷乡僻壤,冷冷清清的过日子。”
    齐妤靠着秋千椅背,看着一旁枝丫上的新芽,道:“春天是个好季节,万物复苏,再过一阵子,您这院子就姹紫嫣红,不冷清了。”
    “我已经将东西交给楚肖了,他应该很快就能查出关联。现在就差把那人送到他手上了。”齐妤说。
    “我那四侄儿看起来斯斯文文,实则心肠冷硬,颇有手段,忍耐力惊人;三侄儿虽然霸道,倒也爽直痛快,不屑蝇营狗苟,最关键是,他有自知之明,没有野心。”定宁师太突然对楚肖和楚慕进行了一番分析。
    “师太对楚慕倒是放心。”
    “对他,我还是很放心的。”定宁师太笃定道。
    齐妤不懂师太的这份信任从哪里来,楚慕手握重兵,若他有反意,将是最难对付的。
    脑中莫名想到那日朱雀街上他牵着她手往前走的样子,齐妤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从慈航庵回来,发现巧娘在门房等她。
    “王妃,之前您让我们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巧娘说。
    齐妤目光移动,让巧娘进内院说话。
    耳房里,齐妤屏退所有,让巧娘回话,巧娘从袖袋中取出一张纸递给齐妤:
    “林先生身边一直围的跟铁桶似的,我们的人根本查不出任何关于王爷的病情,城南同心堂倒是经常给药庐送些老山参和雪莲,我们让张三混进同心堂里,一来二去,就跟林先生身边的药童小刘熟悉了,张三一直想把小刘请出去,可回回他都拒绝,谁知前两天再邀,小刘居然答应了,三杯酒下肚以后,那小刘就支支吾吾的说了些东西,张三听不懂,就全暗自记下,回来以后写在纸上给送了过来。”
    “这纸上记录的内容是掌柜的也闻所未闻,想着既是番邦的东西,该当要找番邦的人问,饶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了个南疆那边巫医,那巫医也只听说过这种蛊毒,从未见过,不知真假。”
    巧娘将这段日子调查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齐妤,齐妤的目光却盯着手中的纸,一动不动。
    情蛊。
    南疆一种能让人亲做仇,仇做|爱的蛊毒。
    想着楚慕出征南疆回京以后就一直不对劲,他出征前,对他的师妹爱如眼珠,对齐妤恨入肺腑,可他一朝回京,全都变了。
    对他师妹虽也宠着,却从不亲近;对齐妤却是越来越看重,越来越喜欢。
    ‘我喜欢你,喜欢的发疯。’
    ‘咱俩就这么过,我一定会对你好。’
    ‘齐妤,齐妤,齐妤……’
    楚慕的声音犹在耳边,可现实却是这番缘故。
    讽刺。
    巧娘禀告完这些以后,站在原地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齐妤的一声回应,悄悄抬头看去,只见齐妤盯着手里的纸,面无表情,整个人像是定住了。
    又等了一会儿,齐妤还是没有反应,巧娘忍不住喊了一声:
    “王妃。”
    齐妤目光一动,收回了思绪,一边将手中的纸张工整的折叠起来,一边对巧娘说道: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派人查的时候,可有暴|露身份?”
    巧娘摇头:“绝对没有,我们的人都没出面,不会露出马脚让人抓住的。”
    “嗯。那就好。这件事牵扯极大,多事之秋,泄露出去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齐妤说道。
    “是,王妃若没别的吩咐,我……”巧娘说着便要告退,被齐妤拦住:“等等。”
    巧娘拱手:“王妃还有何吩咐。”
    齐妤将那纸折叠好放入袖袋,起身后踱步思虑片刻,对巧娘道:
    “这件事,师太那边也无需禀报。”
    巧娘一愣,敛目道:“王妃放心,您的事……”
    还未说完,齐妤又截过了巧娘的话头,道:
    “你和金荣说到底都是师太的人,为师太办事是应当的。但我也对你们又知遇之恩,这件事是我的私事,如今正值关键时期,就不必节外生枝了。不过,若我这个要求让你难办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巧娘沉默片刻,拱手对齐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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