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接通,周皓只来得及说这一个字,郑淑琴急促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来:“楠楠,快回来,你爸爸他回来了。”
    ……
    唐娅楠出门的时候连拖鞋都没换,周皓开了车,几乎已经开到不能再快了,可无奈正值下班高峰,原本只要二十分钟的路程,愣是堵了一个小时才到。
    一路上,唐娅楠都咬着唇盯着窗外,想哭,又不敢。
    小土豆感觉到了妈妈的情绪,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后面,不吵也不闹。
    郑淑琴还是住在原来的老房子里,这些年唐娅楠不止一次想让她搬个新的地方住,她不肯,觉得这里住习惯了。
    下了车,唐娅楠飞奔上楼。家里的门没完全关上,开了条缝隙,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听到了里面的交谈声。
    周皓牵着小土豆上楼,见她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去,另一只空着的手也牵住了她的。他低声说:“进去吧。”
    唐娅楠扭头看他:“周皓,我不是在做梦吧?”
    周皓还是那句话:“进去吧。”
    正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唐娅楠下意识地回头,看到门里面站着的人,整个人愣在那里。
    “外公!”
    小土豆松开爸爸的手,撒着腿跑过去,抱住了男人的腿,呜呜呜地开始哭,“外公,你去哪里了,妈妈说你不在了,说小土豆永远都见不到外公了。外公,小土豆都五岁了,你怎么才回来,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土豆,不想看到小土豆。呜哇——”
    唐涛傻眼了,看看底下抱着自己腿嚎啕大哭的小萝卜头,又看看门口站着的几乎快要认不出的女儿,偏过身去抹眼泪。
    小土豆一哭,唐娅楠的眼泪就忍不住了,她上前两步,站在门口,却不敢继续往前。
    “爸爸,是你吗?”她哽咽。
    唐涛这才慢慢地转身,他虽然老了,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他年轻时候的模样,和唐娅楠记忆里样子一模一样。
    “爸爸。”
    唐娅楠上前抱住他。
    周皓把哭成了小花猫的小土豆抱开,往屋子里一看,郑淑琴也在旁边哭,除了她,还有张勇军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
    都是男人,却在看到这一幕后,全都忍不住红了眼。
    周皓好不容易把儿子哄好,哭完了的小土豆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朝唐涛伸手:“我要外公抱。”
    声音软糯糯的,光听着就招人疼。
    唐涛拍拍唐娅楠的肩,松开她,去接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外孙:“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外公啊?”
    小土豆替他擦擦眼睛:“我见过外公的照片。外公,刚才在幼儿园门口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唐涛毫不犹豫道。
    得到答复,小土豆马上回头找妈妈:“妈妈,我就说了是外公!”
    唐娅楠这会儿情绪已经稳定了,摸摸小土豆的脑袋,剩下的,只有满肚子的疑惑:“爸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
    她说不下去了。
    唐涛接过她的话:“你想问,我怎么还活着,是吗?”
    唐娅楠迟疑了一下,点头。
    “来,我们坐下,慢慢说。”
    唐涛抱着小土豆坐到郑淑琴身边,唐娅楠紧挨着他坐下。
    唐涛开口:“我当年为什么离开家,老张应该都告诉你们了,这些我就不说了。”
    他的语速并不快,怕她们母女俩难过,故意省了中间的过程,“你们应该也知道,我去了后不久,就被那伙人抓了起来,他们关了我好几个月,后来有一天,以为我死了,就把我扔进了海里。”
    “其实,我根本没有死,只是陷入了昏迷。我在海里漂了一天一夜,后来被路过的一艘商船给救了,船上有医生,他们给我做了急救,靠岸后又把我送去了当地的医院里,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伤得太重,又在海里泡了很久,我一直没有醒来。”
    “直到十年前,我才醒过来。我睡了整整十年,忘了我是来做什么的,忘了我在哪里,甚至忘了,我自己是谁。我花了五年的时间做复健,终于又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之后我就一直住在收容所。直到两个月前,那边爆发了枪战,我被子弹射穿了腿,才想起来所有的一切。”
    唐涛说得轻松,唐娅楠却听得很揪心,在海里漂了一天一夜,又昏迷了十年,难怪他们都找不到他了。
    “可是,你昏迷了,在海里怎么会……”
    “是我们的人。”
    一直没说话的张勇军忽然开口,“我也是在老唐回来以后才找人去查的,原来当年我们抓到的那个毒贩口中把老唐扔进海里的不是别人,是我们派去的卧底。他看老唐快不行了,想他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肯定会被那些人折磨死,不如赌一把。把他扔进海里,只不过是为了装装样子骗骗那些人,他偷偷在老唐衣服里绑了浮板,让他不至于那么快沉下去,等那些人走了,他立刻跳进了海里,把老唐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木筏上,让他远离小岛。如果被人发现了,他就能活下去,如果没有,总比被他们折磨死要好。”
    唐娅楠喃喃出声:“可是这样的话,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告诉我们呢?”
    张勇军看她一眼,摇了摇头,没往下说。
    最后是唐涛开的口:“救我的那个人,没多久也死了。他给他的家人留了遗书,把这事写在遗书里,他的家人没有说。直到我回来,他们知道我没死,才把遗书拿了出来。”
    “那那个人……怎么死的?”
    “比我还惨。”唐涛只说了这一句,其他的不愿多说。
    唐娅楠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意思,没再追问。
    “爸,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月前。”
    “你回来那么久,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几乎是他答完的瞬间,唐娅楠就脱口而出。
    唐涛记起原来的事后,对她们母女一直都很愧疚,也想马上回来看他们,但是他不行。
    “楠楠,爸爸是军人,爸爸有任务在身,所以,只能对不起你们母女了。”
    他回来以后先去找了张勇军,这半个月来都是住在张勇军的家里,直到所有的一切都查明了,他的任务完成了,才能回来。
    “我知道你是军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你知道我和妈妈这些年有多难过吗?!”
    唐娅楠的情绪突然爆发。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以为他的爸爸死了,可是有一天,有人告诉她,她的爸爸没有死,她的爸爸还好好地活着。
    她固然很高兴,但又好像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对不起……”
    唐涛低下头。
    其实她不知道,他不是没有找过她们,前几天他就偷偷去她上班的地方等她下班。为了看她一眼,他在寒风里一站就是一天。
    今天下午也是如此,为了看一眼自己的小外孙,他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
    “别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们。”
    唐娅楠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认真地说,“爸爸,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一个英雄,一个真正的大英雄。我不怪你,一点都不怪你。”
    “乖女儿。”唐涛终于放了心。
    唐娅楠平复了一下情绪,忽然转身,拉着周皓:“爸爸,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他是周皓,你女婿。”
    周皓马上接口:“爸,我和楠楠已经结婚,小土豆是我们的儿子,您的外孙。”
    唐涛很高兴,“哎”了声,点点头,嘴里不断地重复:“真好啊,真好……”
    是真的很好。
    二十年了,他们一家人终于又团聚了。
    .
    .
    .
    ——全文完——
    第126章 番番外
    自从外公回来后, 小土豆每天都必须要见外公一面才高兴。如果见不到, 那他这一整天都是闷闷不乐的。
    这天唐娅楠和周皓忙到很晚才下班, 到家后推开小土豆的房门,见小家伙正拿着他的电话手表, 一本正经地给他外公打电话。
    “外公,爸爸妈妈还没回家,我今天不能来看你了。你要乖乖的,不能和外婆吵架,早点睡觉哦,我马上也要睡觉了,等睡醒了,你就又可以见到我啦!”
    唐娅楠笑了下, 想进去,却被周皓拉着手臂,朝她摇了摇头。
    小土豆坐在房里的秋千椅上, 这是他几天前生日外公送给他的, 自从有个这个, 他有事没事都喜欢爬在椅子上玩。
    他背对着房门, 因此也不知道爸爸妈妈就在门口,一个劲地对着电话那头的外公撒娇:“外公,以后放学你来接我好不好?我悄悄地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嘘——你不要让爸爸妈妈知道,前几天我装睡,听到了妈妈跟爸爸说想给我生个小妹妹, 爸爸也答应了,但是他说先不要告诉我,怕我不高兴。”
    “那么小土豆到底高不高兴呢?”
    “高兴啊!”小土豆想都不想就说,“我们幼儿园里有个小胖子,他就有个妹妹,那天放学他妈妈带着他妹妹一起来接他回家,我都看到了。外公,我也想要个妹妹,还有妹妹的小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小番茄。”
    “为什么要叫小番茄?”
    “嗯……”小土豆思考了一下,“因为番茄好吃!”
    唐娅楠和周皓:“……”
    ……
    既然小土豆那么喜欢外公,唐娅楠想让他去陪外公住几天,周皓自然没什么意见,小土豆不在,他们正好可以过过二人世界。
    第二天吃早饭,夫妻俩和凌倩商量了一下,凌倩也答应了。
    只有周晨,眼巴巴地瞅着他的乖侄子,不舍得好几天都见不到他:“哥,就不能让小土豆晚上回来吗,如果你们不方便,我可以负责每天接送他!”
    “你问他。”
    周皓说的他,自然指的就是小土豆。
    哪知小土豆坚决地摇头:“不要!”
    周晨觉得自己的心灵受了重创,他那么疼他,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东西!
    “为什么?”
    小土豆拿着小勺子:“你又不是我外公。”
    “我是你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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