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难,但是不挖这孩子肯定撑不了多久。”
    他很快带着一个满眼血丝的老人过来,老人看着也是长久没有休息,往地上趴的时候双|腿都在打颤,声音嘶哑却十分温和的问着里面孩子的情况,只是孩子太小又受了惊吓,只知道哭着喊妈妈什么都问不出来,他只好观察了一下里面环境,在纸上写写画画半响,哑着声音道:“挖,她是躲在一个三角形成的空间里面,把上面的这些东西弄走就能出来。”
    忙得一刻不停的医护人员也带着药箱赶了过来,这条缝隙太小,再加上途中有各种石头挡道,即使他们知道里面的孩子已经饿得没了力气,也根本没办法把食物递进去。
    一个成年人不吃不喝三天都受不了,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孩子。
    秦政和他们一起用双手抬走上面的石头,废墟,又小心动作着生怕踩到哪里引发塌陷,天色早就黑了,军方打开了灯光照射,军人那边的情况秦政不知道,如他们这样的志愿者,休息吃饭之类的都没有规矩,但大部分人还是放弃了休息时间,麻木又疲惫的在一个个废墟上动作着。
    一阵风吹来,带来了一些灰尘,秦政咳嗽了几声,白日里就和他在一起工作的人问了一句:“是不是撑不住了?去休息?”
    秦政摇摇头:“没事,我不困。”
    他想着,当初能和一群狐朋狗友一起通宵嗨,怎么就不能通宵救人了。
    说完,他去看一旁的中年男人,这一看就被他惨白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你是不是该休息了?脸这么白?”
    “我没事,之前一直没怎么熬夜过,这么一熬身体有点受不住。”
    中年男人说着,露出了一个苍白疲惫的笑,秦政白天一直没怎么去注意到他,此刻才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番,他穿着很普通的t恤,双手和他一样满是灰尘,身上也穿着志愿者的衣服,头上却没有戴安全帽,只待了个看起来挺普通的帽子。
    “这个啊?我昨天救了个孕妇,当时情况有点危险,怕出什么事,把安全帽给她了。”
    听秦政一边干活一边问,他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我叫张友,南安人。”
    “我叫秦政,桔青市的。”
    秦政又搬开一块石头,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是南安人?”
    “是啊,地震的时候我运气好在空地上,没什么事,我老婆那时候是去接孩子了,后来国家派人安置,我想找到他们,就来了。”
    秦政神情怔住,“那……你找到了吗?”
    “昨天找到我老婆了。”
    张友摇摇头:“她走的时候手上还攥着我女儿的书包,有人拿着机器探测了那边,说底下没有生命迹象了。”
    他搬开石头的手顿时僵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张友的神情看不出多么伤心,更多的是遭遇了至亲人死亡的麻木,“都跟我说我女儿那么小,她妈妈不可能离她太远,我女儿可能也走了,我也知道那边东西太重,机器都抬不起来,就跟着其他志愿者一起到处救人。”
    说到这里,也许是看到了秦政沉重的神情,张友又挤出一个笑来:“没事,我想的挺开的,也许我女儿当时不和我老婆在一起呢。”
    “我不知道她在哪,这么找也找不到,我现在救了别人,也许我女儿就被人救了。”
    之前没有注意,现在听了这番话再看过去,秦政只看到了满脸的麻木。
    他心中沉重,既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明白无论他说什么,对这个失去妻子女儿的男人也是无用的。
    秦政麻木的动作着,眼却看向了那个还站在原处,送走一个又一个灵体的人。
    也许是看到了他的注视,顾时临微微侧身,伸了伸手,秦政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微微发着只有两人才能看到的光,像是有些不愿意的朝着秦政这边拉扯,但很快还是没能赢得了顾时临,不甘愿的掉落下来,落到了那站在高处的男人手中。
    要是以前,秦政早就咋呼起来了,可也许是因为今天看到了太多不幸,他沉默的看了一眼就继续埋头挖掘。
    “没良心的小东西。
    顾时临轻轻弹了弹不甘心的闪着光还想逃回秦政身边的玉佩,见她又似是生气,挣扎的越发厉害,眼眸温和下来,黑面白皮的册子拿出,悬在了面前半空中。
    挣扎不过又憋着装作自己是一枚普通玉佩的她颤了颤,感受着一股股虽然细小汇聚在一起却仿若形成了一条长长河流的功德涌入而来,又动了动。
    小心翼翼的轻微动着身体去看顾时临,见他正一心接引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玉佩又悄悄的靠近了册子一点。
    越是近,就越是能够感受到功德滋养。
    这样浓厚的功德,是她从来没有感受到的。
    她高兴极了,又害怕那个坏人发现自己在蹭功德,只敢悄咪|咪的挪动,一毫米一毫米的动着,顾时临一有动作,她立刻停下,假装自己是一枚普普通通不会动的玉佩。
    然而普通的玉佩是不会飞的。
    顾时临似是十分认真专注工作,手下不停的送走那些亡者,不光是这一次地震造成的,还有一些因为种种原因停留下来不得解脱的灵体。
    只是一双眼却时不时地望向一点点挨挨蹭蹭到了册子边上的玉佩。
    她还浑然不觉,以为自己伪装的天衣无缝,正幸福的沐浴在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功德下,舒服的还打了个滚。
    一直等到顾时临送走了召唤而来的全部灵体也没有收起册子,而是就这么站在一边,望着玉佩滚来滚去。
    看得出来,她虽然是跟在秦政身边,也被滋养的很好。
    秦政是有些蠢和过于天真,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天真,才让她能够一点死气都没有沾染上,甚至还有余力分出来一些功德庇护秦政。
    只是,为什么要跟着秦政呢。
    ***
    “好了好了,快到了。”
    秦政抹了把脸上的泥土,疲惫的面容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来,看着一个军人先下去将那个已经饿得没了气力的孩子举上来了,自己再被拉上去。
    “妈妈……”
    这个孩子看上去也就是个上幼儿园的年纪,身上满是灰尘,被救上来之后一直在咳嗽着哭叫妈妈。
    “没事了没事了,先让人给她检查一下,再登记找找她家人。”
    军人抱着孩子不停地哄着,他年纪轻,一看就没抱过孩子,只能有些僵硬的托住,小心翼翼拍着她的后背哄,可无论怎么哄,她的哭声都停不下来。
    “我来。”
    一双修长的手从他怀中抱过孩子,军人愣了愣,看着面前背着药箱穿着志愿者衣服的青年用熟练的姿势抱好了孩子,左右摇晃着。
    “好了,别哭了。”
    明明也不是多么温柔的一句话,偏偏之前还在小声啜泣的孩子真的就乖乖不再哭泣,一直紧闭着的双眼也睁开了,怯生生又满是疲惫难受的看着四周。
    军人顿了顿,看了看面前这个虽然突然冒出来却能看得出是个志愿者的青年,“谢谢啊。”
    “没事。”
    顾时临的神情也难得有些疲惫,毕竟一整天不停送走灵体,他将不再哭闹的孩子重新递到军人怀中,看了眼连忙拿了瓶水递过来的秦政。
    他年轻的面容上此刻满是灰尘,双手上已经有了不少伤口,顾时临接了过来,“谢谢。”
    道完谢,他看了眼站在秦政身旁,脸色惨白拎起铲子要离开继续去寻找生者的张友,眼眸微微动了动。
    “他是谁?”
    “他?”秦政抹了把头上的汗:“志愿者,也是南安人,挺不容易的。”
    抱着孩子的军人正要带她去帐篷那边,听到了插了句话:“他是真不容易,这三天基本上都没见他休息,一直在救人。”
    小女孩乖乖缩在军人怀中,看着张友的背影,揉了揉眼睛,带着哭腔的声音突然喊了声:“张蓓蓓爸爸。”
    “张蓓蓓在下面。”
    第35章
    变成奥尔良鸡翅灰走啦~
    男孩想也没想的想要跟上去, 顾时临微微伸手, 一片小纸人无声飞到了他前方, 拦住了他的去路。
    纸人拦住了路,男孩不能再往前走,小脸上顿时露出了难过焦急来, 他转头,看向站在那的男人,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 “我想找爸爸。”
    “你不能再停留了。”
    顾时临轻声说着,打开了手中的伞,走到了阳光下,遮盖住了男孩小小的身影。
    “阳光对你的伤害很大。”
    “我知道,会痛。”死亡让这个孩子变得像大人了不少, 他委屈的抿着唇, 小声道,“可是我想见爸爸,我很想他和妈妈。”
    “乖。”
    面对孩子, 顾时临总是温和的,他摸了摸男孩的小脑袋,温声道, “现在离开,才是最好的,你太小了,跟上去, 会到你爸爸梦里。”
    “梦里?”男孩脸上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笑来,“我可以在梦里跟爸爸说话吗?”
    “会。”顾时临点头,“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去轮回,你还小,会得到一个好的来生。”
    “不!”
    小小的孩子坚定拒绝了,“我要和爸爸说话。”
    “去轮回,就不能再和他说话了。”
    他坚定的离开伞的庇护,绕开小纸人,蹬蹬蹬的上了楼。
    顾时临站在楼下,撑着伞,望着他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
    半响,还是缓缓收了伞。
    ****
    秦政见到了童童,她穿着花裙子,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脚下踩着一双普通的白色板鞋,在路灯下背着个黄色的包笑着冲两人招手。
    “这里!”
    在看到她笑容的一刹那,秦政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曲行政这小子对人家一见钟情了,的确是个很美丽的姑娘,虽然不是时下正流行的瓜子脸,圆圆的也十分吸引人。
    从车上下来朝着她走过去的时候,秦政嘴贱的问了句,“哥们,接受情敌吗?”
    “滚你的!”
    三人汇合,曲行政介绍之后,童童简单的跟他们说了自己遇到的怪事。
    她叫刘童童,是在沿着这条马路笔直往前走在分叉那座灯香小学的实习老师,家里之前虽然贫穷,但一家人过的也开心。
    直到父亲被一群富二代撞伤,当时父亲还没有死,送到了医院治疗,每天光是医药费就需要大把,而那群富二代们仗着这条道上没有监控,一口咬定是父亲碰瓷失误被撞伤,他们利用各种资源,最终胜诉,只判给了童童家三十万的赔偿金。
    这笔钱单拿出来看不少,可如果要用来治疗一个病人,就显得非常单薄了,最终,钱花完了,父亲也伤重不治去世。
    她的母亲原本就有心脏病,经历了这次事件后伤痛欲绝,竟然出现了轻生抑郁的情况,而童童原本是准备继续读研究生,因为家里突然出事,只能选择放弃,回到离家里最近的这所学校,应聘了实习老师。
    家中没有负债,但母亲需要吃药又不能工作,童童必须肩负家庭重担,家里拮据,她甚至连一辆自行车都不舍得买,而家中原本由父亲骑得摩托车也在那场车祸中损坏,因此每天去上班,她只能步行着走来回三个小时的路程。
    学校每天七点钟上课,童童早晨必须五点钟起床,五点半就出门。
    想到那天的事,童童的脸白了白,“我那天照常出门,因为怕吵醒我妈妈,所以洗漱都是在外面小院子里,可是刚刚站在院子里,隔壁邻居家的狗就开始用力的叫了起来,叫的我心里发慌,然后出门,到了门口,天上突然掉下来一枚纸钱,我们这边因为临近公路,所以住户并不怎么多,如果谁家出了事,我妈妈肯定立刻就知道了,但是那段时间,没有人家里死人。”
    “因为狗在旁边叫的太厉害,又碰见了纸钱,我就有点害怕了,但是还得上班,这边大马路上每天早上五点和晚上九点路灯都会亮起来,因为害怕,我是挨着路灯走的,但是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声挺大声的女人尖叫,她在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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