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开抽屉,里面放着她断了好久的日记。
    a5的牛皮纸封面,纸张的边角已经有点卷,起了毛边。
    扉页的do the list字迹工整,第一段有点中二:宋声,等你做到最后一件,一定可以在a大对着江回告白的,我相信你,加油!!!
    物理考到80分以上。
    英语作文能打20分。
    所有必背古诗文一字不错。
    …
    一行行扫过,末尾都打好了勾。
    最后一件:减肥。
    不是没试过,高三一年那么拼了,还是一点没瘦。
    当初――
    宋声敲敲脑袋,没事干又想什么如果,人生没有如果。
    她就是会逃,一逃一年,干干脆脆抹掉她三年暗无天日的心事。
    如果不是今天被孟溪抓到,宋声想,她完完全全还可以躲更久。
    势均力敌,才有资格匹配,她知道的。
    因为做不到势均力敌,所以干脆从一开始就不去触碰。
    宋声烦躁地合起日记本,脚一蹬把抽屉踢回去。
    —
    看着家里的白色布偶猫窝在沙发上睡觉,细细的胡须一颤一颤,江回想起某只忘恩负义的家伙,三步并两步上前掐起旺财的腋下与它对视。
    “你为什么又要跑,我又不会吃了你。”
    猫咪满脸懵逼和自家铲屎官死亡对视:愚蠢的两脚兽又在闷声作大死,这笔账迟早有一天要算回去。
    “你说说,你不想去a大就直说,你想学什么就学,撂了老子一年,要不是今天特意打点好你闺蜜知道你在吃火锅,老子还真的捉不住你。”
    “别跑了,成吗?”
    “喵呜——”猫咪不屑地转过头。
    江回放下猫,继续碎碎念:“怎么说也是我一手把你带出去的,贞子还不忘挖井人呢,你就敢这么对你的老父亲。”
    说完看到桌上还扔着酸奶,江回泄愤似的撕开吸管包装纸:“今天爸爸就喝了你的酸奶。”
    一鼓作气,一袋喝完,又一袋。
    喝完三袋酸奶的江回突然有点撑。
    手机突然震动,江回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
    结果是赵祈帆的消息:江回出来约吗?
    终于找到一个冤大头。
    那去打羽毛球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个莫得感情的沙雕...
    ☆、chapter3
    “操,你吃兴奋剂了,这么欺负我。”赵祈帆被吊打成狗,满头大汗,“没了我你怎么知道那位的下落喔。”
    江回拧开矿泉水猛灌一口,汗水顺着眉梢滑落,往日如玉的面色泛着红。
    晚风吹过,蒸掉汗水,江回长呼一口气,心上没那么堵了。
    “我今天见到她了。”
    “靠!我,不是,你终于抓到了?”赵祈帆语无伦次,“恭喜啊。”
    江回语气一冷:“我抓她做什么。
    ”
    赵祈帆暗暗为自己默哀。自从高考完那次同学聚会,再没见过宋声。班群里不说话,私聊她也不回。
    要不是自己恰好在开学典礼上瞥到她各种打听知道她学了医,江回就只能干瞪眼。
    “那个,那她这次聚会来不来?”赵祈帆放下球拍。
    江回又灌掉一口水:“她说会来,应该不会失约吧。”
    远处的残阳似血,他想起宋声背《离骚》的声音:“唯草木之凋零兮,恐美人之迟暮。”
    当时课本里要求背诵的《离骚》是节选,宋声慢慢悠悠说自己全背下了,神色虔诚地吟诵全篇。
    到美人这一句时顿了一下。
    她说,自古美人如良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江回自嘲一笑,他语文6分的古诗词填空都拿不到满分,可是宋声提过的每一句诗,他都记得。
    “你还是听兄弟我一句劝,女人的嘴,骗人的鬼。”赵祈帆小声嘀咕,“宋声答应你的事做到哪一件了?”
    他实在为自家兄弟憋屈,就算江回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好好说开不行吗,非要这么折磨人。
    把一个五好少年逼成竞赛狂魔,各种奖牌全方位多角度吊打他们学霸圈的一群辣鸡,赵祈帆看着江回在小群里发的各种证书奖杯照片眼睛都要冒绿光。
    “她答应我好好学物理,做到了。”江回眯起眼,想起女孩一声不啃刷完一本又一本参考书。
    “我勒个去,这还不是为了她自己?”赵祈帆摇头晃脑,“你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或者说我我哪里不如她,我改了你考虑考虑我呗?”
    江回晃晃手中的球拍:“嗯?”
    “不不不,我和你不合适,要想打破世俗的禁忌得先出国。”赵祈帆摆摆手,“我还没勇气和你一起出国。”
    “赵祈帆,你是不是这么多年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所以心理扭曲了?”
    “不可能!”赵祈帆献宝似的伸出胳膊凑到江回眼前,“你看,蚊子咬的。医学生告诉你,吸血的蚊子都是母蚊子,公蚊子是不会吸血的!”
    “你是不是还想再打两局?”
    ...
    ——
    ‘砰——’厨房传来刀切到案板上的重重一声。
    “小声,快来厨房看看。”宋爸爸的大声招呼宋声。
    “什么事?”宋声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回应,眼皮微肿。
    “你来看看就知道了,快来!”爸爸再次催她,语气轻快。
    宋声犟不过起身去厨房,看到案板上放着一只鸡,褪光毛后,爪子被切断。
    爸爸笑呵呵地问她:“你看我这是不是解剖啊,今天爸爸给你炖鸡汤。”
    “你这是截肢,而且还是病患已经抢救无效丧失生命体征,被你分尸。”宋声哭笑不得,“医生要是像你这么干,是会被吊销执业医师资格证的。”
    宋声正说着,爸爸又一刀剁掉鸡头:“那你平时解剖怕不怕。”
    “没感觉。”
    宋声第一次亲自碰蟾蜍只觉得臭气熏得眼睛疼。
    隔着医用手套抓了蟾蜍半天,冰冰凉凉的蟾蜍好像被自己的体温温热,竟然觉得它乖乖的有点可爱。
    他们要用蛙心取血观察血细胞。
    最后蟾蜍心脏停跳血液凝固的时候,宋声很难过,明明之前还在她手里有过心跳。
    为医学献身的小动物千千万。
    一众人最后聚在一起为小蟾蜍放《往生咒》。
    饭桌上已经摆好蒜蓉西兰花,醋溜白菜,清炒土豆丝。西兰花翠绿,白菜浅绿,土豆嫩白。
    最后鸡汤出锅开饭。
    “我今天看新闻说有个医学院的学生期末复习猝死了。小声,你学习可不要太拼。”妈妈夹起一筷子土豆丝放到宋声碗里。
    宋声撇撇嘴:“当初不是你们让我报医学院的嘛,现在又怕了?”
    “那你想报的中文系又没啥好出路,而且你理科生也不能报。你说要去a大,专业根本不好选,都是毕业即失业的。现在社会竞争这么大,他们都说医生好就业。”
    爸爸慢声细语,“我和你妈当了一辈子老师,教书育人倒是不错,但是现在老师不缺啊。”
    宋声不知道在拧巴什么:“你们非要我学理,我去参观泡在福尔马林的尸体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果能安安静静读书多好。”
    眼下浸透在冗杂的医学里,她总忍不住幻想当初报中文系该多幸福,或者去了a大,和江回一起学习也好。
    日光明亮,清风徐来,慢慢悠悠读杂书的日子。
    她还是下意识把自己眼前的不乐意怪罪给别人。
    “只要就业了就好,咱也不追求什么名医,就当个普普通通的小医生,没啥忧心的就好。”妈妈说着又要给她盛鸡汤,“你这两天怎么吃这么少,正是用脑时候,可不能缺了营养。”
    吃得少吗?
    昨天晚上吃过晚饭还是饿,10点去冰箱拿了一包吐司。
    父母习惯早睡,客厅一片漆黑,宋声偷偷摸摸回了卧室。
    胃里空虚得难受。
    金黄色的吐司表皮散发出糖被烘烤的焦香味,宋声手指触到吐司的瞬间,脑子放空,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吐司的美味。
    几乎没怎么嚼,胃里感觉有了柔软的面团食物以后,才停下来,几乎没反应过来已经吃了一半。
    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打算稍稍吃一点就停,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她的牙齿沉溺于咀嚼的快感,胃部迷恋着谷物的美味,完全败给食欲。
    宋声一边吃一边掉眼泪,她是真的不想胖下去,她不想一年四季运动裤,不想臃肿地面对江回,可是也真的好想吃东西,好想有什么东西填满她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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