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陆嬷嬷诧异道。
    她闷笑出声,“嬷嬷,我被他们逼进了死路,我没得选……”
    ——
    三日之后,便是林绣流放的日子。
    安茹儿身着一身素白色的直裰,未戴任何金银珠宝,只拿了两个包裹就同陆嬷嬷上了马车。
    当日明明是个艳阳天,可安茹儿却觉得格外的冷,她已经能想到了外面那些人对她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的小人模样。
    昨夜尚觉可以偷生,但今日,却着实感觉走到了穷途陌路。
    她眼睁睁看着她的一方天地,顷刻崩塌,就连马车发出的辚辚之声,也似铁锤,撞的她几乎快要粉身碎骨。
    两个多时辰之后,到了城门口,安茹儿下了马车。
    今日是受流刑之人不多,约莫也就不到十人,安茹儿一眼就看到了蓬头垢面的林绣。
    若说刚刚在马车里,安茹儿还想着受外人指点之时,该是何等的尴尬,此刻她倒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林绣穿着灰蓝色的狱服,手上和脚上均戴着镣铐,双腿打颤,步履蹒跚。
    见此,安茹儿急忙过走过去,给一旁的狱官塞了一些银两。
    这狱官掂了掂银子的分量,卸了林绣的缒铁,然后道:“就一刻钟的功夫。”
    狱官走后,安茹儿突然跪下,含着哭腔,喊了一声母亲。
    “你来了。”林绣淡淡道。
    “是,女儿来给母亲送些路上用的细软。”说着,安茹儿就从马车上卸下来了两个包裹,这里面,除了银票,就是些能用上的金叶子。
    “茹儿,三千里地,我用不上的,你拿回去吧。”三千里地,也算得上是除了死刑以外最为严重的刑法,遥远的三千里,漫长的二十年。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耗到刑满释放的那一天呢?
    林绣瞧了瞧跪在地上的女儿,叹口气道:“今日一别,你就当没有我这个母亲便是,从此往后,好好做你的郢王妃,若是有空,便多回去瞧瞧你外祖父。”林尚书,也算这世上唯一真心待过他们母子的人。
    安茹儿听着这段话,流着眼泪笑了两声。
    好好做她的郢王妃?
    她都要被赶出王府了,如何还能好好做郢王妃?唯一对她还算真心的外祖父成了那贱人的亲祖父,若是那贱人回了林府,难道还会有人站在她这边吗?
    林家也好,程家也罢,往后皆不会再有她的一席之地。
    安茹儿的目光落在了林绣裤腿边点点血迹上,片刻之后,她突然抬起头道:“母亲,你后悔吗?”
    这话音一落,就见林绣愣住。
    这一瞬间,林绣想到了程衍之的那张脸,想到了多年前她架在程妧颈前的那把刀,也想到了林芙落在井中看着她无助的双眼。
    往事就如走马灯,一一在她眼前闪过。
    真真是恍若隔世。
    半响,林绣吞咽了两口唾沫,对着安茹儿轻柔道:“茹儿,我后悔了,所以,你别再步我的旧路。”说完,林绣便转过了身子。
    林绣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镣铐若有所思,她由衷地希望,她方才说的那番谎话,能让她的女儿回头吧。
    为何说是谎话呢?
    因为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与其说后悔,不如说她更恨自己那无用的怜悯之心,和技不如人的手段。
    若是再重来一次,她灌给程衍之的就不再会是酒,而会是勾栏瓦舍里头的迷魂药,若是再重来一次,她会一刀要了唐妩的命,让茹儿彻底将她替代之。
    若是再重来一次,她会一把将林芙推到井下下去,绝不含糊。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她既然没咬着金钥匙出声,那为何还不允许她自谋出路?
    安茹儿看着林绣的背影,心里并不好过,反而这一刻,她倒是觉得母亲就是她的缩影。
    母亲的今日,不就是她的明日吗?
    她在摇摇晃晃地马车里昏昏欲睡,直到路过曾被一把火烧成灰烬的承安伯府时,她喊了一声停。
    ——
    唐妩的肚子已经照之前大了不少了,走路也是越发费力了。
    双儿看着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唐妩道:“夫人,孕妇久坐对身子不好,奴婢知道您累,可该走还是得下地走走的。”
    怀了孕之后,唐妩才突然发现,这双儿的嘴简直是比杨嬷嬷还絮叨,从早到晚地盯着她嘱咐,就没怎么停歇过。
    唐妩最怕她这般,只好立即起身子道:“你打住,我再走两圈便是了。”
    她扶着腰,挺着肚子,一圈一圈在院子里走,还不到半个时辰,许太医就提着药箱,跨进了院子。
    “侧妃这胎象甚稳,无需担心,但饮食要注意,还是少食多餐为好,若是饮食过多,倒是容易造成胎儿过大,生产困难。”许太医摘了唐妩手上的帕子道。
    一听这话,唐妩的小脸忍不住一红,毕竟她刚刚还吃了程煜给她送来的红糖凉糕呢。
    许太医在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便走了。
    等郢王回府的时候,又到了晚上。
    唐妩刚沐浴完,双儿正在用帕子给唐妩绞着头发,郢王恰好在此时推门而入,惹的唐妩惊地从杌子上弹起了一下。
    她刚从浴桶里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湛蓝色的肚兜,和白色的衬裤。她这一弹,某处自然免不了要跟着她的动作乱颤。
    自打唐妩有了身孕以来,身子变化最大之处,除了肚子,就属这胸脯。这般大的变化,不仅让她穿不上了从前的衣服,更是让她这身子都变得十分敏感。
    就连方才双儿往她身上涂抹皂角时,都不禁给她弄个大红脸,更别说是像此刻这般,屋里亮如白昼,被他看了个正着。
    唐妩微微颔首,面颊绯红,坐立不安,只见郢王面不改色地走到她身边,接过双儿手中的帕子,换他来给自己擦头发。
    这样温情的一幕,喜桐院的女使们自然是欢喜。
    落英与双儿眼神一对儿,就不约而同地转身退了下去。
    可她们一走,就换唐妩尴尬了。
    唐妩坐在一面铜镜前,镜中自己那张羞涩难忍的表情,十分清晰地映在了上头。不仅如此,她还能看见他那双指节纤长的手指。
    只见郢王学着双儿的手法,像模像样地拧了两下后,便弃她的秀发于不顾,直奔那弧度就去了。
    唐妩看不下去了,抬手欲将铜镜扣下,可下一瞬,就被他桎梏住了双肩,不得动弹。
    她坐着杌子上,他则是站在她身后,铜镜上明明照不到他的脸,她却能根据他手上的力度想象着他的面上的表情。
    “殿下。”唐妩不满地嘤咛了一声。
    “妩儿,我又不是真的和尚,不能吃荤我难道连点油水都沾不得吗?”郢王的低沉又不含情欲的嗓音在她的耳边蔓延开来。
    他说这话的语气也是绝了。
    严厉中带着祈求,祈求中,又带着可怜。
    而这可怜里,还有一丝不得抗拒在里面。
    第65章 君子
    四周寂然无声,烛火摇曳闪烁,支摘窗微微地欠了一条缝,郢王伸手将其阖上,“嗒”的一声,瞬间隔绝了从罅隙之中拂进来的微风,接着,唐妩这微弱又急促的喘息声,便愈发清晰起来。
    他指尖尚且冰凉,可眼中的一簇旺火却是掩不住了。
    他弯下腰身,两只手臂从后往前地拢紧了她的身子,下一瞬,就见铜镜之中男人高挺的鼻梁骨已是抵在了女人的下颔上。
    令人酥痒发麻地热气在她锁骨周围喷洒开来,他的唇在她的脖颈上细细密密地吻着,轻轻柔柔,忽而有些用力,然后作恶般地嘬着她的嫩肉不放,在发出“啵”地一声之后,她的脖子上就又没法见人了。
    郢王对唐妩的这块骨头向来都是爱不释手,甚至,还给它取了个别称——“风水宝地”
    她不着寸力地推了他的胸口一把,这动作似娇嗔,似鼓励,简直比那迷魂药还有劲儿。
    “怎么我一回来,你就是这幅样子,故意的?嗯?”郢王攥住了她的小手道。
    “妩儿冤枉。”说着,唐妩还故意含羞带怯的朝他深邃的眸子里望了一眼。
    没怀孕的唐妩挑个眼皮就已是媚态横生,更不用说是现在,就她这幅样子,全身上下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嫩的让人根本松不了手。
    他一根一根地把玩着她的手指头,然后又不尽兴一般地咬了一口她的指腹,眼角挂满了笑意。
    “殿下,君子不趁人之危。”唐妩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闻言,郢王想也不想,开口便回:“妩儿,唯独在你面前,本王不敢称君子。”这话一出,唐妩便红了脸,因为她竟然从这孟浪又不知羞耻的话中,听出了柔情蜜意来。
    都说天下的女人对着情话大多都无甚抵抗力,可唐妩今儿突然发觉,这话后头还得再加上一句:从不解风情的人嘴里说来的,尤甚。
    “殿下这话,究竟同多少个女子说过?”表里不一向来是女子的特权,哪怕她这一颗心已是泡在了蜜罐里,但表面仍是不显。
    郢王笑着道,自然就你一个。
    目光灼灼,好不真诚,唐妩刚欲沦陷其中,就见她的肚皮上十分突兀地支起了一个大包。
    他错愕地朝她的肚子看了一眼。
    郢王两辈子没有过子嗣,可想而知他对这孩子得有多喜爱。
    可这孩子甚是调皮,还没落地就知道和他爹对着干,自打有了胎动,白日里对着唐妩不是踢就是撞,可只要入了夜,等郢王进了院子,这孩子就不吭声了,甚至连一丝一毫地反应也没有。
    所以,这还是郢王第一次瞧见了胎动。
    他有些激动地用手去碰,力气十分小,生怕下一秒孩子又来了“脾气”不理他了。
    唐妩看着他的表情嘴唇微挑,一脸狡黠,道:“看来今日殿下的甜言蜜语,八成有诈。”
    郢王挑眉看她,似有不解。
    唐妩盯着他的眼睛,一边揉着腰,一边道:“我们娘俩前两日便说好了,谁要是敢哄骗他阿娘,他便伸腿蹬谁。”
    别说,这肚皮头里的小东西绝对是个贴心小棉袄,唐妩话音刚落,他便又十分配合地又蹬了一脚。
    见此,郢王故作失落道:“都说饮水思源,你们娘俩实在是薄情。”
    这语气里的哀怨,立马逗笑了唐妩。
    他见唐妩笑的动人,终是没忍住底下这股子邪念,他一把将她抱到了床上,三下两下,缦纱中就传来了,急颤颤的娇音。
    唐妩觉着,这人在自己身上欲取欲夺的样子,像极了那些黑心的钱庄。这一夜,他是债主,她是债户,她才刚从他身上讨得两分便宜,这人便噙着笑来讨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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