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是吗?!”达芬奇差点把扣子拽掉,语气有些不稳:“你已经想好了?”
    “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真的战败,她被法国人或者罗马人带走,在教皇面前也可以有足够的理由抗婚。
    在眼下,列奥纳多是她最合适的选择,何况她原本就有些喜欢他。
    ——那种喜欢并不算浓烈而狂热的爱,但至少在其他男性身上都不曾出现过。
    他聪慧、开朗,而且对许多事情都有开放的认知。
    更重要的是,对她本人没有各种意味的威胁。
    他们两人换好了衣服,先后走向了用来搬运东西的暗梯,一个接着一个从高楼上降了下去。
    克希马就守在楼下,在见到他们两人的时候顾不上解释太多,打开了马车上老式酒桶的盖子示意他们赶紧钻进去。
    老牛长鸣了一声,开始慢吞吞的往外走。
    这一路上,都没有任何人对此有什么怀疑。
    海蒂一路上都在思考着这一下午发生的事情。
    洛伦佐的意思是不是,他以主教的身份,已经承认了他们两人的订婚?
    这个时代没有电脑系统,连婚约都只是口头的契约,却比任何时代都来的郑重而又无可解除。
    他们颇为狼狈的在城郊换上了另一个马车,两人的身上头发上都沾着酒渍,颇有种发酵的味道。
    海蒂摘下了发梢的碎葡萄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你当时肯吻我的话,也许事情会简单的多。”
    达芬奇的脸红了起来,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第57章
    凯撒坐在会客室里,慢条斯理地喝了半杯葡萄酒。
    伴随着大门打开,洛伦佐大步走了进来:“下午好,波吉亚先生。”
    少年抬起头看向他,似笑非笑道:“她已经走了,对吗?”
    “您似乎性子太急躁了一些。”洛伦佐坐在了他的面前,语气依旧不疾不徐:“等待是一种美好的品德。”
    “美第奇先生,外界传闻您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几年前还将偌大的家族产业再次振兴。”凯撒放下了玻璃酒杯,神情再无在海蒂面前时的半分天真,反而老练如成年人:“可您对这种几乎稳赚的交易都无动于衷,确实不够高明。”
    男人垂眸打量着这面容美好如天使一般的男孩,慢慢道:“看来教皇教了你不少东西。”
    “佛罗伦萨有颇为盛大的游行庆典和剧场表演,”他站起身来,语气平静而毫无波澜:“如果您有意留下来过圣诞的话,碧提宫永远欢迎您。”
    “等一下——”少年加重了语气道:“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无视佛罗伦萨子民的死活,无视唾手可得的荣誉,连与教廷重新交好的机会都任之消逝?!”凯撒冷笑一声,反问道:“还是您对这场战争有绝对的胜算,自负到不需要任何势力的帮助?”
    洛伦佐站定了脚步,转身看了他一眼,露出淡淡的笑容。
    “小孩应该离政治远一点。”他轻描淡写道:“太年轻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海蒂在返程的路上不敢落脚休息,即使是在小河山泉边简单洗漱也用了最快的速度。
    由于战争可能到来的缘故,两个年轻的孩子都留在了佛罗伦萨,以确保在危机情况下能及时与父母保持联系。
    他们两人一路上在清算着财产和开支,以及计算制造各种武器所需要的时间。
    万幸的是,早在半年以前,阿塔兰蒂便写信过来告知他们四家铁匠铺和木匠铺都已经买了下来,而且经营状况颇为不错。
    购置这几个店铺的初衷是为了以更低的成本打造农具和牧具,不断拉升自家农产品与其他牧场主的价格差距。
    但在战争即将到来之际,还真能转换功能成为兵械加工工坊。
    “我们不能在米兰城内做这些事情,”达芬奇喃喃道:“斯福尔扎是个谨慎又贪婪的人,他一旦发现,可能会试图借此吞噬掉我们的所有财产。”
    海蒂应了一声,在地图上标记出一个靠近西南方向的牧场:“把这里当做大本营,一半地方用来练兵,另一半用来火器试炼,怎么样?”
    “而且要控制人员流动。”达芬奇拿出铅笔补充道:“一旦有投机者试图去告密,事情会更加麻烦。”
    马车虽然颇为颠簸,但并不影响他们对总体规划的设计。
    和列奥纳多合作真是非常愉快的事情——
    海蒂往往不用做过多的补充,甚至只用提示一两个单词,他就能飞快的领会她的所有意思。
    由于这些年长期又多次的合作,他已经完全习惯了现代化的思维方式,对图标和预算表之类的东西也颇为上手。
    “但是——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达芬奇看向她道:“你知道‘坎特雷拉’吗?”
    海蒂有些茫然:“他是谁?”
    “不是人,是一种毒药。”达芬奇对此有些忧心忡忡:“这是波提切利告诉我的。”
    波吉亚家族据说世代相传着一种毒药,用以秘密的抹杀或威胁政敌。
    这种毒药无色无味,也没有人见过它具体的形态,但据说吃下不久就会一命呜呼。
    达芬奇也不确定那些传说的真实性,但还是解释了大概的内容。
    是……□□?
    或者和□□有关的混合物?
    海蒂思索了片刻,开口道:“以后你随手带一根银针,吃饭之前先用它搅拌一下。”
    “因为……银是圣洁的?”列奥纳多露出狐疑的表情:“十字架呢?”
    “不是这样的,如果饮水或者饭菜有毒的话,用银针搅拌以后会立刻变黑。”
    这个时代的提取物往往都不纯粹,杂质的存在会让银质品发生反应然后变黑。
    海蒂没有接触过这一段历史,但大致知道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
    人们下毒的工具,主要还是依靠三氧化二坤,也就是红矾。
    “万一,我是说万一,”她加重语气道:“你在吃完什么东西以后,感觉到呼吸困难,喉咙疼痛,就立刻催吐把食物全都吐出来。”
    达芬奇用讶异的眼神看着她:“炼金术里还讲了这些东西?”
    他这些年越来越想拜访她的老师,跟着学些新鲜东西了。
    “一定要催吐到吐出清水为止,然后去补充鸡蛋和牛奶。”海蒂颇为严肃的确认道:“听清楚了吗?”
    “嗯,清楚了。”列奥笑了起来:“我们给阿塔兰蒂也带一根银针吧。”
    海蒂看着他继续整理图表的样子,隐约感觉他已经彻底习惯了自己各种奇异的论调。
    那些来自现代的知识,以及这个时代从未有过的存在,全都因她而提前了数百年的出生时间。
    如果不是身份和许多谎言的保护,她可能早就被当做女巫在广场上被烧死了。
    达芬奇低头写着东西,良久才开口道:“有时候,我会觉得,你是个很奇妙的存在。”
    “……嗯?”
    “会很多东西,而且毫无畏惧,”他笔尖微顿,又继续往下写:“而且在很多时候都很出色,仿佛是从小就有许多位家庭教师一般。”
    海蒂怔了一下,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这个时代的女性,本应与大部分的学识无关。
    她们生下来就成为教条的奴仆,更不可能去接触高深莫测的哲学与科学。
    像费拉拉公国里的伊莎贝拉,哪怕是接受过全面而新潮的教育,都值得在历史上大书特书。
    她有时候的学识与谈吐,与所谓的逃犯差别太大。
    “如果你足够信任我的话……”列奥纳多抬起头来看向她,眼神温和而纯粹:“你愿意告诉我,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吗?”
    海蒂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把脑子里叫嚣的许多想法按下去。
    她其实很渴望告诉别人自己的由来。
    她想怀念二十世纪的一切,以及坦坦荡荡的讨论与未来科技有关的一切。
    真的太孤独了。
    在这长夜一般的中世纪里,一个人生活实在是太孤独了。
    而且如果告诉达芬奇的话,她就可以无所畏惧的把许多知识分享给他,让他利用这些原理设计出更加伟大的作品和机械——
    “你……认为呢?”她轻声问道。
    “我一直在想,你可能是哪位逃婚的公主,或者是某个公爵的女儿。”列奥纳多低头注视着铅笔的刻痕,声音放轻了许多:“拥有丰富的学识,随身带着切割精妙的珠宝,而且还抗拒婚姻。”
    海蒂微微皱眉,还是把那个愚蠢的想法按在了心底。
    “也许是吧。”她自嘲般的笑了起来:“我也不记得了。”
    阿塔兰蒂一早就收到了消息,抱着小女儿在城门等待着他们的马车。
    “你又长高了,阿塔兰蒂——”海蒂惊喜的抱着小姑娘,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转身去看那再度怀孕的年轻妻子:“你好呀,请收下我们从佛罗伦萨带来的礼物。”
    他们顾不上去洗漱更衣,用一上午的时间巡查完了城内的每一家铺子,又看完了伙计们递交上来的报告。
    三人重新坐在一尘不染的书房里,外头也没有那个闹心小恶魔的踪迹。
    听说那孩子被送回葡萄园之后,又被暴躁的父母狠狠毒打了一顿,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再偷别人的东西。
    “实际上我们这一次回来,是为了准备一场战争。”达芬奇抿了一口酒,慢悠悠道:“我已经画了好几样火铳和枪炮的设计图,剩下的就交给铁匠们了。”
    阿塔兰蒂刚才还笑眯眯的说着笑话,听到这句话时直接一脸空白,下意识道:“你们不是回来继续做生意的吗?”
    “法国人要打过来了。”海蒂简短道:“大概在三五个月之后。”
    “我们需要组建一个雇佣兵团,以及找到合适的将领来操控他们,以及把西南的牧场改为大本营。”达芬奇展开了一张地图和计划表,示意年轻的小伙计看上一眼:“这恐怕是个大工程。”
    “——法国人?!”
    “——打仗?!”
    阿塔兰蒂直接在屋子里开始来回踱步,满脸的不可思议:“我的老天,你们两个回去不是为了度假的吗?!”
    “没有,”海蒂抿着酒又加了一句:“而且我们招惹了波吉亚家族,搞不好将来会被他们追杀。”
    “波吉亚——波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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