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妤儿但笑不语。
    等到美景和良辰将东西拿过来,蒲团摆在宋妤儿脚下,玉瓶则被美景牢牢抱在怀里。
    蒲团摆好,不用宋妤儿吩咐,姜武上前,一撩袍摆就跪了下去。
    他抬头,等候宋妤儿发话。
    宋妤儿嘴角轻勾,冲美景使了个眼神,美景会意,上前将玉瓶交给姜武,同时叮嘱,“侯爷,这瓶子可是夫人最喜欢的花瓶,据传,可是前朝宣德太后用过的东西,妥妥的内造。”言下之意,要是他不小心将瓶子摔了,那宋妤儿可不会轻饶他。
    姜武听她这么说,眼中闪过一抹尴尬,抿了抿唇,跟宋妤儿打起商量,“婉婉,要不咱还是顶水缸吧……这玉瓶,实在太贵重了。”
    “侯爷这是怕了吗?”宋妤儿并没有说愿不愿意,而是开口反问姜武。
    姜武脸上尴尬之色更浓,“我、这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吗?”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用你道歉了,你回去吧!”宋妤儿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姜武自然不情愿,他一把抓住宋妤儿裙摆,衔着笑,讨好道,“这怎么能行,这歉肯定是要道的。”
    “那你等什么!”宋妤儿反问。
    姜武闻言,惴惴不安的看了眼那玉瓶,然后硬着头皮接过,正要往自己头上顶。宋妤儿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吩咐美景,“这只是一个空瓶子,怪轻的,美景,你去给玉瓶把水灌满了。”
    “是,夫人!”美景答应一声,从姜武手中接过玉瓶就离开了。
    姜武笑看了宋妤儿一眼,动了动嘴唇,软和道,“婉婉,只要你能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行的。”
    “那你就先跪上一天一夜吧!”说着,宋妤儿起身往里走去。
    姜武看了看转阴的天色,怕再冷着宋妤儿,倒是没拦。
    他挺直脊背跪着,静静等候美景将玉瓶抱过来。但是一直等了半个多时辰,都没等到。他心思一转,像是明白了什么,抬头望东屋暖阁的窗户看去。
    而此时,宋妤儿正在屋里和美景说话。
    “你将玉瓶放回去吧。”宋妤儿吩咐。
    美景听了,故意反问,“那侯爷那边?”
    宋妤儿瞪了她一眼,“你是想和他一起出去跪着是吧!”
    罚跪什么的,美景真不想,她讪讪一笑,抱着瓶子往库房走去。
    而宋妤儿,在美景走后,又交代良辰出去把洛神阁院门落锁,另外所有人都不许去院子里走动。
    能进洛神阁当差的都是心思活络的,在宋妤儿吩咐的当口,良辰就晓得,夫人这是给侯爷留脸呢!
    她哎了一声,往外走去。
    宋妤儿等她走后,又将屋里伺候的其他人赶了出去,然后上了罗汉床,眼睛往窗户的方向瞅去。
    却不想,这一望,竟发现姜武也在朝她看着。
    两人目光都望向彼此所在的方向,虽然没有对上,但宋妤儿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她暗暗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不再去看,等美景回来时,让她拿了绣绷子过来,直接绣起帕子来。
    姜武这一跪,就是一个时辰多。
    宋妤儿温温吞吞的飞针走线,用了一个时辰,才将帕子绣好。美景帮她用剪子剪线时,两人耳边同时炸开轰隆一声巨响。
    “外面打雷了。”线头剪断,美景拿开剪子,若有所思的说道。
    宋妤儿点了点头,“快三月了,就要入春了。”
    “这个季节的雨可寒得很。”美景又道。
    宋妤儿抬头看了她一眼,闻弦知意,“想替侯爷求情?”
    她这么问,美景自然不承认,她眉眼一弯,扯了个笑,盈盈道,“奴婢是洛神阁的人,可不敢吃里扒外,向着夫人之外的人。”
    她这话说的熨帖,宋妤儿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你先陪我去看看婵娟。”说着,她起身要下罗汉床。
    美景闻言,忙上前替宋妤儿穿绣鞋。
    收拾停当后,两人出了正房。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就在宋妤儿看向姜武的那一瞬间,天上突然落下雨来。
    雨滴不大,但是却寒得很。
    宋妤儿站在廊下,都觉得寒气扑面,由此可想,姜武跪在雨里是什么感觉。
    “夫人?”见宋妤儿停下步子,美景轻轻唤了一声。
    宋妤儿闻言,偏头看向她,无声的叹了口气,“你去拿把伞,送侯爷回前院去。”
    美景答应一声,正要走,宋妤儿在她身后,又补了句,“让他以后好好表现,什么时候我满意了,自会原谅他。”
    “是,夫人!”美景又答应了一声,然后快步往屋里走去。
    宋妤儿则自顾自的朝婵娟住的屋子走去。
    进了屋,打眼看去,只觉干净爽利得很。
    屋子里摆了两张床,宋妤儿见了,自然忍不住想起碧痕。暗道,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小姐!”婵娟看到宋妤儿进来,急急的叫了一声,忙迎上前来,“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宋妤儿抬头去看婵娟的脸。许是抹了药的缘故,她脸上有些油腻,薄滑一片。
    婵娟被宋妤儿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道,“不疼的,小姐不用担心奴婢。”
    “怎么会不疼!”宋妤儿嗔了婵娟一眼,握着她的手,道,“我打了别人,手都还疼呢,你挨了打,怎么可能不疼。”
    “夫人……”婵娟被宋妤儿戳破,脸上有片刻的不自在,顿了顿,又低头看向她的手,只见宋妤儿手心,果然通红一片。
    “来,奴婢给您上点药。”婵娟说着,拉着宋妤儿就往软榻走去。
    宋妤儿知道婵娟心疼她,便任她给自己上了药。
    上完药,宋妤儿敛了容色,向婵娟道,“这次,难为你了。”
    “小姐说什么呢,奴婢不管为小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婵娟目光灼灼的看着宋妤儿,眼中赤诚一片。
    宋妤儿颔首,眼中含了泪,“嗯,你是个好的,我都知道。”
    顿了顿,她像是想起什么,又偏头看了眼碧痕的铺位,问婵娟,“对了,怎么自从我醒来后,就没有见过碧痕?”
    “小姐……”听宋妤儿问起碧痕,婵娟的眼睛立刻红了。她一咬牙,恨声道,“那就是个吃里扒外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妤儿脸色又一下子沉下去,不可置信的询问。
    婵娟眼眶更红,喃喃道,“一开始奴婢也不信的,可后来,所有事实都摆在奴婢面前,由不得奴婢不信。”说着,她将碧痕和叶诊合谋给宋妤儿下药图谋百鲤珠的事儿全部说了出来。
    宋妤儿听完后,只觉悲从心来。
    她以为,碧痕是姜武挑选给她的人,又陪了她那么久,是个堪当大用的,可是没想到……她竟然栽在了情字上。为了自己的情郎毫不犹豫的背叛了她。
    ……
    “她现在在哪里?”宋妤儿情绪平复后,沉声问婵娟。
    婵娟道,“在地牢里。”
    “嗯。”宋妤儿点了点头。
    接下来,又和婵娟说了一阵子话,然后才起身离开。
    出了门,她朝姜武跪过的方向看去,见姜武不在了,蒲团也不在了。
    她莫名松了口气。
    转眼,又过去两天。
    二月十一,是昭蓉定下施针的日子。
    这天,姜武、宋妤儿和狗蛋都赶了过去。
    许是几人心中都想过今日的碰面,心里都有了章程,倒是没有什么明面上的冲突。
    昭蓉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宋妤儿和狗蛋。
    她喊了声娘亲,又喊了声哥哥。
    宋妤儿和狗蛋都答应了。三人简单说了会儿话,太医院院正带着自己的嫡传弟子来了。
    两人进了进了青梨院,又好一番检查,然后才开始施针。
    昭蓉身上的被子被拿开,她坐在床上,身边,坐着狗蛋,兄妹两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狗蛋压下心中紧张,笑望着昭蓉,努力安抚着妹妹。
    昭蓉被哥哥牵着,倒是没有那么害怕。
    接着,施针开始。
    因为昭蓉伤在头上,所以每一针都扎在她的头顶或是后脑勺。
    那银针明晃晃的,看着就可怖得很,每扎一针,昭蓉的眉头都皱的更紧一分。
    随着银针越扎越多,太医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院正手里攥着帕子,时不时替弟子擦汗,然后提醒一二。
    这般,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第一次施针才结束。到最后一刻钟,昭蓉眼睛紧闭,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关键时刻,多亏狗蛋托住了她。
    银针拔出后,昭蓉被安置着睡下。
    院正又替床上的小女孩儿把了下脉,而后冲姜武和宋妤儿道,“小姐脉象平和,看来对这针灸是受的住的,这样吧,以后每七日,下官带着子规来施一次针,直到小姐痊愈。”
    姜武和宋妤儿听了这话,两人相视,眼中都露出惊喜。
    看院正的态度,昭蓉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好转的。
    这般想着,两人连连向院正道谢。
    院正还是第一次见姜武这般和气的模样,他站起身,和姜武辞行,然后带着弟子离开。
    院正和孙子规走后,姜武又将目光落在陪昭蓉歇息的狗蛋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叮嘱了夏至和沈莘几句,就带着宋妤儿离开了。
    两人直接去了洛神阁。
    宋妤儿又和姜武说了几句昭蓉的事,眼中是明显的欢喜。
    姜武大着胆子将宋妤儿揽进怀中,脸上也是欣喜一片。
    倒是将狗蛋带给两人的负面情绪,冲散不少。
    说完昭蓉,两人又去看了宣儿。宣儿现在不止会抬腿,还会翻身……宋妤儿见他在床上翻滚了一下又一下,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露出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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