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文帝便把此事交给萧湛去办,一年前,萧湛亲自去了一趟浙江,与浙海龙王穆猷密谈,许以侯位。
    浙海龙王穆猷便答应下来。
    然,没想到,浙海龙王言而无信,这边得了朝廷的封赏,那边立马与倭寇同流合污,掠夺百姓。
    为此,萧湛受到不少指责。
    直至三个月前,浙海龙王对倭寇的行动了若指掌,便开始收网,众人这才知道,浙海龙王是故意迷惑倭寇。
    三个月以来,捷报频传,但都是小胜,今日终于抓到匪首,捣毁匪窝,实在是天大的喜事。
    然而这喜事却把大皇子气得直跺脚。
    有了这个大功,大朝会上他做再多的设计也是枉然。
    靖海侯早不胜,晚不胜,偏偏这个时候胜,他都要怀疑这靖海侯是萧湛的人了。
    ……
    此时,江令宛正在别院跟母亲说话。
    自打萧湛遇刺的消息传来,梅雪娘二话不说就关了玲珑玉坊的门,挂上了歇业的牌子。
    女婿树大招风,她就怕有人浑水摸鱼。
    后来又听说萧湛可能是三皇子,整个人都呆住了,担心萧湛,更担心江令宛。
    越是如此,她越是低调,关门闭户,哪都不去。
    直到女儿女婿回京,得知萧湛去参加了大朝会,今天要验明正身,她立马领了儿子来看女儿。
    小阿宝一个多月没见姐姐,扑进姐姐怀里跟姐姐玩,梅雪娘素净如白玉兰的脸上满是担忧:“宛姐儿,你跟娘说实话,五郎他当真是三皇子?今日去验身,会不会有危险?”
    “五爷自然是三皇子。”
    洪文帝说他是,那么他就是,不管谁问,江令宛都会这么回答。
    不是故意欺瞒母亲,而是为了母亲好,有些事不必让她知道,否则只会让母亲徒增担心。
    江令宛放下弟弟,握住母亲的手:“娘,五爷腿上的胎记我看过,据说皇上身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这些年皇上对五爷这么好,说不定他早就怀疑五爷是他的骨血,只是一直不确定罢了。”
    “五爷原就圣眷优隆,如今成了皇子,只会更好,您放心。”
    但梅雪娘并不像傅氏那般好敷衍,她知道事情绝不像女儿说的这般轻松,但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遂不再细问。
    只是心里叹息,萧湛跟她承诺过,此生只宛姐儿一人,她当然愿意相信女婿。
    可那时候承诺的人如今已变成了三皇子,堂堂皇子之尊,还能继续守着女儿一人吗?
    梅雪娘不确定。
    望着女儿娇艳的脸孔,梅雪娘有心想说,却又把话咽了下去。
    罢了,再等等看。说不定萧湛会信守诺言呢?
    虽然明知可能性很小,但她总觉得萧湛对女儿不一样,或许他会信守承诺。
    没一会,萧湛回来了,江令宛与梅雪娘、小阿宝迎出去,见萧湛身穿皇子蟒袍,贵气逼人,梅雪娘拉着小阿宝赶紧上前欲行大礼。
    萧湛避开了:“岳母,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客气。”
    他冲小阿宝招手,小阿宝就吭哧吭哧地从地上爬起来,牵了萧湛的手,奶声奶气叫:“姐夫,小阿宝很乖,听娘的话了,姐夫要说话算话,明年春狩带小阿宝一起去。”
    萧湛摸摸他头,淡笑道:“好,如果姐姐答应,那明年一定带小阿宝去。”
    小阿宝立马松了他手,蹬蹬蹬跑去找姐姐,抱着姐姐的腿要姐姐答应。
    萧湛站在旁边笑,场面十分温馨。
    梅雪娘悬着的心就松了下来,女婿还跟从前一样,对女儿好,她就放心了。
    几人刚进了屋,肖公公来传旨,洪文帝把豫王府赐给萧湛做皇子府了。
    肖公公满面笑容给萧湛道喜:“内务府与工部即日便动工修缮,皇上令他们两个月之内把三皇子府修好,两个月后,三皇子乔迁,不知奴才能否讨一杯水酒?”
    萧湛点头:“届时我给公公送请柬。”
    “好,那奴才这就把乔迁之礼备着了。”
    肖公公笑呵呵地走了,梅雪娘又惊又喜:“真没想到,皇上竟然把豫王府赐给殿下了。”
    江令宛也没想到,毕竟豫王府是洪文帝做皇子时候的潜邸,洪文帝登基后,豫王府就曾大肆修缮过一次,这些年虽然没有住人,但皇帝潜邸岂能怠慢?一直有专人打理,据说十分精致。
    当年几位皇子开府,大皇子很想要豫王府,毕竟意义不一般,可惜洪文帝没有同意,大家便以为洪文帝要把豫王府赐给四皇子,没想到四皇子也没得到。
    谁能想到多年之后,这豫王府被赐给昔日的萧湛、如今的三皇子了呢。
    这可是真龙潜邸,若说洪文帝没有暗示的意思,谁信呢?
    萧湛还是宠辱不惊模样:“到底是一桩喜事,岳母与小阿宝留下来吃午饭吧。”
    小阿宝头回出门做客,自然舍不得走,高兴的直喊姐夫最好了。
    一时饭毕,梅雪娘打算跟女儿商量玉石铺子的事,柳絮来报,说江伯臣来了。
    萧湛刚住进别院,就下令外客一律不见,但江伯臣是江令宛父亲,于情于理都不能将他拒之门外。
    梅雪娘倒不觉得有什么:“你去见江大人,正好我歇一会。等他走了,我们娘俩再说话。”
    江令宛也不想母亲跟父亲碰面,就道:“好,娘您歇着,我一会就回来。”
    江令宛起身去了外间,江伯臣已经在等着了,一见到江令宛他便眉飞色舞,喜不自胜:“臣江伯臣拜见三皇子妃。”
    今天大朝会上,女婿与皇上亲自验明正身,他都看得真真的,他江伯臣的女婿的的确确是天潢贵胄,皇子之身。
    若不是衙门里有事,大朝会后他就想直接过来找女婿说话了。
    等到了衙门,同僚们看他的眼神就变了,原本因为他是萧湛岳父,对他就十分客气,如今这客气中更添了一层尊敬。
    一个时辰前,洪文帝下旨,把豫王府赐给三皇子,同僚们看他的眼神就更不一样了。
    不等他开口,上官就主动放了他的假,美名其曰是让他来探病,实际上是想让他来投石问路。
    真龙潜邸都赐给三皇子了,圣心向着谁,这不是明摆的吗?
    摆在眼前的巴结皇储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而这一切,都因为他生了一个好女儿,宛姐儿啊,真真是他的福星。
    所以见了江令宛,江伯臣下跪可利索了,没有半分犹豫。
    江令宛道:“父亲快起来吧,以后没有外人,就不必行这样大的礼了。”
    “哎呀!”江伯臣感动极了,站起身来,满面欣慰,“乖女,你这般体谅心疼为父,为父老怀可慰。我女儿长得好,孝顺懂事,又有福气,如今谁不羡慕为父有这般出色的乖女儿。”
    “乖女越是体谅为父,为父更应该遵守规矩。君臣有别,礼不可废。为父身为礼部官员,决不能忽略礼仪,妄自尊大,否则岂不是给三皇子、三皇子妃抹黑?”
    江伯臣说的头头是道,江令宛就只是听着,她不回答,江伯臣也浑不在意,只一脸的笑容,说了好一会之后,他话锋一转:“对了,乖女,三皇子呢?他不府中吗?”
    江令宛让江伯臣坐:“在府中,我已让柳絮去请殿下了。”
    “我女儿就是乖巧,不等为父开口就去请殿下了。”
    江伯臣又是好一通夸赞。
    然而江令宛是去让柳絮把小阿宝带走,免得小阿宝跟江伯臣撞上了。
    小阿宝的确是父亲的骨血,除了眼睛像她、像母亲,其他地方跟父亲几乎一模一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小阿宝是谁的孩子。
    母亲跟小阿宝生活的很好,江令宛不希望父亲打扰他们的生活。
    然而事与愿违,柳絮去练功房去找萧湛与小阿宝时,两人没在那,听说两人去园子里摘花去了,没等柳絮到园子里呢,萧湛跟小阿宝就回来了。
    “姐姐、姐姐!”
    三岁的男娃正是活泼好动、精力旺盛的时候,跑起来步子蹬蹬蹬响,还没进门就笑呵呵地喊姐姐。
    “姐姐,我给你跟娘一人摘了一朵花,可漂亮了!”
    小阿宝跑了进来,扑进姐姐怀里,小胖手捏着花,举得高高的,给姐姐看。
    冷不丁一个白胖男娃跑进来,江伯臣很惊诧,听男娃叫江令宛姐姐,看着约莫三岁的样子,他一算时间便猜到这孩子八成就是当年梅雪娘肚子里的那一个。
    说实话,他也想过,当年梅雪娘极有可能没背叛他,那孩子就是他骨血。但是他总怕有万一,毕竟男人被戴绿帽子给别的野男人养孽种,这事他不能忍。
    本着宁可错杀,也不能冒险的想法,他想尽办法逼梅雪娘堕胎。
    他偶尔也想过去看看梅雪娘,看看这孩子像不像他,但很快就打消了念头。
    他又不是没儿子!
    杰哥儿是他一手养大的,虽然之前犯过糊涂,但知错就改,对他这个父亲恭敬的很,他有杰哥儿就足够了。
    所以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就被他抛到一边。
    今天猛然见着了,他忽然动了想认真看看这孩子的心思。
    不想江令宛搂着那孩子,让他趴她怀里,不让他转头,他看不着那孩子的脸。
    正想开口问,不料萧湛开口说话了:“岳父既然有事,便与我到书房说话吧。”
    萧湛说完就走,江伯臣只能跟上去。
    他来找萧湛本就没有正事,就是来表个忠心,说了一小会话,他就走了。
    人出了萧湛别院大门,却没回家,到棉花胡同那里等着去了,路上叫了一个乞丐,耳语几句,给乞丐一点碎银子。
    乞丐点头哈腰,连连答应。
    等了小半个时辰,梅雪娘的马车果然回来了,江伯臣便冲乞丐使了个眼色,乞丐得令,就朝马车前面冲,哐当一下被撞倒,捂着腿哀呼:“哎呦,哎呦,我的腿,我的腿。”
    马车在家门口撞了人,梅雪娘撩了帘子下车,她先下来了。
    梅雪娘穿着一袭葱绿裙,面容优雅而素净,哪怕撞了人,也不见任何的慌张。
    马车里有孩童的声音:“娘,阿宝也要下车。”
    江伯臣赶紧朝车门那里看,只见一个身穿宝蓝色对襟小衫的男童扭着身子要奶娘抱,正是他方才在女儿家里看到的那个男娃。
    奶娘抱了男娃,转过身来,男娃的样子就出现在他眼帘。
    这孩子……
    江伯臣身子一震,这孩子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像极了梅雪娘,可鼻子嘴,脸型、耳朵,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这是他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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