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认真记下,东东跑出去看鸟窝,鸟的羽毛长全了,只是飞不高,昨天放学东东发现鸟窝没鸟,找了圈,最后在架子边的丝瓜叶下找到它,周围两只鸡虎视眈眈的,幸亏没琢它,东东飞快的跑去外边看了眼,大声说记下了,要花花给他买馒头,镇上的馒头颜色白白的,和家里做出来的不一样。
    薛花花自己揣了把钥匙,另外的钥匙藏在鸡棚的稻草下,她和西西说了后挑着箩筐就走了。
    天还早,蜿蜒的小路上尽是挑着麦子去镇上交公粮的,遇到孙桂仙,说起镇上交公粮的情形,比学生报名的队伍还长,排队不知道排到啥时候,旁边有人打趣她,“你家人多,他们去就行了,婶子还专门跟着?”今年是自己交公粮,家家户户都觉得新鲜,孙桂仙却像司空见惯似的,“我哪儿是专门跟着的,大宝说他要去当兵了,带信回来要我去镇上住几天,想着他出门不知啥时候才回来,我得多陪陪他啊。”
    说起大宝,孙桂仙满脸自豪之色,大宝媳妇年纪大点,人情世故通透,对她和儿媳妇没话说,便是囡囡都比其他女孩听话,围着她‘祖祖’‘祖祖’喊得可亲热了,跟亲生的没什么两样。
    经孙桂仙说,薛花花才注意大宝妈也在,约莫都是去镇上走亲戚的,两人穿着身新衣服,手里挎着个篮子,篮子下边是麦子,上边是鸡蛋,见她盯着篮子看,孙桂仙解释,“镇上的人赶集不像咱不是大背篓就是小背篓的,她们讲究,出门爱挎个篮子,这篮子和咱家里的竹篮子不同,你摸摸,要软和舒服得多。”
    说着,孙桂仙把篮子伸到薛花花手边要薛花花摸,薛花花双手稳着扁担,哪儿腾得出手来,不过看颜色看材质也知道不同,她问孙桂仙是不是大宝媳妇送的。
    孙桂仙笑得不行,“对啊,有天我看她挎着出门就夸了两句,隔天她就给我买了个,不是我说啊,女娃年纪大点好,年纪大知道疼人,知道孝顺,大宝媳妇对我们是没任何话说的。”
    崔晓云会做事,不是孙桂仙吹牛,崔晓云比她几个儿媳妇招人喜欢得多,说话温温柔柔的,做事麻溜,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她们都客客气气的,从来不像其他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不是甩脸色就是冷眼嘲讽,崔晓云完全不是那样的人。
    这个孙媳妇,孙桂仙满意得不得了。
    篮子材质软,高高窄窄的,惹来周围几个年轻媳妇注意,纷纷说等将来有钱了要买个,孙桂仙更是高兴,双手搭在胸前,头颅抬得高高的。
    陆明几兄弟家也去镇上交公粮,听到陆明叫她,薛花花回眸,问他小雨呢。
    “我爸看着的,他到处爬,带去镇上的话哭闹起来不好哄,索性留在家,对了,我让小明和东东他们说,晚上去我爸家吃晚饭,我给了我爸米和肉的……”陆明挑着麦子,低着头,不一会儿就追上了薛花花,后边是哥哥嫂子,陆明哥哥们还好,嫂嫂有意不想追上来,慢吞吞的在后边走着,陆明回眸瞄了眼,向薛花花解释,“他们让我爸妈看孩子,我爸答应了,但让他们把口粮先给了,二嫂她们不痛快。”
    陆明从不喜欢占人便宜,哪怕是自家父母的,上回他爸买奶粉的事儿后他就格外注意,为了避免几个嫂子说闲话,有什么都当着面和他爸说清楚,像今天麻烦陆老汉给小明他们煮完饭,他拿了块肉,装了碗米去找的他爸,哪想到他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们也在,他爸就指着他说,“看看老幺,人家托我照顾娃儿知道主动给口粮,你们不是说我偏心吗,我今天不偏心了,顾孩子没问题,煮饭也没问题,柴火我和你妈出,口粮你们自己带过来。”
    他二嫂当场变了脸色,怪他心眼多,故意带口粮给她们难堪,陆明懒得解释,把小雨交给他爸就回家挑着粮食出门了,小明背着书包去喊东东他们了,他没啥不放心的。
    薛花花叹了口气,劝陆明想开点,等再过几年小雨他们大了就好了。
    “我没往心里去,我嫂子她们以前就对我和雪梅有意见,都分家了,情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陆明想得挺明白的,他们几兄弟感情好,没被其他事儿影响就行了,至于其他,也不是他在乎就在乎得过来的,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好与不好之后自己清楚,“婶子,你的重点,要不我们换换?”薛花花家3个人地,交的公粮多,陆明箩筐的粮食少点,挑着轻,薛花花说不用,这点重量对她来说还承受得住,“你爸妈的公粮交了没?”“交了,昨天建国叔他们去镇上,我大哥帮他们挑着去的。”
    陆明侧着身,挑箩筐侧着身体轻松点,他右手随意搭在扁担上,瞧着特别轻松,到半路时,趁着休息时间,和薛花花换着挑箩筐,他嫂子在后边瞧见了,又是嘀嘀咕咕说了大通,陆明听不清,只听到他大哥骂人,“薛婶子年纪大,老幺是晚辈,换着挑怎么了,就你话多,帮个忙也要叨叨半小时,人人都像你这样,队上以后没人肯帮忙了。”
    陆杨骂的是陆通媳妇,他认为陆明做得没有错,若不是他箩筐满满的,他也愿意帮薛花花分担些,尊老爱幼,乐于助人,小学生都懂的道理,没理由他不懂,再者说了,薛花花不是偷奸耍滑的人,平时对陆明,对小明和小雨好得没话说,比他们做伯伯的还好,有什么好酸的。
    陆杨是家里的老大,又是队长,他板着脸训人多少令人害怕,陆通急忙扯自家媳妇袖子,“对啊,老幺和德文他们关系本来就不错,德文他们不在,他帮薛婶子有什么好奇怪的。”
    陆通不太懂女人的想法,他媳妇最爱说陆明和李雪梅的不是,有时陆通听腻了让她安静会,她像点了鞭炮,噼里啪啦说得更起劲,连带着会把他也说顿,次数多了,陆通懒得管她,大不了她开口自己把耳朵闭起来就是了。
    陆杨不同,他是自己大哥,在亲哥和媳妇间,陆通更信亲哥的,媳妇有娘家人,看很多事不够纯粹,亲哥不同,亲哥做事是盼着整个大家庭好的。
    陆杨发了话,陆明几个嫂子安静了很多,孙桂仙凑过脑袋和薛花花说话,“她们看陆明家有点积蓄眼红了,分家几年,就陆明家最富裕,心里不平衡,看陆明顺眼才怪呢。”
    陆明家有积蓄是显而易见的,毕竟有个大学生的媳妇,挣钱的路子多,就说去年陆明去北京,好多人担心他去北京没钱怎么生活,刘云芳甚至劝他别出门,人生地不熟的,走丢了怎么办,陆明仍去北京,年前回来大家都看见了的,人没饿死没穷死,身上穿的还是新衣服,儿子养得白白胖胖的,没钱哪儿养得出身体这么好的儿子。
    还有就是,李雪梅读书后,几乎每个月都有寄钱回来,丰谷乡公社就这么大,哪个村的去邮局取钱基本都清楚,她们村,陆明和薛花花去邮局的次数是最多的,薛花花家什么条件众所周知,常去邮局的陆明想来也不会穷到哪儿去。
    有了钱,亲戚里总有眼红的,陆明几个嫂子不就是例子吗?“要说有了钱也不好,容易得罪人,记得咱生产队粮食刚增产的两年,哪家没和几个亲戚撕破脸啊,穷大家都不理你,富裕了都想巴结捞点好处,光是应付她们就累得不行。”
    孙桂仙忍不住感慨,想想她和孙永昌闹翻脸的那段时间,真的是躲都躲不掉,要知道,她嫁出来几十年都拿娘家亲戚没办法,陆明和几个嫂子住在同个村,有办法才有鬼了,她和陆明分享自己的经验,“左右各自成家了,大不了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雪梅将来分配工作,你肯定是要带着孩子进城的,以后和她们见面的机会不多,千万别委屈了自己,想当年,我就是太傻了,差点被娘家人坑惨。”
    路侧的草滴着露水,陆明小心避开,笑着说,“哪有婶子说的严重,我爸妈还在呢,况且她们就是发发牢骚,其他的没什么。”
    有老人在情况不同,孙桂仙觉得自己想多了,陆家还是陆老汉和刘云芳说了算的,再不济有陆杨撑着,谁敢乱来,她说,“你运气好,我爸妈就是死得太早了,没享到福不说,我大哥他们…哎…”有的事过去很多年了,再提起没意思。
    到镇上已经很晚了,孙桂仙让刘老头他们去粮食局排队,她去集市买点肉中午吃,邀请薛花花和陆明到崔家吃饭,崔家的房子临街,离学校又近,崔晓云想开个面馆,顺带卖馒头包子啥的,这几天正在摸索中,让薛花花去看看崔晓云做的馒头,值不值得花钱买。
    崔家是孙桂仙亲家家,薛花花是个外人去不太合适,“我们就不去了,先去粮食局排队,交了公粮还得赶着回去,家里还有孩子呢。”
    尤其有猪和鸡鸭,这几年没听说有外来的小偷,保不齐就被小偷盯上了,昨天碰到媛媛爸,她托他帮忙听着点,有什么动静的话去看两眼,别不小心真被小偷光顾了。
    粮食局外排了很长的队伍了,薛花花和陆明紧挨着,她让陆明排着,自己去了集市,集市热闹了很多,卖什么的都有,箩筐筲箕背篓,竹椅凉席,花生大米,应有尽有,薛花花买了几个馒头,见有人卖桃子,粉扑扑的桃子,又大又新鲜,价格不贵,她买了6个,顺便割了3斤多肉,农忙结束了,打牙祭庆祝庆祝。
    薛花花不是节省得舍不得吃穿的人,相反,她极为舍得吃,以前家里穷没办法,这两年手头宽裕了,什么她都舍得买,顶多是吃得少,多的留给西西和东东而已,她顺着集市逛了圈,见几个挎着和孙桂仙相同篮子的年轻媳妇问蔬菜怎么卖,农家有称的不多,青菜韭菜类的多用稻草捆着,论把卖,几个年轻媳妇不降价,墩身挑了把韭菜就掏钱,不仅韭菜,其他青菜也卖得特别快。
    想到院子里的菜,薛花花有了个想法。
    粮食局人多,傍晚才轮到薛花花她们,挑来的粮食多了,剩了点,薛花花索性去卖面粉面条的店换成了面粉,一斤麦子换六两面粉,薛花花全换了面粉,还买了两斤多饺子皮,这才和陆明他们回家。
    回去比来时轻松很多,心情也好很多,月亮皎洁,满天星挂着,用不着照明也能看见路,大家伙都说今年的粮食产量交了公粮后要比去年分的多,集体种地,劳强户才有优势,田地分下来,人口多的粮食就多,照现在的算法,再过几年基本家家户户都不用为吃发愁了。
    其实仁安村粮食产量好,只要不是懒人基本不用担心没饭吃,但和现在有区别,计工分的年头,请个假要愁眉不展好多天,家里出了事儿的话全家人都不上工,粮食会少很多,如今不同了,耽误几天不怕有人扣工分扣粮食,真累不动了就休息几天,不怕地里的粮食长脚跟人跑了。
    聊起庄稼,农村人总有说不完的事儿,地里种什么,啥时候除草,啥时候施肥,谁家地里的庄稼要好点,原因是什么,揪着这些问题,能聊好久好久。
    有事聊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进村时,还有几户人家的院坝有人影晃动,村里子静悄悄的,以致于有什么响动听得清清楚楚,好比卢家传出的哭声,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大家伙不禁纳闷,卢家就剩下卢红波了,他的田地给别人种,交了公粮后对半分,这时候咋会有哭声传来。
    几人小声议论了几句,甚至有去卢家看热闹的,薛花花惦记着家里的孩子就先回去了。
    院门是从猪场拆下来的门,竹墙围起来后,陆建国说猪场的门搁着也是搁着,要陆德文搬回来用,薛花花正好有锁和钥匙,白天就从外边锁,晚上就从里边锁,她推了两下门,没推开,喊西西,鸡棚里的鸡鸭叫唤了两声,里边传来东东喜悦的声音,“奶奶,你回来了啊,我们给你开门。”
    进门后薛花花才注意几人都没睡,在石缸边围着岩石削木头,东东眼神亮晶晶的,“奶奶,岩石哥说给我们做木盒子,能装很多东西,岩石哥好厉害的。”
    西西在旁边打下手,小明脑袋埋得低低的,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薛花花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有些无奈,问岩石会些啥,岩石嘿嘿笑了两声,“就会简单的,师傅多是让我看他怎么做,没有自己动手做过。”
    做木匠要配很多工具,他手里只有简单的,做个木盒子啥的不是问题,像桌椅板凳对他来说有些困难。
    “没关系,慢慢学,学会就好了。”
    这年头做家具的人家不多,随着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做家具这块会越来越挣钱,岩石不读书,学门手艺是再好不过的了。
    得到薛花花的鼓励,陆岩石来了信心,记得陆建勋去部队前也鼓励他好好学木匠活来着,说将来结婚请他做家具,陆建勋眼光独特,指明要带镜子的衣柜,高高的衣柜,里边能挂衣服的那种,刷上漆,看上去特别气派,还让自己学怎么做梳妆台,女人坐着梳头发的也有镜子和抽屉的那种,说是将来陆红英结婚要用……陆建勋说的他师傅会,而他不熟练,尺寸啥的记不住,要几块木头也估不准,顶多就划线定点削木头而已。
    明天不上学,几人显得特别兴奋,薛花花箩筐有桃子,去灶房洗了后端出来给他们吃,提醒他们早点睡觉,她洗了脸洗了脚就进屋睡去了,这几天忙,几乎倒床就睡,迷迷糊糊间,听到东东尖着嗓门说要把桃核埋进地里,发芽后就能长出树了,明年就有桃子吃……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预热作者君8号要开的文《富贵爸爸贫穷儿》富二代穿越到七十年代的故事,热血励志,三观正。
    拥有无数豪宅名车,钱多到日花百万到死都花不完的富二代,突然穿越到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酒鬼身上,为了快速过回富二代生活,他决定傍个富婆,骗光她的钱……
    至于酒鬼留的3个儿子?
    别怕,等爸爸有钱了,你们就是富二代……
    儿子:三年又三年,爸爸,我们还要等到啥时候啊?
    再安利本有趣的年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极品婆婆
    乡下的清晨安静祥和,薛花花起床后,西西他们房间的门还关着,她煮好早饭,把院子里的木屑渣清扫后就背着背篓出了门,先去田里看了看秧苗,各个田的秧苗整整齐齐的,颜色翠绿,在微风下轻轻晃着,特别喜人。
    这个季节的猪草茂盛,用不着走多少路背篓就装满了,背着沉沉的猪草回家时,路上听到有人喊她,她转过身,硬是没认出眼前的陌生女孩是谁。
    “薛婶子,我是英子啊,是不是太久没回来你认不出来了。”
    经提醒,薛花花才认出她就是英子,五官隐隐有以前的样子,身体长好了,脸色红润,说话笑眯眯的,不像以前嗫嗫喏喏怕生,她喊了声,“英子啊,你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你啥时候回来的?”卢红波和刘华仙离婚后像变了个人,庄稼不种,整天待在家不知道干些什么,孙桂仙说他死在家里发臭都没人清楚,曾以开玩笑的调调喊卢红波攒钱把棺材准备好,无儿无女,卢红波的下场是村里最惨的,死了都没人收尸。
    “昨天回来的,听说红英考上大学了,只有过年才回家,我本来想着找她聊聊天呢。”英子健谈了许多,看薛花花背篓沉,她走上前托着背篓要帮薛花花放下来,薛花花直说不用,“背着不重,就这样没事,你找红英得年底寒假才行,今年过年她应该也回来的,你到时候可以来找她。”
    陆红英学教育的目的是希望通过教育改善重男轻女的思想,她在学校看过太多重男轻女的家庭了,同情那些受欺压受虐待的女孩,上辈人的思想根深蒂固不容易转变,只盼着这辈的女孩长大了把不正确的思想纠正过来,陆红英说这些时常常会说到英子,英子和她妈受家庭捆绑迫害太多年了,吃了那么多苦,希望她能遇见个好人,安安稳稳的生活。
    薛花花打量着英子,有句话叫相由心生,容貌受心理因素影响,心理健康快乐会体现在面向上,她看英子的气色,过得该是挺好的,不禁为她高兴,“红英要是见着你肯定高兴,年底你有时间的话要回来找她玩啊。”
    英子抿唇笑着,“有时间肯定回来,这个村里,记着我的人恐怕就红英了吧。”英子走在薛花花身后,望着变化不大的村庄,想到在村里不是挨打就是挨骂的日子,鼻子有点泛酸,“婶子,你等着我啊。”丢下这话,她蹭蹭蹭跑了,没多久,又提着两包糖出来,搁在薛花花背篓的猪草上,薛花花让她自己留着吃,英子按住背篓,喉咙干涩得发紧,“婶子就拿着吧,你和红英对我的好我都在心里记着呢。”
    她结婚时,陆红英给的钱比这两包糖值钱多了,整个生产队,能温暖她的也就只有陆红英了,所能回忆起的所有美好的事,都和陆红英有关,她和薛花花说,“我们家搬到邻市边上去了,婶子有空的话可以来坐坐,离火车站不远,周围都是茅草房,在你问四姐妹住哪儿他们都知道,这事我就和你说,我爸我都没和他说。”
    在她眼里,卢红波早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她肯回来是女儿们想到她生活的地方看看,她认字不多,不能像陆红英发愤图强考大学,希望都寄托在四个女儿身上,带她们回来转转也好,看了她生活的环境才会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
    薛花花点头,朝卢家房屋瞅了眼,有两个小女孩在树下躲躲藏藏,她问,“是你闺女?”
    “嗯,我都生4个了,都是女儿,生女儿挺好的,我自己是女孩,懂得如何照顾教导她们,我婆家人也没逼着我生个男孩啥的。”嫁人时,英子以为自己这辈子算是没指望了,丈夫比她大很多,容貌又丑,可以说在周围娶不着媳妇才花钱买的她,嫁过去时,她无比忐忑和绝望,看见他就反胃,慢慢的相处下来倒也习惯了,而且他对自己好,什么都愿意依着自己,英子甚至想,她受的磨难太多,老天才把他派来帮助安慰自己。
    懵懵懂懂时她总幻想能嫁个医生,穿白衣服干净耐看,生活光鲜体面,扫扫地煮煮饭什么的,日子悠闲,现实不够美好,离她憧憬的生活天差地别,她妈和小兵找来时,为了躲避卢家人,她要带着她们藏起来,是她丈夫托队长开了封介绍信才躲去了城里,没有户口,在城里的日子举步维艰,她们靠着给人干苦力,捡破烂维持生计。
    这几年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索性老天赏口饭吃,捡破烂也能挣不少,她妈和小兵在城里安了家,日子比她轻松,以往种种的苦难或许是为了有现在的生活吧。
    她主动说起家里的事儿,薛花花认真听着,“生儿生女都差不多,自己辛辛苦苦冒死生下来的,哪有什么亲疏有别,你对她们好,她们大了自然会对你好。”大树后又跑出个走路不太稳的女孩,薛花花叹气,“你过得好就值得了,我看你奶奶死前常念你和你妈的名字,她肯定是后悔了,后悔当年不该那样对你们。”
    “她后悔有什么用,我妈和小兵也不会回来了,在的时候不好好珍惜,把人逼到那步田地,幸亏我妈和小兵跑了,不然不定会怎么样呢。”英子仍然没法释怀,像老太太死后村里有人带信给她,她妈软弱了半辈子,当即要回村看看,她和小兵拦着没让,有力气时天天打骂她们,死了想着她们回去送终,想得美。
    或许有人说她冷血无情,亲奶奶过世都不回家戴孝,她却不在乎,没有人经历过她经历的事,没资格评价她。
    这时,卢家院坝又传来了哭声,英子皱了皱眉,“婶子,我过去看看,家里事儿多,我们待会也走了,看看年底有时间再回来。”话完,不远处的女该齐齐喊妈,英子摆了摆手,脸上恢复了笑容。
    英子回来的事儿令村里人挺感慨的,要知道,英子傍晚回家的,隔天清晨就带着丈夫孩子走了,卢红波追在后边喊她给老太太烧点纸上柱香英子都没答应,看得出来,英子还是恨的,想想也是,换作谁谁不恨啊,村里有人问英子她妈和弟的行踪,英子都说不知道,那娘两不知咋样了。
    有英子的例子在前,村里偏心的老太太收敛了很多,便是刘云芳都难得大方回,去镇上割了几斤肉,请儿子儿媳孙子孙女打了顿牙祭,怕外人不知道,天天在地里说买肉花了多少钱,孙女们个个吃得油光满面的,众人还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我对孙女好,将来她不给我烧纸上香就是不孝。
    年轻人或许少有人在意,老人是看重身后事的,在她们看来,活着不富裕,死了总要过好日子,烧的纸钱越多,在地下的日子越好,没人希望活着是个穷鬼,死后还得继续穷,故而庄稼地里,称赞表扬孙女的老太太明显多了起来。
    当然,有像刘云芳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男女一视同仁的,也有浑然不当回事的,其中以李明霞为最,别人夸孙女如何懂事听话,她则说孙女心眼多,脾气大,不差她烧的那点纸钱云云,媛媛爸妈离了婚,性格比较敏感,去学校读书后花花肠子多得不行,有次不是下雨天李明霞没给她送伞嘛,她就在她爸面前念叨自己要死了要死了,挑拨李明霞和儿子的关系,弄得李明霞儿子要和她分家。
    说起孙女,李明霞就没个好脸色,哪怕借钱也送她读书了,没少过她口吃的,这样媛媛还不满足,时不时撺掇儿子和自己吵架,李明霞真想把他们父女两分出去算了,但儿子手脚勤快,田地的活得靠他,分出去了田地的活儿怎么办?
    李明霞就问刘云芳,毕竟刘云芳家分家是没闹矛盾的,几个儿子安安静静就分出去了,这年头要为分家闹得你死我活,想想就丢脸。
    玉米地的玉米能吃了,薛花花想着掰几个回去磨浆给东东他们做玉米馍馍,刘云芳在地里除草,声音不小,“他要分出去就分呗,你巴着他干活,咋不想想媛媛读书学费要多少呢?再说,你是她妈,真喊他干活他还能说不啊……”
    想了想,李明霞觉得还真是这样,媛媛这孩子是越来越闹心了,与其让儿子对自己越来越不满,不如趁早分出去,家里欠着外债呢,分了家外债也得分出去,她冲刘云芳竖大拇指,“幸亏你提醒了我,我这就回去和老头子说说,得赶在开学前把家分了。”
    李明霞风风火火走了,除草的刘云芳直起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露出抹不屑,“媛媛不是亲孙女哦,不分家要把媛媛逼成第二个英子吗?”媛媛过得咋样刘云芳不清楚,但常常听到李明霞家传来媛媛的哭声,豌豆能吃的时候,她还看到媛媛吃生豌豆,肯定在家不给媛媛吃饭,媛媛肚子饿跑到地里剥生豌豆吃,李明霞还说是老鼠吃了的,哪儿来的老鼠会专吃你家的哦。
    余光瞥到砍玉米杆的薛花花,她目光滞了滞,喊薛花花,“陆明说后天去北京的火车票,明天请我们去家里吃饭,你和东东他们也过来吧。”陆明和薛花花家走得近,她总骂陆明胳膊肘往外拐,骂小明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可比较小明和其他孙子孙女后,她不得不承认薛花花比她会教孩子,小明不娇气,大方,舍得与人分享,前两天在桌上吃饭,孙子孙女们忙着抢肉吃,就小明还记着她在灶房烧汤,提醒大家伙给她留点。
    有的事不是一蹴而就的,没有人教小明肯定不懂,到她这个年纪不会和孩子们抢口吃的,但孩子们的懂事孝顺仍然会令她欣慰。
    她问小明谁教的,小明说跟东东他们学的,要全部人上桌才能动筷子,吃肉不能抢,慢慢夹,这次没吃够下次就多买点……
    小明的礼貌和礼仪让她自惭形秽,她从来都觉得有好吃的赶紧抢,动作慢就没了,以前罗梦莹寄吃的来,她也想方设法多捞点,占薛花花便宜,为此陆明说了她好多回,她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这次她却隐隐感觉到了,许多事她都比不上薛花花。
    这事陆明和自己说过了,但从刘云芳嘴里说出来,薛花花有点惊讶,反应迟钝的应了声,刘云芳墩身继续除草,说道,“陆明说收玉米是赶不回来了,托陆杨他们帮忙收,到时候分三成给陆杨,都是兄弟帮个忙算得那么清楚干啥,对了,你有没有啥要捎给德文他们的,明早带到家里,别到时候忘记了,年纪大了,记性真赶不上年轻时候了,很多事转身就给忘了。”
    要不是提到给德文他们捎东西,薛花花不敢相信刘云芳在和她说话,两人好多年不曾心平气和说过话了,有时谁家请客吃酒席,刘云芳都不和她同桌吃饭的,包括在陆明家也是这样,薛花花把砍好的玉米杆抱到外边小路上,回答刘云芳说,“我给德文他们写了信,明天我给陆明装好。”
    青色的玉米杆,有些是甜的,薛花花每个杆尝了下,甜的砍成小段小段,回家给东东他们吃,又是暑假了,东东伙同村里几个男生喜欢去河里洗澡,都是半大的孩子,游泳不会,只会抱着个木头从上游漂到下游,前两天有个娃漂得老远,顺着水流扶不上岸,还是路过的大人随手找了根长棍把他从河中间捞到边的,每天薛花花都要警告东东不准去河里,答应得好好的,其他人在外边喊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到了不听话的年纪了。
    到家时,东东和小明正拼竹筏,几根绿色的细竹排成排,用花的细细的竹篾绑好固定,说是要去河里划船,见薛花花进屋,东东没心没肺的挥手,“奶奶奶奶,我们做了竹筏,去河边就能划很远了,薛花花禁止他去和河里洗澡,但薛花花不在家他就会悄悄出去,在河边树上绑个绳子,另头绑着自己的腰,抱着个轻飘飘的木头去河里洗澡,完全不用担心爬不上来,无论睡,拉绳子就能把自己拉上去。
    想到自己聪明又机智,东东都忍不住为自己拍手鼓掌了,薛花花搁下背篓,把玉米叶丢进猪圈喂猪,骂她,“你的力气多大点,竹筏绑不牢固,下水就散了,还有啊,新鲜竹子浮力小,入水就沉了,你以为想它浮起来就浮起来了?”薛花花不知道自己对东东是不是太和颜悦色了,东东不怎么怕自己,反倒怕西西更多,换成陆德文他们,自己板着脸骂几句,别说下河洗澡,河边都不敢去。
    她的话让东东陷入了沉思,拉住小明乱动的手让他别忙活了,薛花花说会沉就真的会沉,他蹲在地上,手撑着下巴,不知看见什么,突然激动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岩石哥不是木匠吗,喊他帮咱做个船就行了啊。”
    上回岩石来家里,做木盒子做了整个上午,有些木头浪费了,薛花花就教他怎么省木材,无论做家具还是桌椅板凳,拿笔在纸上把图形画出来,标注好尺寸,据木头削木头就按着图纸来,没有浪费,还能少做很多无用功,之后陆岩石就依着薛花花的方法来的,他画的图纸歪歪扭扭的,但脑子不像以前是团浆糊了,每次做家具好像懂好像不懂,思路清晰了很多,师傅都夸他找到窍门了,再过不久就能自己动手打家具了。
    他会划船,让陆岩石照着样子做就行了,多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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