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今天多游几圈,把身体折腾累了,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那姑娘怎么会是想要从楼上跳下去的?会做这样的梦,不过是他,怕失去她罢了。
    这么想着,他又忍不住去想梦中的情景。
    梦里的杨楠好像比现在大一些,头发也长一点,神情却很不一样。
    现在的杨楠,除了最近这一段时间外,总带了那么一点漫不经心,一副好像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
    很有一副天老大,她老二的架势。
    而梦里的那个,虽然神情淡漠,眼眸深处却带着一种纠结,倒是和最近的杨楠有几分相似。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是一痛,摇摇头,把这个念头丢到一边,还有些自嘲的想,杨楠就算要跳楼,恐怕也不会从汤品,更不会从他卧室的阳台上,事实上,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进过他的卧室。
    他梦到的这些,说到底,还是他内心的恐惧。就像早先,他让高成调查了杨楠家中,想着做点什么的时候,就开始做乱七八糟的梦,也梦不出什么,就是心烦意乱,说到底,是不舍得。
    而这一次,则是他怕和杨楠继续下去会更糟,怕杨楠这个情绪发展下去会更不好,怕他们的关系……不能缓解。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
    他来澳洲之后一切顺利,也许是因为早期工作做的充分,也许是因为他来了之后全身心投入,总之原本觉得要一个月才能完成的,现在竟已完成了大半。但他和杨楠,还是有些无解,不,他并不是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在他让高成调查杨楠家里的时候,就隐隐的感觉到了这一天,但他虽然早先发了狠,想着怎么也要把杨楠收服了,可内心深处还是不太想走这一步。
    不想到,甚至做了那么一个骇人的梦。
    想到那个梦,他咬了下牙,大不了继续水磨功夫,他就不信就真的磨不下来!
    下了这个决心,他的心倒平静了下来,对自己也有些无语——真真是,宁愿自己委屈,也不愿动那姑娘一指头啊。
    心绪平静了,他又游了两个来回,游够数了,也不再折腾,从游泳池里出来,一边拿大毛巾擦着一边往外走,刚走到门边,就看到高成匆匆的往这边来,他一怔:“怎么了?”
    高成面色难看,抿了下嘴:“先生……”
    李玄祯心中一突,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看着高成,面色冷峻。
    “甘肃今天凌晨三点起了沙尘暴,小鱼的那个队伍,联系不上了……”
    李玄祯只觉得一把刀蓦地扎进他的胸口,又疼又冷,全身都没了气力。
    早先杨楠因为他纠结,他觉得疼,但和此时一比,那又算什么?
    “开玩笑的吧……”他恍惚的想着,开什么玩笑!
    早先人提到沙漠总是和什么危险艰险联系在一起,现在,却快成旅游景点了。
    当然,不是所有的沙漠都是这样,但节目组要拍,自然是找成熟的路线。
    经验丰富的导游,全套的安全措施,当地政府的配合……当然也会拍一些让观众来看,哎呀呀,好艰险好困难的场景,但其实就是观众也知道,没什么危险的。
    所以在知道杨楠要去沙漠拍节目的时候,李玄祯也没太放在心上,最多就是觉得这小姑娘要吃点苦头了,还给她开玩笑:“小心晒成黑炭。”
    那姑娘当时还很厚脸皮对他说:“本姑娘天生丽质,黑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了。”
    “哦?”
    “最多晒爆皮嘛!”
    “以后有你哭的。”
    “嘿!”
    那副得意,那副满不在乎,他如果当时不是澳洲这边牵着,几乎要接上一句:“到时候我跟着,看你怎么办!”
    当然,这是在杨扬还没出事的时候说的。
    再之后杨扬出事,杨楠情绪不对,他们没有再就沙漠的问题讨论过,是因为杨楠当时干什么好像都提不起精神,也是因为,不觉得有什么好讨论的。
    当然他知道,这一次李黄道也会去。
    不过他也知道,虽然参加同一节目,他们的路线却不一样,虽然最后有汇合,却不长。
    而且,他相信李黄道是个有分寸的,就算他没有,他身边的曾晨也是有的。
    更何况,杨楠那小姑娘是那么容易搞定的吗?早先也不是没有过尝试。
    所以这个事,他就算有那么小小的在意,也很快就放到了一边。
    他没有想到杨楠的这次拍摄会出事,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现代的科技,也就地震还不能及时预测,其他什么大风大雨不能提前预测?又有卫星电话,汽车导航,怎么也不会出事的。
    但是,就出事了。
    “沙尘暴是早就预测出来的了,但并不会经过队伍路线,所以大家也都没有在意。早上五点半,其他三个队都和往常一样给基地回信息了,只有小鱼的队伍没有。基地开始呼叫,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反馈。”丁丁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疲惫,“三哥你放心,我和陶力现在就赶过去。陶力和我都已经同家里人说过了,动用一切力量,也要把人都给找到。”
    李玄祯应了一声,虽然他现在充满了愤怒,也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在挂了电话后,看向高成:“飞机准备好了吗?”
    “是的。”
    “给我联系戴维斯先生,我向他解释,你跟着十二,在这里把后面的事做好。”
    高成嘴唇翕动,到底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这个时候要劝李玄祯,是绝对劝不住的,但他又实在担心,刚才他刚把消息说出来的时候,他家先生的脸色实在骇人,他第一次从他家先生脸上,看到惊骇的神色,那么害怕那么惊恐,毛巾掉在地上他没有感觉,身体,甚至都晃了一下。
    他对杨楠的感觉本来不是太好,也不是讨厌,就是觉得这小姑娘脑袋有问题,总是没事找事,折腾人。现在他只望杨楠健健康康活活泼泼,随便她怎么折腾人吧,哪怕天天气的他家先生一天摔俩手机呢,也是好的。
    李玄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漫长的飞行的,他不知道自己睡过没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清醒状态。
    他一向不喜欢后悔,这时候却是各种念头不受控制的往外翻滚。
    他想,如果那一天不带杨楠上山就好了,不遇到明了那和尚,他一时想不出究竟,可能也就不会把人从杨楠身边撤出来了;
    他又想,杨楠不想欠他的情,那就不欠罢了,她不喜欢那些包包衣服,他以后也不用尝试,她喜欢星星千纸鹤,他给她叠也就是了;
    杨楠同他有隔阂,那就有隔阂,他比她大,让让她又怎么样?
    就算这份感情里,他用了十一分,她只用了一分,那又如何,她到底,也是用情了。
    甚至她一分不用又怎么样,他都用了也就是了。
    她是不是很爱他,是不是对他全心全意,又有什么重要的,总归她也没有再对另外的人动过半分心思。
    他们没事吵什么架?小姑娘不开心了,他哄一哄也就是了。
    她想去打拼,那就让她去打拼,他在旁边看着不就好了吗?
    杨楠不喜欢借他的势,他就做的小心一些,不喜欢他们有太多利益纠葛,他就做的谨慎一些。
    他这么大个人了,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那么多事情都做了,那么多人都见识了,何必同这么一个含到嘴里都怕化了的人过不去?看节目里她受点伤都心疼,别的又有什么不能让的?
    “只要你好好的。”他想着,只要杨楠好好的,什么铺路造桥点灯烧香盖庙修佛,他都接下了。
    什么都可以,只要杨楠,好好的……
    他不敢去想如果杨楠真出了意外要怎么办,那种事,是想都不能想的。
    不想,都疼的厉害,早先同杨楠发生矛盾的那点疼,真的是什么都不算的。
    飞机时刻和地面保持着联系,却始终没有好消息传过来。
    丁丁陶力赶到了,当地政府到了,救援队到了,李家陶家丁家包括孟家的关系都到了……
    但始终,都没有小鱼那支队伍的消息,没有杨楠的消息……
    第94章 就是不甘心
    夜凉如水。
    沙漠的夜晚,更有一股彻骨的含义,白天炽热的沙子,这时候如同冰粒。
    杨楠扯着马小龙,一脚深一脚浅的向前走着。
    马小龙几乎没有气力,她也很是艰难,又走了两步,她终于一个趔趄摔倒在那儿,连带着马小龙也趴了下去。
    她爬起来,喘了口气,继续去拖马小龙。
    “你、你放我在这儿吧。”马小龙终于开口,嗓子干的发疼,说出来的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空气,“我……早先……不过是凑巧的,你已经还过了。”
    杨楠看了他一眼:“你要有气力,就自己站起来。”
    她的声音,和马小龙的也差不了多少。
    “你看我是有力气的吗?”马小龙说着,心想老子真是风采不减,到这个时候了还能开玩笑。
    杨楠又过来拉他,马小龙咬了下牙,到底自己用上了点力:“我们,这要上哪儿?”
    “前面。”
    马小龙顺着她的下颌看了看,到底看不出什么:“那里……有什么?”
    “能躲太阳。”
    “真的?”
    “我猜的。”
    ……
    两人继续翻滚着向前走,不时的摔倒,不时的的趴在那儿,然后到底,是向前行进着。
    很多次,马小龙都想瘫在那儿,但每一次,杨楠都来拉他,然后他就被带着又爬了起来。
    是的,他觉得他们已经不是在走,而是在爬在滚,反正随便什么吧。
    什么风度仪表这时候想都不会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身体是冷的,内脏身体却是热的,焦渴的热,这是身体极度缺水的表现,马小龙不可避免的想到自己早先不屑的冰红茶冰可乐冰雪碧,他觉得如果自己此时前面有这些东西,他能溺死在里面,管他什么形象什么身材什么肥胖。原来那些东西是那么好、那么好、那么好……
    终于,他又一次摔到那儿,身体再也没了气力,杨楠来拉也没用,他实在站不起来了。
    “起……来……”杨楠跪再他身边,连空气,都带着沙哑的感觉。
    他不动,甚至闭上了眼。
    没了他,杨楠也许能走的更远,也许真的能走到那个能躲避阳光的地方……
    只要太阳再出来,他们一定死定了。
    没有水,没有任何遮蔽物,只是脱水暴晒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事实上上一个白天,他们就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哦,那时候他们还有两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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