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住院的事,都没告诉我。”言晏怪他。
    那头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行了,你自己都满头包了,还管别人。”
    周是安的事,言晏没瞒蒋文煜,就连那个吻,她都告诉他了,好歹,算是她的初吻,她实在没人倾诉。
    蒋文煜听后,恨铁不成钢,只数落言晏,你就作吧,看上去平时挺冷静的一个人,偏就在那个姓周的身上,绕不出来了。
    言晏有点懊悔,这些天,全自顾自了,全然没留意到老友的沮丧或是低迷。
    “情况怎么样,在哪家医院,我回去换个衣服去看蒋伯。”
    “不是特别乐观,你先不来了,我回头再找你。”话说着,蒋文煜那边似乎有事,他就先喊挂了。
    一直再走回家,言晏都是闷闷不乐的。
    蒋家父母都是最简单的市井人,经营着两家杂货店,本来生活还算富余,蒋文煜高中的时候,蒋伯查出了心脏上的毛病,又常年犯着风湿病。
    寻常人家看似给足的日头,经不住一场大病的缠磨。
    一番治疗,也算平稳了,一直在家将养着,里里外外都是蒋妈妈操劳着。
    前年,蒋家父母又给蒋文煜买了套期房,留给儿子成家立室用。
    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便不去啃他们的,老人家也会递手,送他们的一把老骨头到你的嘴上。
    这些年,各行各业都喊着营生苦,蒋家也是光景不如前。
    言晏与蒋文煜自小玩到大的情意,自然有几分感同身受在里面。
    她想了想,还是跟母亲说了下,她要去医院看蒋伯。
    “嗯,去吧,过两天,我带外婆也得去看一看,老蒋也是个苦命人,病身子拖这么些年,儿子嘛,也没看到个盼头的年纪……”
    外头稀淋淋的雨,还是不住地下。
    言晏在路上发微信给蒋文煜,她说她去医院陪陪他也是好的。
    不一会儿,蒋文煜才把医院、病房号发了过来。
    言晏从计程车上下来,走了一段路,风雨密了些,以至于,她到达住院楼层的时候,头发毛毛躁躁的,她顺着房号,没多少亲疏,直接敲门进去了。
    多人病房里,落脚的地方本就不大,再各个病人的东西,七零八碎的。
    空气都是浑浊的,病弱的气氛尤为严重。
    言晏眼窝子里,顷刻,就藏不住泪了。
    她轻声唤了声床榻上的蒋伯,与蒋文煜不言不语打招呼的时候,才发现,他身边有个素衣男子。
    不到三十岁的模样,清瘦周正,衣着得体不落时。
    言晏存疑了一秒,蒋文煜也不作声。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叔叔您放宽心,安心休养。”素衣男子起身,挽外套在他臂上的时候,言晏瞧见他左手无名指上一枚素戒。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戒指,与前些日子,蒋文煜指上圈的那枚,是一样的。
    男子礼数周全地与蒋家父母再会,包括言晏,他也勉力颔首。
    言晏默默还礼。
    蒋文煜送对方出去。
    蒋母这才告诉言晏,霍先生是阿煜的同事,恰好也来医院探病,就弯道过来探望一下。
    言晏心上一紧,霍先生……
    言晏在蒋家父母眼里,就是儿子的青梅竹马,且从前还谈过一段,这些年,他们就是吵吵闹闹。
    今下,言晏能来看蒋父,他们都是欣慰的。
    蒋妈尤为周到地,在病床前,还不忘照料言晏,这让她很不是滋味。
    言晏当着蒋伯的面,也不好问多少病情。
    为躲长辈的殷勤,她也只能说,去找一下文煜。
    从病房里出来,在过道里没看见蒋文煜,许是送霍启扬下楼去了。
    折身去洗手间的时候,没成想,在楼梯过道里,看到了蒋文煜的声影。
    他叼着根烟,透过门上一片玻璃,错错身,言晏看到,对面而立的霍先生,手上亦夹一根烟。
    二人就这么静默地,面对面,拿烟吐忧愁。
    一根烟还没燃到底,霍启扬就先丢了手,弃在地上碾了又碾,再又捡起那熄灭的烟头,就这么干巴巴地捏在指头间。
    另一只手从钱夹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很自然地,放进蒋文煜白衣衬衫的左心房处的小袋里。
    说了些什么,隔一道门,含含糊糊,言晏没有听清楚。
    倒是,霍启扬闪身出来的时候,言晏难以一副窥探的姿态。
    实在唐突极了。
    她第一次与这位霍启扬面朝面,近距离。
    不得不承认,对方长得真不赖,言晏一门心思只在于,他们和好了?
    霍启扬不知道清不清楚言晏的身份,连听她自我介绍的功夫都懒得给,错开她的身子,孤傲冷漠地离开了。
    蒋文煜也神情复杂地盯望着言晏。
    “我没听你们说什么,只是看他出现,难免有点好奇。”
    “回去吧。”蒋文煜淡漠声音。
    言晏还看得见他衣襟前的那张卡,她终究还是不如恋人间的体贴,连嘘寒问暖都落后了一步,“你如果钱方面不方便,我这里也有,我妈那家花店……”
    “不要。”
    “你放心,那本来就是我妈给我支配的钱。”言晏一心只想帮他。
    “嗯,用不着你的,我只是想,这次我爸住院,我也工作了,应该拿一点钱出来。”蒋文煜挫败地搓搓脸,苦笑得很,“可是你知道我的,有多少花多少,什么都没个计算。”
    彼此都是入社会才一年光景,言晏怎么会不懂他的困境。
    “我懂啊,所以,我说我有钱也不是我自己的,可是我有支配的权利,况且,我妈知道我拿给你,也不会说什么的。”言晏怕他男人自尊心作祟,在极力地宽慰他,这么多年的朋友,实在没必要有什么开不了口。
    “你和他复合了?”
    蒋文煜摇摇头。
    “那你还要他的钱?”
    言晏这话似乎戳到了蒋文煜的痛处,乃至荣辱心。
    “言言,你很瞧不起我,是不是?”蒋文煜这几天,熬红了一双眼。
    言晏微微咋舌,“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劝告你,如果你打算和他断了,就不要有金钱上的来往;如果你跟他复合,……,哎,随你吧,总之,你没理由要他的钱却不能拿我的钱。”
    言晏觉得这个时候,还和他争个一二三出来,很没必要。
    “先回病房吧。”言晏要他回去。
    “言晏,我原以为我可以开口跟你借钱,可是,我开不了口。”这些年,他们的相处都是纯粹的,不夹杂任何交易,互相往来,也从不在利上模棱的。
    “行了,我明白。你不用开口,我拿给你。”言晏无间地拍拍他肩膀。
    “你不明白。”蒋文煜纠正言晏的话。
    可是话却只说了一半。
    言晏眼见着他素日里眼里的那些顽劣悄然暗了下去,原先,言晏以为他们都算是真正长大了,脱离了父母的庇佑了。可是,一经事,才发现各自肩膀还是太羸弱了。
    蒋文煜从前不是个吞吞吐吐的人,眼下,几遭烦心事乱在心头,也没了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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